铁玄确实很强。
坐拥“22”级的可怕修为,他一人便足以压服当世。
但他依旧是一个人,拥有一具会衰老的身体,拥有一身会耗竭的真气。
当然了,强大如他,在平日里自然不会被衰老以及真气的问题所困扰,但近日来玄武不要命地冲击封印的行为令他不得不夜以继日地镇守封印、频繁且大量地往法阵中注入真气。其结果是玄武是被镇住了,但铁玄的真气亦被大大地损耗了,且一直未能得到回复,便在此次他出手前还特地往阵法当中注了近乎五成的真气。
是以,当前的铁玄才会尽量避免同杨继新硬碰硬,而是选择等待杨继新维持不住状态、修为下跌后再图后计。
这真是相当稳的打法。
但他看错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他看低了公孙羽,无论是在实力上还是在人格上。
第二件事是:他看低了“组织”,无论是在实力上还是在决心上。
第一件事比较好解决,公孙羽毕竟弱铁玄一头,便是公孙羽拿出通天手段铁玄亦是不惧。
但第二件事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杨老弟,你还顶得住吗?”公孙羽落在了杨继新身边,虽然此刻他体内真气匮乏,但他仍旧持刀作势,隐隐间以己身为盾将杨继新护住。
杨继新的双眼一直紧盯铁玄,听闻公孙羽关切的问候,他仅能回以苦笑。
他可快要顶不住了。
又或者说他早就顶不住了。
从运用秘法将众人功力悉数纳入己身、从而令自身迈入那个他从未体验过甚至从未设想过的层次时起,杨继新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处毛孔都拉响了警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注入了过量气体、皮膜被胀到接近透明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自爆。
但杨继新就是杨继新,自从做出决定的那日起他便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为了成就大业,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他正是凭着这份气魄同铁玄拼到现在。
但也仅此而已了。
“噗!”一朵血花毫无征兆地自杨继新左肩上爆出,紧跟在血花后头的是一缕逸散而出的金色真气。
这是真气失控的外在表现。
剧痛与失控感扭曲了杨继新的面孔却没能扭曲掉他的思维,心知情况正在急剧恶化的他猛地以右手在身前画出半圆,以气为引、以血为基构造出一把血色长剑。
“去!”杨继新一掌拍在长剑的剑柄上,霎时间,长剑化作一道血光直冲铁玄而去。
这一招来的突兀,似仅是杨继新应变之作。
但这一招足够强,这一招中蕴含着杨继新的血以及浑厚的真气使得铁玄不得不将之认真对待。
“呼!”铁玄挺步挥拳,金光包裹着他的拳头同血剑短兵相接。
“呯!”下一瞬,血剑崩成了漫天血雾,而铁玄亦被血剑冲得连退三步。
好厉害的血剑!
但这它仅是餐前甜点。
还不等铁玄退完三步,一道血影便冲破漫天血雾、直扑他而来。
那血影正是杨继新。
只见此刻的杨继新浑身喷血,朵朵血花与从血花根部逸散而出的金色真气将他整个人装饰得似魔似佛。
他的双足已断、爆为血雾,以此为代价,他催发出了便是铁玄也不及闪避的速度。
“同死吧!”他嘶吼着,声音像兽多过像人。
下一瞬,他伸臂抱住了铁玄。
“啊!”强横的冲击力将铁玄带离了地面,于山间嘶鸣的风中他发出了一声惊叫,但还不及他的惊叫声被公孙羽的耳膜捕捉到,一道震动天宇的巨响便吞没了一切。
“轰!”
杨继新,在“组织”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杨继新,昔日里盛气凌人妄图收服公孙羽的杨继新,不久前不惜损耗功力乃至寿命为“组织”增强实力的杨继新。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却又理所应当地炸成了满天血雨与金光。
“唔!”立于平台另一端的公孙羽既没有看清杨继新是如何冲过去的、也没有听清杨继新到底喊了句什么,面对突如其来且覆盖面积极广的金光与血雨,此刻的他只能使出一式极为难看的“赖驴打滚”滚下平台,瑟缩着身子以作闪躲。
但纵使是这样,公孙羽依旧被血雨淋了一身、被金光穿了几孔。
被穿孔的位置集中在公孙羽的左臂上,其中小臂三孔,大臂两孔,肩膀一孔,察觉到痛时天空中金光已然散尽、血雨初歇,公孙羽点穴封穴止住臂上的血,慢慢从地上站起。
暗夜之中,平台上空无一人,唯有斑斑点点、或大或小的孔洞于其上星罗密布,而立于平台之上、依托于山体之旁的半间茅屋更是直接消弭,唯剩下些许碎片能证明它曾于此存在。
公孙羽默默无语地望向空无一物的天穹。
那里,曾有过杨继新最亮的光芒。
亦是。
杨继新最后的归宿。
公孙羽怅然开口:“杨兄弟,走好。”
空气中满是被金光灼过的血腥,这血,好热。
热到让公孙羽恍惚间竟感到了光荣。
能与这等豪侠并肩而战,这本就是一种光荣。
但光荣并不值钱,强敌也并不能因某一人的光荣而败退。
“玛德!!!”
一声怒吼自山下爆发,一道被金光包裹着的身影如流星般攀上天空、在高空中拐出一道弧形后停在了平台上空。
“果然……”公孙羽举刀横于身前,他冷眼看着空中那如黄金铸就的人。
那人自然是铁玄,只是此时的他浑身染血,右臂连同右边的一大片胸腔皆消失不见,而他的左臂以及小腹上亦有多处血孔。
常人若是受了如此伤势必定暴毙当场,而铁玄毕竟武功盖世,竟能以自身真气封住伤口,迫得小伤口闭合、大伤口血不外溢。
但是代价是:他额上的“22”退成了“21”。
“该杀!都该杀!”剧痛将铁玄平和的高手风范剥得不剩一丝,此刻的他有如一头暴怒的狮,张着血红的眼,欲向每一个敢于侵入他领地的敌人施以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