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台的弟子望向燕顶,后者摇了摇头,花小飞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代为传令:“不用去追,大家暂时止步,等首脑过来。”
他们的船不是从中土不歇气一直开到这里的,那样的话大伙早都渴死饿死了,路上多次停靠沿途小岛修整和补给,由此经常会遇到土人,虽然各个岛屿上的土着信仰、种族、脾气各不相同,但是生活方式都大同小异,负责看海的‘哨兵’发现有人来到,立刻就会跑去通知族长,用不了多久首领就会带着大批手下赶来。
这个时候,天色忽然一暗,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块浓云,挡住了中天高悬的烈曰,让正午时分的炽烈天光变得阴暗了许多,再往西方看去,苍穹由浅至深,厚重的云层正游弋而至。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大伙早都习惯了,不去把它当回事,只有花小飞没话找话地说了句:“看云彩,怕是会有场大雨。”
燕顶接口:“不止雨,还会有场大风浪。”
花小飞在正嫌等人无聊,饶有兴趣地接口:“你说海上会有风浪?你怎么知道?”
一路千辛万苦,终于抵达目的地,燕顶的心情很不错,笑着解释:“云从风,水从潮,风自西方来,潮向西方去,两下里碰到一起,当然会掀起一场大浪。”
燕顶这一路都在逆水行舟,海上大潮的方向是从东向西流淌,此刻看云行的轨迹,天上有风正从西往东吹过,风、水相冲,怒浪难免,只看什么时候爆发了。
不过现在船有良港庇护,众人有身处于坚实岛屿,再大的风浪也不必担心。兄弟两个说说笑笑,等了好一阵,总算看到大群土着们赶来。
红脸酋长亲自带队,身后黑压压的足足跟了百多人,个个左手拿石头右手握木棒,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们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将就站住了脚步。
宋阳特意嘱咐过,土着们都未携带着苏杭送他们的礼物刀具,一律携带‘本门兵刃’前来。
莫说百多个干瘦矮小的土人,就是一百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花小飞也不放在眼中,笑得一派轻松,燕顶则对开口对手下道:“给他们些小玩意。”
遇到土人,就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收买,这一招大都会有效果,身后的雷音台好手早有准备,几个人解下了腰间的匕首,扔到土人们的脚下,同时比划着示意这是礼物。
红脸酋长和众多土着却无视礼物,相反的,当刀子落在脚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显出惊骇,一起又向后退开了几步……或许是过于小心,土着和燕顶等人相隔遥远,这么大的距离,土人自忖无论扔什么,怕是都投不到一半。可大雷音台的好手岂同反响,一扬手就把短刀扔了过来,单只这份臂力就足以酋长大吃一惊了。
其实燕顶让手下‘送礼’,又何尝不是一次示威,显示出自己一方的强大,警告土着不许乱来。
红脸酋长那也是见过世面的,没被敌人吓到,脸上吃惊同时还流露出一些不忿,扬起双臂猛地晃了晃手中的家伙。
酋长高高在上,地位不止表现在脑袋上的羽毛、脸上的红染料,还有手中的家伙也远远胜过普通族人:其他族人都是左手石头右手木棒,酋长大人是一根木棒上绑了块石头,乍看上去还挺像一把大刀的。
随即他迈步、沉腰,甩开臂膀耍了一路刀法,倒也霍霍有声威武十足,不用问,现学现卖的,最近和宋阳刚学的陌刀杀法。以酋长的身体,现在耍陌刀还有些吃力,此刻手上这柄‘棍子绑石头’正好。
就连那些普通船员都有不错的身手,更毋论那二十高手和国师、花小飞,酋长那两下子吓唬普通人还成,可如何唬得住他们,轰的一声不少人笑了起来。
但花小飞没笑,脸上尽是惊讶:“像模像样的,这是汉家的刀法,他跟谁学的?”
燕顶沉声提醒兄弟:“仔细看!”
花小飞又端详了片刻:“这不是江湖功夫,是战场上用到的本事。”
燕顶点头:“是汉家战法,但是不同于中土各国的步战长刀杀法,我从典籍上也没见过,失传的东西。”与花小飞不同的,燕顶这些年一直在为儿子忙碌着,除了搞‘君神对立’等把戏之外,如何让大燕民富兵强也始终是他努力的方向,为了提高部队战力,燕顶一度埋头古籍,查阅古时的兵家战法。
燕顶凝神观看红脸酋长耍大刀,同时对花小飞道:“你看他发力的时机,还有步伐身法的追势。”
依着燕顶的指点又仔细看了一阵,花小飞很快就有所领悟:“这套刀法配合的武器,一定是沉重家伙。”
到底是天下排名第一第二的大行家,就凭着红脸酋长似是而非的一通耍弄,就能看出刀法的根本所在。
“战场上的、长柄战刀、沉重家伙、失传而不存于典籍……最有名的莫过于‘陌刀’了。”花小飞的脑筋很不错,否则也不可能成天下第二,把一个个关键地方重新梳理:“七百多年前,洪太祖派人来这小岛,土着和他们少不了有些接触,洪太祖的船上自然有官兵,教给土着们一些本事,倒顺理成章。”
说着,花小飞又笑了起来:“想不到,中土上早就失传、再无处可寻刀杀战法,却被土人们当成强身术,一代代的保存下来了。”
燕顶也的眼中也喜色充盈,点头道:“这位土着老爷耍的刀法,至少证明咱们没跑错地方。”
红脸的土着老爷收了刀,气喘吁吁瞪着来人,显而易见,人家不害怕,反倒评头论足说说笑笑、看得意犹未尽,这让酋长大人怪尴尬的。
花小飞努力对酋长摆出一个和蔼笑容,问道:“懂得汉话么?”照他想象,既然土人祖上和洪臣接触过,或许也还能懂点汉话,若真如此,再沟通起来可就方便许多了。
红脸酋长率领众儿郎,一起向他呲牙。
花小飞不以为意,回身从手下处接过一把长柄砍刀,单臂一甩将其向着土着投掷过去,同时笑道:“这个送给你!”
燕顶等人在其他岛屿遇到过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打的土着,所以登录时都加了小心,随身带着趁手的武器,刚好其中一个雷音台好手的兵刃就是长柄砍刀。
随着笑声,长刀‘锵’地一声,正插在酋长的身前,刀锋入土大半、刀身轻颤不休,无论力道和准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花小飞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让酋长用真正的刀子再舞一边刚刚的刀法,好让他们看得更仔细些。
可是没想到的,红脸酋长仿佛被砍中尾巴似的,身子突然一蹦口中发出一串怪叫,带上土着们转身就跑!
间隔那么远的距离,之前汉人把只有尺余长的短刀扔到身边够吓人的了,如今这么大的一把长刀也被轻松掷过来,土人们终于被吓破了胆子,一窝蜂似的逃跑了。
花小飞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的,愕然笑道:“搞什么!”
“花宗师气势吞天,一刀喝退土着三千里,”找对了地方让燕顶的心情更好了,甚至还对花小飞说了句笑话,跟着传令众人:“你等暂驻于此,若有蛮人搔扰不可动手,实在不行便退回到船上去。”
二十高手和众多船员齐声领命,国师与花小飞两人发动身法追了下去,但是两人刻意压住了脚步,始终与土着保持着现在的距离,并没有直接扑过去抓人……能容纳下高山、密林和大片滩涂的岛屿,又岂会太小?国师要想靠着自己的力量搜索全岛、寻找通判弟子留下的痕迹,无疑是件巨大工程,找上个一年半载都不稀奇,燕顶需要土着的指点。
若是在汉境,大可直接抓住敌酋问口供,擅毒之人无一不是刑讯逼供的好手,国师更是此道翘楚。可是这岛上的土人明显连汉话都听不懂,想要逼供也不是件容易事;另外师这一路航行的经验,在海岛上集居的蛮族天姓坚韧且极为团结,抓了或伤了一个就等若惹了整整一窝,燕顶这次不是抢了补给就走,他们还要在岛上探索一阵子,被这些恶鬼缠上了以后就有的麻烦了;何况现在还不知道土着的规模,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对方若是个数万人的大族,以燕顶的人手非得吃大亏不可。
这么多的顾忌,燕顶不想直接对土人动用霸道手段,最好的结果莫过于给对方些好处、再显示些本领,恩威并施来降服这些土着,大家做个朋友,以后会方便许多。
为了表示自己一行不存敌意,燕顶把大队帮手留在了海滩上、也不急着冲近土着身边,只带花小飞上前跟住了对方。
酋长带着手下玩命的逃,不得不说土人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腿脚着实灵便,跑起来飞快。他们一路逃进林中,燕顶与花小飞自然也就追了进来。
土人不停步,兄弟俩跟得不徐不疾,每每红脸酋长回头,或燕顶或花小飞都会立刻做出个‘我们没有敌意’的手势,可惜蛮子就是蛮子,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手势。
入林之后,土人们一边跑着一边快开始大吼大叫,周遭的动静明显更乱了些,几个方向上都有脚步声传来,高高的枝桠上也传来哗哗乱响,这样的声音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燕顶与花小飞的耳目,但兄弟俩只是相视一笑,很轻易就能分辨,正赶来支援也是些普通土人,而且数量不会太多,全都加起来也不过二百来人吧,在两位绝世高手眼中,完全算不得什么……此时天色愈发沉黯了,厚重乌云完全遮蔽了天琼,沉甸甸的压住海面、也压住了小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