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着?”阿法尔不解地重复了一遍,眼带疑惑地看向罗列,问道,“罗列大叔,他不是被王后阁下的人抓住之后,才被绑起来的吗?”
罗列的老脸一涩,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法尔当下神色一怔,随即有些急躁地问道:“那您刚才怎么不说呢!?”
众村民的视线也有志一同地盯在罗列身上,不住地点头附合着阿法尔的话,他们都还以为这糟老头子是被王家卫队的人抓住之后,才五花大绑起来的。
罗列被这些人的目光盯着满脸通红,憋了许久之后,他才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我一开始就说过的……”
当时海德一剑挑开斗篷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斗篷之下就只有这被绑成粽子状的老头子一事,也是他与村民们被带到一处时,便告知大伙的。不过看来大概是当时大家以为终于逮到了抓走少女们的人,群情太过激愤因而忽略了他说的具体情况吧!
罗列不由得苦笑。
不过就算没有忽略,光凭这老头子出现在那件破着洞的黑色斗篷中一事,也足以令众人先入为主地认定,他与那抓走村中少女的女巫脱不了干系吧!虽然他身上并没有他们围攻时造成的伤口……
现在程诺这一问,倒令他们开始疑惑起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
如果是同伙,干嘛要把人绑成那样?
之前那老头被绑成什么样,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绳子的材质极坚韧,捆得又十分结实,就算像罗列这样,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的壮汉,也很自觉难挣脱得开。
“可他为什么会在那件斗篷里?”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对程诺无理的态度羞疚,阿法尔这次开口的语气软了很多,态度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但他的话锋一转,“据说这些护送您出巡的,是大名鼎鼎的小红帽骑士团,还有我们王国卫队精英中的骑士队呢!”
海德与爱丽莎对视了一眼,有点弄不明白这青年怎么说着说着恭维起他们来了,不过本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认知,这两人下意识便防备了起来。
倒是程诺和贺兰敏之仍旧一脸淡然,这两人几乎是一眼就看穿阿法尔说这话的用意,不过是一种先扬后抑的伎俩罢了,先给你灌灌迷汤,然后再慢慢把你诱进他套子里。
在程诺还活着的时,工作有时也常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过这阿法尔太急躁了,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引起人家的防备心才怪。
她静静地看着阿法尔,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便见阿法尔满是疑惑地问道:“听说当时这家伙是突然掉到您的马车旁,如果他是被人丢下来的,那丢下他的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在场那么多高手的眼睛?”
说到底,他就是坚信这老头子跟那女巫是一伙的。
这时,矮人矿工结结巴巴的声音冒了出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我、我也不知道……”他说道,“我、我就干活干累了,想回家歇歇。可、可是在半路实、实在累得受不了,就想躲在树下睡、睡一会。结、结果醒来的时候,自己突然从半空掉下去了……”
所以他也很冤枉啊!
“光你自己这么说,有谁能证明?”阿法尔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道:“你倒是说说自己的来历啊!”
我就不信有人能睡得那么死,连被人捆成那样都没感觉!
“我……”矮人矿工几乎马上就在回答阿法尔的问题,只是才冒出一个字,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踌躇起来,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这态度引得众村民一阵不满,只见站得离阿法尔稍近的一中年大汉嗤哼一声,粗着嗓子道:“怎么,说不出来了吧!一看你这德行就不是好东西!”
他这话直接叫矮人矿工涨红了脸,只是他嘴巴蠕动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吭声,复又四下张望了一眼,最终只是垂下头,当作没听到对方说的话。
他的举动落入一直冷眼旁观的程诺眼中,别人有没有看出来她不知道,但她发现,这矮人矿工骤然看起来是挺像在四下张望,可是他每次在转向某个方向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在那个方向上停上两三秒的时间,而且每次他盯着那方向时,若她想的没错的话,那个方向好像就是自己这一队人刚刚走出来的图林根森林!
从她那点少得可怜的有关图林根森林的资料,以及之前行军时整支队伍小心翼翼的情况来看,那儿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若是这矮人矿工对那片森林流露出类似惊吓、恐惧之类的情绪倒也正常,可是程诺发现,他的眼睛里下意识地流露出的,却是某种坚决、坚定的意味,看起来……
倒像是为了保护某种东西的存在。
难道这矮人矿工是来自图林根森林里的人?
难道那森林又跟教廷扯着什么关系?
程诺觉得自己简直是陷入一个怪圈之中,好像她遇上的人或事,基本都能跟教廷扯上关系似的。真是阴魂不散的存在啊!
线索绕了一圈,又落到了这矮人矿工的身上,只是这矮人矿工看起来是铁了心不出声。
其实要撬开他的嘴,程诺的办法多的是。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并不是明智之举,而且,这些第八村庄的村民还真是嚣张啊!
程诺的眼神一冷,凉嗖嗖地说道:“原来恩斯特领地的子民是这么威风呢。”
这看似轻飘飘的话语一出,罗列这群人中,大部份的人当即便变了脸色。
新王后的声音虽软,但那话里的意思可不软,这已经是很明白地在讽刺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虽说他们是归恩斯特领地的领主统治,但藐视王室这罪名也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能担待得起的,如果王后现在下令当场把他们给杀了,别人也寻不出理来。
一想到这点,顿时这一群村民的脸色顿时煞白,程诺再一出声,他们就有点发抖了。
“副侍卫长啊,”程诺斜瞥了海德一眼,眼中写满了不满,说道,“把他们带下去,记得要分开关起来。”
她说到“分开”这两个字时,还似笑非笑地瞅了爱丽莎一眼,看得爱丽莎差点忍不住别过脸去才继续道:“明天到菲伦斯城之后,记得派人去给恩斯特领地的领主送个信。告诉她,她的好子民正陪我们在菲伦斯城里作客。”
海德虽不明白程诺这么做的用意,但程诺眼中的不满他倒是看得挺明白了。王后这是在不满他的失职呢!
也是,他这堂堂的副侍卫长,居然容忍这么一帮平民在王后的面前叫嚣作状,简直是对王后阁下的极大侮辱……
他连忙道:“是,属下听明白了,属下一定会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的,请王后阁下放心。”
程诺轻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又抬眼瞥过贺兰敏之,和他拎在手上的矮人矿工,便转身离开。
蒂儿和荷莲娜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一见她走人,贺兰敏之看也不看仍被他拎在手中的矮人矿工,直接就把他丢到海德的怀里,海德被他突如其来的“丢人”举动整了个措手不及,只能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
这时,他突然破天荒地开口说道:
“请把人看好点,记住只有王后阁下才能决定如何处置他。”
他这意有所指的话,似是在指责爱丽莎之前故意整治这矮人矿工的行为,直叫爱丽莎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贺兰敏之根本就不将她的怒视放在眼中,淡漠的黑眸似是无意地从因他的话,而僵了一下的矮人矿工身上滑过,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下海德和爱丽莎看着他的背影干瞪眼。
既然王后已经走了,爱丽莎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她摆了摆手,示意周围围观着的那些小红帽骑士团团员赶紧散开后,便对海德道:“副侍卫长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海德无奈地点了点头,命人把罗列等一干平民带到别处关起来之后,便抬手把怀里的矮人矿工丢给身旁的一个手下。“就把他关到……”
他的命令才冒了个头,矮人矿工却突然开口打断他,只见他闷闷地道:“我要见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你们的那个王后。”
海德瞪着他,顿时只觉得头都大了……
话分两头说,程诺回到帐篷,蒂儿与荷莲娜便堪堪跟了进来。两人正要开口之际,程诺突然朝她们摆了摆手,道,“我现在不需要你们,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伺候。”
“可是……”
蒂儿有点为难的看着程诺,荷莲娜却是很干脆地对着程诺行了个礼,回了声“是”就告退离开。她这举动直接让蒂儿的脸色当场就跟从墨里捞起来一样,迎着程诺冷然的眼神,她也不敢造次,只能悻悻然地退下。
这两人刚才,贺兰敏之便走了进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矿工等会应该会闹着要见你。”
他发现这些时间的磨合下来,自己与程诺倒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只消一个眼神,他倒能了解她想做什么,从而给予配合,这种感觉真奇妙。
所以刚才是爱丽莎自己会错了意。贺兰敏之临走前的那句话,并不是针对她说的,而是在点醒那个矮人矿工,这些人里,能决定你的命运的,只有王后。
程诺懒懒地缩进椅子里,淡淡地道:“希望他够聪明。”
她的话说完不到五分钟,海德便匆匆地跑了过来,禀报道:“王后阁下,那老头子哭闹着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