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驿馆之中热闹异常,尤其初到京师的青阳贤能异常忙碌,从早饭过后直到晚饭前夕,访客始终不断。来的人无一例外:微服便装、气度不凡、携带重礼。这样的情形宋阳并不意外,南理不止红波府一个势力。
从九州筛选出的中选者,每一个都曾在万众目光下登台献技,能够脱颖而出、来到凤凰城的都是真才实学之人,各方势力想要拉拢人才,将之招为己用再正常不过,若非如此,承合郡主也不会请宋阳去说服萧琪。
再过一天,大清早起来,刘二傻拉着萧琪跑来找宋阳,一进门就催促道:“快走快走,待会又会来客人!”
宋阳挺意外:“有访客就有礼物收,不好么?”
二傻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问过门房了,来访的见不到人,大都会把礼物留下……”小九从旁边听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傻不耐烦总是接待陌生访客,好容易到了京师,他想出去玩。萧琪也是这个意思。宋阳当然也想去转转,当即把手一挥,笑道:“那就走,天不黑咱不回来…稍等下,”宋阳又想起一件事,去过纸笔飞快地写了个单子,递给小九:“这个你收着,今天闲逛时记得要采买这些东西。”
小九接过单子看了看,满是好奇地追问:“面粉、大葱、牛肉、油盐酱醋…你打算做饭?”
萧琪神情关切,目光却不敢望向宋阳:“驿馆里的饭菜不合公子胃口么?我也会做几道菜……”
宋阳摇头笑道:“过年了,哪能不吃顿饺子呵。”这座世界不存于宋阳前生所知的历史,虽然民族、信仰、科技甚至语言与唐宋时都大同小异,但毕竟不是一模一样,饺子便是其中之一……此间、天下,没有饺子。
以前在小镇时,每逢大年夜宋阳都会张罗一顿饺子,仅是他和尤太医两人分享,即便燕子坪上的乡亲也见过、没尝过。
又是新年,熟悉的世界早变,最重的亲人刚走,但新生还在、明年又至,辞旧迎新时,宋阳想要吃上几个水饺。
萧琪抬起头,满目不解,小九也好奇追问:“嚼子?轿子?那是什么东西?”
宋阳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好吃又吉利就是了。驿馆的大师傅不会做,只能咱们自己动手。”说笑着刚出门,迎面正碰到曲氏两口,他们是歌者,即便再怎么出色也只能算作声色小道,几乎没什么人来拉拢他们,两口子乐得清闲,也正打算出门逛逛。
既然碰上,自然结伴而行。
而大宗师陈返,在前天抵达驿馆后不久就出门了,不知逛到哪里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这一来,青阳中选的诸人全都把访客扔下,跑出门去玩,在九州中贤能里算得上独具一格。
腊月二十九,凤凰城内张灯结彩,时常有鞭炮声传来,七个人兴致勃勃,也没有个正经的目的,反正哪热闹就往哪凑,等午饭过后又游玩了一阵,众人暂时分成了两路,小九带着哑巴去采买‘包饺子’的诸多食材,曲氏夫妇和萧琪都跟去帮忙;刘二也想帮忙,但更想去玩,宋阳不忍扫他的兴致、又担心他脑子不好会闯祸,就随他一起。
分别前宋阳塞给小九一张银票,嘱咐道:“食材多买些,守岁的饺子,驿馆里的人人有份才好。”
小九皱起眉头:“他们啊…多半不会在驿馆过年,看那些访客的架势,一定会把看中的人才请到府中去吃酒守岁。”说着,眉心舒展开来,小丫头又笑了:“咱也不是没人请,照我看,这顿饺子多半要去红波府包了。”
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宋阳却摇头:“不会,所有人应该都会留在驿馆里过年,咱们也一样。”九州贤能各有精彩之处,凤凰城中诸多势力选中目标、纷纷表露善意,但豪门之间也有着自己的默契,至少不会为了一两个人才就此撕破脸皮。
几家同时看中了一个人的情况多不胜数,大家各凭手段比谁更能游说,毕竟现在还不到真正‘抢人’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总都要等皇家选拔赴擂人选之后。但过年把人拉走,未免就伤及旁人的面子了。比如左丞相看上的人,被右丞相请走过年……权力场中随时暗斗但鲜见明争,宋阳大概能想到,明天大年夜时,驿馆会难得的清净上一晚。
宋阳没多解释,小九也不纠缠这件事,她又有了新问题:“公子自己掏钱请他们吃饺子…犯得着么?”说着,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咯咯咯地笑着,压低声音问宋阳:“你是不是想把他们统统毒哑了?”
宋阳失笑,挥着袖子轰它:“赶紧走,办你的事去。”
小九脆声答应,笑嘻嘻地和萧琪等人走了,就近找到市场大肆采买,她们那一路里,萧琪、曲氏夫妇都是过曰子的人,买菜还价轻车熟路,因为买的多也不用她们自己出力气,会账后菜贩粮贩就派出伙计把东西送到住处,全不用艹心。
倒是另外有件小事,小九买菜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路边还有家专门纹身的店铺,她想起宋阳打算追查纹身花式、查访哑巴身世的事情,当即拉上哑巴进店。
新年将近,那些不靠着年关挣钱的商铺大都关门了,这一家纹身铺子本来也是如此,但是有一笔款子会在今曰结汇过来,店家主人就留下个亲信学徒来处理此事。见顾客上门,后生歉意说明状况,小九也不气馁,笑道:“无妨,就算你不是纹身师傅,在这行也会比我们有见识,你帮忙看看,认不认得他身上花纹的出处。”
哑巴转过身去,解掉上衣给亮出背上的纹饰,学徒茫然摇头:“没见过…”
本来就是试试看,哑巴并不失望,咧着嘴笑了笑,刚想穿回衣衫,不料那个学徒又忙不迭伸手阻止:“且慢、且慢……”
小九神色一喜:“怎么,看出些端倪了?”
学徒是老实人,闻言脸上一红:“不是…不识得出处,是这技法了不起,我、能不能多看几眼。”
小九咳了一声,望向哑巴,后者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一寸长短’的手势,小九会意,对学徒笑道:“只能看一会!”
学徒也有几分痴姓,干这行爱这行,端详着哑巴的纹身,口中啧啧称奇,小九则随手翻看案几上摆放的纹身图样,看着看着小丫头又‘叽’地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其中一幅图样笑问学徒:“这是、这是水车?还有人纹这个?下面的鬼画符又是什么?”
学徒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像水车但不是水车,是个什么轮子…前不久从大燕总号传来的图样,应该不是绘师创的,多半是顾客自己点画。那一串符字没人明白。”
又等了一会,小九不耐烦起来,把画册仍回远处,带着哑巴重返市场,汇合同伴去了……
宋阳这边也没什么事,带着二傻闲逛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才往回走,在距离驿馆就还差几条街的时候路过一座茶楼,二傻不走了,他不说自己嘴馋,而是问宋阳:“你渴了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