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六月底了,元姝都不曾再见到元岚,却时常听闻身边的人说起她,无非就是被皇帝责骂降职了。短短一月里,天都城内便出了五起灭门血案,作案手法均是极其的残忍。
“这些西番子当真是可恶啊!那江大人家的儿媳妇尚身怀六甲,活生生的就被剖腹疼死了,天杀的歹人哦!”
元姝坐的端正,敛眸看着水镜中老嬷嬷义愤填膺的恼着,就连那簪花的手都气的直颤。元姝方伸手接了那过于艳丽的娟花搁下,换了一支玲珑嵌珠的单簪上去。
一旁正在调着香粉的青豌不住的给老嬷嬷递去颜色,大抵是怕元姝受不的那般渗人的话儿,加之有元王妃的嘱咐,不愿元姝接触这些事情。可惜老嬷嬷不曾看到,又喋了几句。
“江大人家的儿媳妇可是淳于家的长女?”元姝只当没看见,便朝着嬷嬷轻声问到。
青豌忙停了手里的事,放下棉团,生怕被嬷嬷抢先说了不该说的话去,回道:“就是淳于家的大姑娘,郡主还是快些装扮完了用早膳吧。”
天都城里姓淳于的没几家,而那江家媳妇的娘家便是五日前被灭门的淳于氏。自打月头元漓在崇州雷厉风行的当众斩杀了西钺数名乱党后,天都城便陷入了一片恐慌。
先后被灭门的刘家、赵家、闵家加上淳于家和江家,相同之处便是十几年前都曾随元智攻打西钺,立下战功。满门皆被屠,实在是惨不忍睹。
皇帝发怒,办事不利的元岚首当其冲的被降罪,还挨了板子。一道御旨就要召回转去西州的元漓,还下令于元智,一旦抓到乱党,格杀勿论。
一时之间不说乱党如何做想,倒是当年随军的军功大臣乱了,人人自危。这些人大多都是承于护国王府名下的,如今逢乱,王府也动荡了起来。
“不用上早膳了,母妃今日又去前院了?”
早膳她是没了胃口,这几天来王府求助的人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些大臣托送了家眷进来。她父王不在府中,只得王妃亲自坐镇,程文孟辅佐。
估摸着她父王走时便料到会这样了吧,才会留下了军师主事。
“是,正苑那来人说是镇海侯爷又来了,王妃早早便主局去了。”
元姝不禁紧了口气,这几日她身子倒是好了,却因频出血案不得安宁。这些人均是跟随元智多年的忠臣,几代同堂博的官位却在暮年惨遭大祸,说来便是心里不好受。
据说这次潜入天都的杀手人数不多,却个个武功高强诡异,杀人时动作极其利落,往往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血洗高院了。而元岚费煞心思半月前曾抓到一名同党,却还未来及审问,便自尽了。余下的人是行踪不定,甚是难查。
一到前院,元姝大老远便又听见了淳于家二小姐的哭声,起伏不定的凄然悲凉,莫说是身边的侍人了,就是她都有些不落忍。
“爹爹!娘亲!姐姐!呜呜……求王妃侯爷帮帮忙吧!我淳于一门死的……太惨了!”
若说这二小姐也是幸运了,前些时日估摸着是淳于大人意识到要出事了,便将还未出阁的次女送来了王府,求了元王妃收留。那日元姝也在场,只见身为武官征战于沙场的淳于大人就跪在议事堂上,当着元王妃和众人的面竟然是泣不成声。
“下官一族世代效忠于东祁,跟随王爷鞍前马后立下战功不少,也因为王爷得以家族荣幸,这么多年下官是无任何憾事。如今西钺贼子复起,先前几位同僚已惨遭不幸,下官亦是自知,只求王妃能收小女在王府护之,为我淳于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便可……”
字字声竭,闻者具是心涩。淳于家只两位姑娘,长女便是嫁去江家的,可怜即将临盆也未能逃了毒手。留下这位二小姐,自噩耗传来之时,日日是以泪洗面。
元姝叹了口气,真是不知该如何。战争就是那样,不遗余力的屠杀后,总是会再掀起风浪。
“郡主还是不要过去了吧。”青豌拉了拉元姝的袖角,小声劝到。
元姝不曾动,眼神迷茫的看向了青豌,低沉道:“青豌,你说那些人送来的书信是真的吗?再过几日,我也会那样?”
这便是她几日不安的另一个事情,那群乱党也委实嚣张,在要灭门之前常是要一书送去,扬言何时杀去。除了第一个刘大人家去的突然外,其余五家收了书信的都是归集了重兵把守,却还是没防住。
直到江家遭灭门的那日,有人在江府留下了书信,道是七月便要杀入护国王府来。书信被送到王府时,沾了不少鲜血已然干涸,朝野震惊。
青豌面色有变,抓着元姝的手就跪在的了地上,焦急道:“郡主别瞎想,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再说外头还有陛下令来的队伍,不会有事的。”
看着来往加了几倍的士兵,元姝稍是松了点心,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了,她父王说过会赶回来的。原本以为离了宫,便逃离了元漓的压制;却不曾想,这自家府里也不安全,日日瞧着母妃无半点欢色的面容,她就难受的紧。
“这些乱党嚣张不了多时,我已奉王爷之命调动南北大营的兵力,团团护住王府四周固若金汤,若是敢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王妃无忧,定会护您与郡主万全的。”
那是镇海侯的声音,护国王府一党的跟随者众多,人员却是分散多地而去,在朝野之中掌实权者也多,人数虽少但都是元智心腹。
“眼看便是郡主的生辰了,这些人定会挑着那日来的。”程文孟缓缓说到。
自大元王妃确定今年要给元姝举办酒筵后,事情接二连三的就发生了,如今便要到七月了,行刺王府的血书也来了。
前天元姝还进言生辰不办,一是多事之秋,皇帝正怒着呢;二是毕竟灭门的都是王府跟随,主家怎好办喜。再来,便是元姝真没有那个心情过。
可是,镇海侯当场起身便道……
“办,一定要办,还要大办!那日广请宾客,设下重重埋伏即可,来个一网打尽!”
镇海侯虽不是跟随元智身边爵位最高的,却是最得元智心的人,加之元智也来了书信要大摆酒筵,大概也是存了要设陷阱的心思。
“既然敢冲着王府来,便叫他们全部命损于此。”
等待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为了不再盲目中等待,就连元王妃也同意了这样的建议。调动重兵埋伏王府内外,挑选高手隐藏暗处,天罗地网就等着那些人来。
也正是因为有所行动,阖府才平静了些许。
淳于家的二姑娘是哭晕了过去,送她回院的嬷嬷见着了元姝,便也请了元姝快些回去。思着一众人要议事,元姝也不便去打扰,便将吩咐膳房煲好的汤送了进去,就走了。
下午时分府外来了人,风尘仆仆自称是三殿下麾下的送信使,于是一封来自元漓的亲笔信就递到了元姝的手中。接了信起先元姝还是不太愿意看的,可后来碍于好奇心还是打开了。
于是内容如下……
吾之卿卿启:一别多时,听报姝儿已病愈,心甚慰。可念我否?罢,日夜该我眷你香甜。勿忧勿怕,不日便归,与你庆生同乐——漓。
短短几行字,元姝看完最后一个便将手中的纸瞬间揉成了团子,愤懑的小脸是红了又白。委实是没想到外人眼中心狠手辣的三殿下居然会万里不辞寄送情信来,还是那么短的几个字。
好在下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不然见着了她的这幅失态模样只怕是要惊到,抱着裙子狰狞踩纸团的人,太可怕。
元姝咬着唇就将纸团扔到地上猛踩,别以为她看不出她最后那个“乐”字,写的是龙飞凤舞,像极了“亲”字。究竟是亲近还是亲热她不想知,还有什么眷她香甜?香不香,甜不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元漓这人是愈发的无耻了!踩着踩着突然看见了几个可疑的小字,迟疑的停了脚,眯眼弯腰捡了起再点点展开。
只见背面写着小小的一行蝇头小字——脚不要用太大力,会疼。
立时,元姝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揉了纸又扔到地方踩,只把她想象成元漓的那张脸。
一下午元姝就同那封信较上了劲儿,到了晚膳时,由于踩纸团用多了力,饭都多加了一碗,瞧的青豌是一愣一愣的,直跟几个老嬷嬷大喜到。
“郡主自打下午后就精神了好多,连晚膳都比往日吃的多了呢!”
众人不禁开始好奇三殿下送来的信里,究竟是写了什么?怎么看完了信后,她家郡主是一改几日的闷闷不乐,变得……活跃了不少啊。
只可惜那信为防不甚流出被元姝撕碎锁到了箱子去了,谁也瞧不着。
也好在是元姝没听见这话,不然非得抱着饭碗大喷。
作者有话要说:这会才码好发出来〒_〒补作业什么的太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