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德忽然明白了,大脑就像是死机的电脑被人重重敲了一下恢复了正常,记忆片段也回到了脑海之中。
逆闪电继续说:“不错,就像我曾经告诉你的,超速者要想变得更快,不是靠晨练跑出来的,而是需要一个航标。每个超速者只有坚定了变快的理由,才能变得更快。”
接下来不需要他继续说,布雷德已经懂了。
为什么先前的尝试完全无法突破现在的极限,为什么上一次修正时间线的时候自己又能不依赖任何外力就突破光速的屏障。
先前能够成功,是因为布雷德能够看到救活卡秋莎和艾布特的目标。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信念作为燃料,所以才能冲得更快。
而现在,无法突破光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抗拒这么做。
在心底的最深处,这个时间线中那个家人之间开着玩笑、世外桃源般远离黑暗的现实的小屋,已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也许心底有一个部分真的觉得,如果能把这温馨的部分维持住,哪怕拿整个世界来陪葬也在所不惜吧?
这明显是不合逻辑并且极其自私的想法。但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自己内心的每一个角落,阴暗处滋生着什么样的肮脏想法谁也没有办法。一般来说,潜意识里的一个单纯是想想而已的念头不会影响一个人的主观行动。但对于需要倾尽所有追求更快的境界的超速者。心中最深的部分的一点小小的瑕疵也会限制住获得更快速度的可能性。
布雷德深吸一口气——当然也是在超速的时间中完成的。“不惜一切代价”,这是他早已经学到了的。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常常不得不放弃些什么。就比如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一家人和那一个破旧温馨的房子。
哪怕是......这等同于再次亲手杀死最重要的两个人。
理解了这一点,心被揪住的痛直蹿上喉管,但也只在喉咙处勉强被抑制住了,没有牵动面部的肌肉。
声音多少有一点点变化了,布雷德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逆闪电做出一副“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这些都是你做的啊,我什么都没有做。”
“不。”布雷德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时间连续性被破坏的后果。却还是给我指明了穿越时间的方法。那次也好,现在也好。都是你指点了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应该是敌人对吗?”
逆闪电沉默片刻,说:“因为现在,我需要从你变得更快。这一点你以后自然会明白。不过现在。你看上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做啊。”
布雷德没有反驳,回头望向了海姆达尔走后丢在地上的剑。
“去吧。”逆闪电诡异地一笑,“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如果活得下来的话。”
时间,瞬间恢复了流动。
以最快的速度,将身后战斗的巨响、光效音效全部甩开,绕了个小圈将那柄剑拾在手中,布雷德在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内闪现到了空出的剑槽。
用最大的力气,像电影里的海姆达尔一样将剑插了进去,如同钥匙插进钥匙孔一样。凹槽自动翻转。整个儿半壳型建筑被光芒照得褶褶生辉。
地板上刻印的魔法符文仿佛整个升起一般,从地面拉升出冲天的光柱,化作一片光幕占据了布雷德的全部视野。
声音。渐渐消失;图像,也被纯粹的光取代。
身体仿佛也融进了光柱之中,成了无数光的粒子中的一分子。意识被无形的大力拉扯着,陷入无底的漩涡,不知通向何方。
纽约难民临时营地。
避难逃出纽约的卡秋莎、艾布特和菲茜娅来到了这里,和其他避难者一同住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
其他的难民们对于这里的生活状况怨声载道。但他们却不以为然。卡秋莎根本不在乎住宿环境之类的东西,艾布特和菲茜娅则是因为破旧的家里情况其实没好多少。唯一值得抱怨的只有被毁掉归属带来的寂寞感而已。
九霄之外,一道耀眼的光柱降落下来,将所有人吓得浑身一颤。这种和仙宫人出场完全一致的场景让大家纷纷高喊着夺路而逃。
只有卡秋莎,缓缓地靠近这个光柱,仿佛有所感应地呢喃:“是他......他来了。”
光柱的中心,站着她毫不意外的那个人。
发现没有永无止境的天兵冲出,其他人也都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
布雷德完全没有在意身旁无数的视线,取下了面罩,以包含深情和歉意的目光望向卡秋莎。
“怎么了吗?”依旧温柔的话语。布雷德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为了再听一次这个清脆的嗓音才来到了这里。
布雷德深吸一口气,按压住嗓子里的酸楚,轻声说道:“对不起。”
美丽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只有这样的程度理所当然是理解不了的吧?
但是,就是说不出口。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对不起,我亲手杀了你一次。
对不起,我即将再次抛弃你......无异于再杀你一次。
但这些理由,她都没有问,只是继续这么温柔地说:“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吧?布雷德要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
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回答,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仅仅为了听这么几句话才来到这里。
另外两位亲人也从人群中挤出。面对到布雷德身前。
“去做你应该做的吧,孩子。”艾布特说道。
“哥,你永远是最帅的超级英雄。”菲茜娅说道。
他们当然不可能理解布雷德将要做的。只是单纯感觉到他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抉择。仅仅凭着这样的理由,就足以成为支持的理由了。
布雷德转过身,放开卡秋莎,向前迈进了两步,做出了起跑的姿势。
电流遍布全身,跳动着、闪烁着,浑身充斥神速力的能量。从身体里爆发出来,仿佛无形的利剑隔开人群。围成圈的人们知趣地向两侧让开。一刻不停的议论声也终于在这一刻停下来了。
神速力能量在体内飞转,布雷德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风,感受着肆虐的能量。猛然睁眼。仿佛看清了前进的道路。
忽然炸裂的音爆将所有人吓得向后一个小跳,耳膜嗡嗡作响。如离弦之箭般地射出,身后的气浪将群众中的一大批人掀翻在地。
街道迅速倒退,楼层化作疾闪,左右两侧倒带般的电线杆和路灯连成了长长的黑色墙壁,围出一条长长的道路。
还不够快!
城市转瞬被甩在身后,脚底已经掀起了乡间路上的泥巴......迅速被风压割得粉碎。飞奔的人影掠出华盛顿,又转瞬离开美洲大陆,奔驰在蔚蓝的海面上。
蓝色的条纹拨开水面。浪花划出了他前进的道路——没有犹豫地笔直向前。
华盛顿,伦敦,巴黎。地中海,土耳其,中国,太平洋......地球的周长忽然显得是那样小,被一双脚转瞬间一次次地跨越。
用步数来测量地球的周长的人,恐怕这还是第一个。
周围的景物早就模糊无法分辨。面前直视的前进方向也仿佛虚幻了起来,像是缥缈的一幅画。他正向着画跑去。似乎要用身体把画撞碎。
直到画卷消失了。
不,是散落成了更多画。
全速的冲刺,尽管不知道时速是多少,可以肯定的只有已经远远超越了过去的极限速度。他现在似乎冲进了什么时空隧道一类的地方,身旁流动着的仿佛无穷尽的时间流,绿色的条纹飞舞,也许是组成时间的重要部分。
更重要的,是漂浮在空间之中的图片。那些繁杂的过去的图像,相互之间互不干扰地漂浮着,每一幅画里都演绎着自己的故事。有这个时间线的,也有原本的。
他看见了卡秋莎,看见了她的一颦一簇,看见了亲手了结身为凤凰的她的时刻。
心中一瞬的动摇让整个空间一震,仿佛要坍塌一般,抗拒的力量就要把他甩出去。
所以,不能后退。
就像在逆水行舟一样,已经没有了退路。接下来,只要什么都不想,坚定着前进就好。
仿佛无穷无尽的通道,不知延伸向何处。不知跑了多久,也看不见尽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以光的速度也不可能从时间的一头跑到另一头。
终于,视野中出现了寻找着的身影。蓝色的制服,双耳边闪电形的小翼,浑身同样缠满蓝色的电流,同样全速冲刺。
那个就是,赶去修正现实的,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
必须变得比他更快!
脚底早已经踩不到了实地,每一步落下都不知是什么推动着身体前进。速度恐怕早已经超越了光速,但还在继续提速。
尽管想从后面大喊,让另一个自己停下,但只有超光速存在的空间里声音是听不见的,只有上去按住他这一条路可走而已。
两个身影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一臂能够接触到的距离。当后面的布雷德的手按到了前面的那个的肩膀上,前面的回过了头,他们四目相交。
住手,你的作为将会毁了一切。
果然啊,我就知道的,只是心存着最后一点幻想。只是既然那个时间里的自己都已经找过来了,看来还是失败了呢......
语言无法传达,但也不需要语言的传达。
两个人影,渐渐在超速之中融为了一体,回头向着正确的时间奔去。
离开之前,布雷德注意到了另一个自己试图修改的时间节点。
那是一个波涛汹涌的画面,一个纤细的女子举起一只手抗击惊涛骇浪,身后黑色的战斗机缓缓起飞......
原来如此,只要那个时候,琴.葛蕾活下去的话,或许凤凰就可以在暴走前被控制住,卡秋莎也就可以永远地从凤凰的诅咒里逃出来了吧......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蓝色的闪电再不回头,笔直射入了正确的时间!
身后惊涛骇浪依旧,强大的水压瞬间淹没了女子纤细的身影......
“这样的话......就好了......虽然可能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
从一片混沌之中恢复意识的时候,眼睛重新聚焦,确认到了家里老式的天花板。看上去只不过是在沙发上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而已。
“如果你在说卡秋莎.爱伦那个姑娘的话,你们不久就会再见的。”
粗犷的声音把布雷德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面前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穿着皮夹、叼着雪茄、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这么确信地说着。
“罗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