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滋阳突然发动变故,那么之前的逼降多尔博的设想就不可能实现了。
吴争首先想到,在安东卫的沈致远得知消息,必定心忧怀了六甲的东莪,如果他挟怒悍然出兵,那么一场大战必定再次暴发,到时不用说减少军队伤亡了,很可能演变成一场生死决战。
吴争因为心乱,冲口而出要亲自赶往安东卫阻止沈致远。
眼见大战在即,吴王却要赶往千里之外的安东卫,在场诸将领哪肯答应?
但碍于吴争在军中的威信,没有人敢反对,都将目光看向了宋安和陈胜。
也对,这二人一个是发小,一个是元老嘛。
可宋安面无表情,一副“关我X事”的模样。
陈胜只好应“群众”之请,阻拦吴争道:“王爷此举不妥!”
吴争的目光看向陈胜,“有何不妥?”
陈胜道:“如今清廷已经派济南将军鳌拜率大军入驻济南,不用多久,鳌拜随时可以增援兖州,显然,清廷已经对我军攻兖州有了防备,如果我军不迅速攻破滋阳城,那么接下来,除非王爷打算重新与清廷开战,否则,一旦等滋阳兵变的消息传开,我军就无法再名正言顺地进攻滋阳。”
吴争沉默着,陈胜这话确有道理,此次攻滋阳,清廷不掺和做壁上观最根本的原因,是吴争和济尔哈朗有私下交易,济尔哈朗借北伐军之手,消除多尔博这个“眼中钉”,为他再上一阶奠定基础,而济尔哈朗付出的代价是,由他掌控的清廷朝堂,可以默认北伐军对安东卫及徐州的占领。
可现在,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既然私下有了交易,济尔哈朗为何不阻止鳌拜率大军入驻济南,难道……济尔哈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耍自己?
可这吴争觉得不太可能,但凡权欲熏心之人,绝对不可能再顾忌别的,譬如良心、忠义等等,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是这种人的标签,何况济尔哈朗年岁已高,再不赶紧,恐怕就没时间过过皇帝瘾了。
那么,难道是济尔哈朗依旧无法掌控住朝堂?
这点很有可能,吴争嘴角露出一丝隐隐地讥讽来,看来博洛开始动了,牵制济尔哈朗,使其不能独大,这是吴争释放博洛北返最大的目的。
否则,济尔哈朗上了位,清廷无非是换了个皇帝,对吴争而言,没有一点好处,因为,济尔哈朗显然要比福临难对付多了。
陈胜见吴争并没有对他的阻拦生气,继续道:“何况滋阳与安东卫的距离并不比距离徐州远太多,既然王爷都已经得到消息,那么,本是多尔博辅政之一的沈致远,自然也已经得到消息。”
这点吴争也同意,沈致远好歹是多尔衮为多尔博指定的辅政,且又是多罗额驸,手中还掌三万新军的荡寇将军,要说在滋阳没几个眼线藏着,那沈致远也太无能了。
陈胜道:“沈致远妻子在滋阳城中,且已经身怀六甲,于情于理,在得知此消息之后,必定率军挟怒西攻……王爷此时赶往安东卫,不说碰不碰得上,就说赶得及吗?”
吴争脸色凝重起来,这话也有道理,从徐州至安东卫,至少得三、四天,真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说你的想法。”吴争用目光鼓励道。
陈胜一愕,都是刚听到的消息,他一时半会哪有想法?
边上一直不吭气的宋安突然开口道:“滋阳兵变,多尔博虽然失势,但清廷终究没废了他的爵位,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兖州还是多尔博的兖州……先不说刚换了主子,滋阳守军能不能心齐,就说滋阳城内还有多少军队……少爷,您说过,趁他病要他命,这种便宜不占,老天怕都不答应!”
吴争心中一动,也对,虽说和济尔哈朗有私下交易,可与敌人讲信誉,显然与吴争自己的脾性不合,何况济尔哈朗已先违约,按理,他是不应该派鳌拜率军南下的。
一念之间,吴争有了决定,沈致远挟怒西攻,鲁之域必定不会坐视,那么,不管东进的原滋阳城旗军会不会掉头回滋阳勤王,西北方向已经无须吴争费神了,有沈致远的二万人马加上鲁之域的吴淞卫和钱翘恭的风雷骑,只要不是北方清军倾囊而出,应该不会有太大风险。
吴争稍一思忖,突然笑了起来,“宋安说得没错,这便宜……得占!不仅要占,还得占大发……命令,前令取消,诸卫集结,全力对鱼台敌军,发起总攻……!”
将领们闻言大喜,这简直等于解开了他们头上的紧箍咒,按原本吴争的命令,此战以迫降为主,歼灭为副,如今命令一改,等于让他们放开了手脚,这,可是妥妥地军功啊。
……。
次日凌晨,络绎不绝地队伍,出徐州城浩浩荡荡地向北急行军。
而吴易所部五千前锋,早已在前夜率先出发,进驻沛县,为主力打前站。
徐州城内,吴争对宋安面授机宜。
“击溃鱼台一万多敌军,只是个时间问题,但时间不在我,一旦清廷得知我军全军北攻,便会迅速意识到,前约可能因滋阳兵变出现变故,那么清廷必定会派大军南下增援,而距离滋阳最近的济南府鳌拜所部,定会以最快速度南下,最多两天就能到达滋阳,这样一来,战争就会变成一场决战……你知道,我不想此时决战。”
宋安点点头道:“我知道……少爷下命令吧!”
“你立即率锐士营渡河,趁被多尔博派出东进的旗军还没返回,滋阳城也没力分神顾及,由滕县向北暗渡泗水,穿插至宁阳以北,选择阵地,在鳌拜大军必经之路阻击其部南下……我知道,此行异常凶险,但收获也会非常大,另外,我会传令钱翘恭的风雷骑、小林骑赶往泗水增援你部。”
宋安嘴巴一抿,笑道:“这等好事,怕是让蒋大人知晓了,得急了……少爷放心,宋安绝不会给少爷丢脸,若鳌拜大军有一人渡泗水,除非我死!”
吴争脸色一沉,“出生在即……别说这不着调的废话!”
说到这,吴争揽住宋安瘦削的身躯,“战争已经到了尾声,曙光初现,这个时候,你得活着……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