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登大公的书房设在的城堡的最高层,他此时正拿着一杯勃特酒,站在书房的窗户边,俯瞰着下方的景物,在他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管家正垂着眼,一脸严肃恭谨地站在那里。
蓝登大公一口喝掉半杯酒,问道:“王后阁下所说的少女失踪一事,城防司派人查证过了吗?”
亨泽语调十分平板地回答道:“刚才城防司已经送来报告。霍恩斯总长在亲自护送王后阁下带来的那些村民回去时,对此事也做了调查。调查表明近来恩斯特领地的确发生了多起少女失踪事件,而且范围不仅止恩斯特领地,邻近恩斯特领地的多个属于本城管辖的村庄,近来也常发类似的事件发生。”
“其中情况最严重的是第八村庄,整个村庄原来三十名女孩左右,现在只剩下四名。失踪者年纪基本都是十二岁以上,二十二岁左右的少女。这些少女大多是出村庄之后突然失踪,也有在自家家里被掳走的。”
“根据那些在家里被掳走的少女家属描叙,掳走这些女孩的是个身披黑色斗篷,背生双翼的神秘人。而且这些少女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暂时还未查出是什么人抓走这些少女的。不过据应恩斯特夫人之邀请,过来施以援手的教廷主教恰拉斯先生所言,这是邪恶的女巫所为。”亨泽一口气将已知的情况说完,便又静默下来。
蓝登大公轻哼了两声,对邪恶女巫掳人一说颇是不以为意。“你认为这事跟最近国内发生的幼童失踪案有关系吗?”
“我认为,这两件事应该不是同一伙人做的。”亨泽回道,“不过我城已加强戒备,以防同样的情况发生。”
虽然幼童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传言,也已经流传到菲伦斯城来,但是可能是离得较远,这件事倒并未对菲伦斯城的人们造成什么影响,不过菲伦斯城也是加派了人手进行全城巡逻戒备,以防同样的事情在菲伦斯城发生。
“嗯。”蓝登大公微微颔首,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笑道,“亨泽啊,父王授封了恩斯特夫人封地和爵位也有二十年左右的时间了吧!我记得当时参加她的授封仪式时,她也是这般的年轻貌美呢……”
“说起来,”他说着,笑了起来,说道:“亨泽啊,想想我那哥哥前些年,还一直说他今生除了纱纱王后之外,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呢。不过他这次的眼光倒是挺不错。现在这位王后阁下下可比已故的纱纱王后要强得多了,你说是不是?”
亨泽静静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
他跟在蓝登大公身边的时间非常长。自蓝登大公还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时候,他就跟在他的身边,对王家的人与事自然是有所了解的,虽然觉得他的主人所言甚是,但王家的事情,他没有资格榷谈,也轮不到他来发表意见,所以他保持着缄默。
对于他的沉默,蓝登大公也不以为忤,只是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勃特酒喝了个精光。很快,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便浮上他白皙的俊脸。
他突然也沉默下来,望着景物的目光变得悠远,半晌之后才幽幽地道:“当年,为了他的王位,我牺牲了娜塔。现在,如果我想把她要过来,赛尔德应该也会原谅我的横刀夺爱吧……”
蓝登大公挟带着哀痛寂寥的狂妄之语,让亨泽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无论您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达成,我的主人。”
蓝登大公依旧站在那里,对着亨泽摆了摆手,亨泽会意地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便转身退下。
门被轻轻地阖上,蓝登大公这才转身走到放置在墙边的长软椅上坐下。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却突然不断浮现,他眼中充满了痛苦,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古朴又奇特的戒指,蓝登大公无声地呢喃着:
娜塔……
而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只有着红色眼睛,通体漆黑的乌鸦突然从他的窗边飞过!
这只乌鸦绕着城堡飞了一圈之后,突然停下程诺所住的房间窗沿上。房间里窗户关得紧紧的,乌鸦在窗沿上静站了一会,突然用自己的鸟喙不断地敲啄着窗户的木棂。
房间里面,只有丽缇亚的尸体仍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分钟前,以魂体之姿离开丽缇亚*的程诺,用些许戾气护住丽缇亚的尸身,便一个闪身,寻贺兰敏之去了,所以此时这只红眼睛乌鸦闹出的动静,竟无一人发觉,只有哚哚哚的声音不断地回响静谧的房间,不一会,那鸟喙竟将窗户啄开了个可容它的头钻进来小洞。
红眼睛的乌鸦就着这洞口,把头钻进了房间。它张开了鸟嘴,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掰着它的鸟嘴似的,不断地把嘴向外撑,不一会,红眼睛乌鸦的鸟喙竟撑得比它的脑袋还大,这时一声细微中带着绝望的,异于乌鸦的鸟儿叫声,从红眼睛乌鸦的咽喉里传了出来,一只信雀的身影在它的喉咙口若隐若现!
这时,这只红眼睛乌鸦突然疯狂地甩动着自己的脑袋,随着它的动作,它喉咙口中的信雀突然被甩了出来,“叭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信雀被甩出来之后,红眼睛乌鸦便迅速地收回脑袋,瞧也不去瞧那时掉在地上,啼叫的声音越来越弱的信雀,它拍了拍,翅膀向天空飞翔而去……
红眼睛鸟鸦飞离不久,程诺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间之中,一现身,她便听到了微弱得几近消亡的鸟叫。
这、哪来的鸟叫?
她刚才是去寻贺兰敏之的。结果到了那家伙的房间,却扑了个空——也不知贺兰敏之搞什么去了,房间之中竟空无一人!
程诺当时看着那静悄悄的房间,眉头下意识便轻锁了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突然的情况也不少——譬如恩斯特夫人看到贺兰敏之时,那突然而至的情绪波动,还有喜不自胜的目光;譬如恩斯特夫人出现时,贺兰敏之轻皱眉峰的举动,在在都让程诺觉得蹊跷。
作为合作的搭档,程诺就算知道贺兰敏之对自己很多事情言未尽言,也没怎么去试探逼迫,而是选择随他而去。对他,程诺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但是防备也是不曾少的。
她深明“做人只能靠自己”的道理,心里也早早便已定下了主意,若贺兰敏之真心要与她一道寻找回原世界的路,她必是感激不尽,但若他是抱着什么诡计利用自己,届时若是被自己发现,定要叫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是真该弄弄清楚贺兰敏之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呢?这想法之前她是有过的,只是因为当时恰好就发生了赛尔德侵犯她,导致她与贺兰敏之冷战而搁浅,既然现在两人的关系有所恢复,该探究的还是得探究。
就是不知道贺兰敏之吃软的,还是吃硬的……程诺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想道。
只是贺兰敏之此时不在,她也没兴趣再待下去,倒没想到,这一来一回,房间里就出现异常了。
程诺眉峰紧锁,戾气已在她掌心凝聚成漆黑如墨的小球,目光锐利地扫视了房间一遍,她马上便发现了一只双翅尽折的翠绿色鸟儿,正倒在地板上哀哀地叫着,除此之此,房间之中再无异常之处。她这才撤下掌心中的黑色小球,飞身附着在丽缇亚的尸身上。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起身下床走到那只鸟儿旁边,仔细端详一番。
这一端详,程诺惊讶地发现,这只鸟儿竟是塔塔传递消息所用的信雀!塔塔临行之前,给了她和贺兰敏之一人一个引导信雀的香包,以方便双方之间互通消息,这时信雀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塔塔捎了什么消息过来?
只是这信雀的双翅都被折断,又是飞来的?还有她走之前,特地把门窗紧锁起来,它又是怎么钻到这房间里来的?
程诺看着这只信雀,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正在思索间,这只信雀却是渐渐叫不出声音来,眼看就要活不成了,程诺急忙伸手将它捞了起来,照着塔塔教过的方法,将装着魔法卷轴的小管子从信雀的口中取出。
信雀堪堪将小管子吐出,便断了气,程诺将信雀放到一边,将小管子里的魔法卷轴取出。
当她把小管子里的魔法卷轴拿出来时,不禁“咦”了一声——原来这不起眼的小管子里竟装子两张魔法卷轴,只是一张是需要用解密方法解开的加密卷轴,另一张却是未加密的。
为了不出现情报泄露的情况,塔塔发过来的魔法卷轴都会加密,那这张未加密的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只信雀在到达她这之前,应该曾落在过什么人手中,只是不知当中情报是否已经泄露,又是否被人做过了手脚。
程诺不禁警惕起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封未加密的魔法卷轴。
魔法卷轴在她打开的那一刹那,发出“砰”地一声轻响,变成一卷羊皮卷。她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恶毒的女人:
你最近可能会危险,请务必多加小心。如果有空,请到边界森林一行,薇薇安与你有事相商。
落款只有两个大字——
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