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颜妤要求刘先送她回家。他感到有些意外,但看到她确实精神欠佳,便依言而行。
晚上,颜妤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突然跳出金茵的身影。
那时,她多无知啊!刚认识人家就以旁观者的角度胡乱发表意见。现在,身处与金茵一样的境地,她才能深刻体会金茵当时的心情。此情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颜妤正准备下班,手机铃响了。
电话里他说:“大军来了,你也一起过来聚聚吧。”
“好啊。”她挺兴奋。
金茵应该会来,她终于可以和同道中人好好聊聊。时过境迁,她与金茵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兴冲冲地赶过去,颜妤没看到秀气沧桑的金茵,只看到大军身边站着一个比金茵年轻漂亮的女孩。女孩很活泼,嘴也比金茵甜,性格脾气都很好。但颜妤没有和这个女孩说话的兴致,一心只想再见金茵。
她几次想问大军,金茵呢?
可看到大军宠溺地对待小情人,她知道,一切问题都是多余。
她不用和金茵谈什么未来了,这就是小三的未来。她对这个聚会有些意兴阑珊,心里为金茵悲叹。真是的,看到现在的场面,她想起一句古诗: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你怎么愣着,大军问你话呢?”
他坐在她身边,轻声提醒她。
“啊?他问什么?”
“你自己问他。”
颜妤向大军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哈哈哈,我说,嫂子什么时候给我大哥生个大胖小子。”
颜妤脸红了,期期艾艾地说:“这个……这个……”
“你别睬他,他老是这么没正经。”
女孩笑着打圆场。
“谁没正经,我孩子都要小学毕业了,大哥的孩子影都没有,你说,我该不该为大哥着急。”
大军乘着酒兴大声嚷着。
颜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军,这事赖我,是我不想要孩子,不怪小颜。来,我们喝酒。”
“话不说清楚,我不喝。大哥,咱哥俩今天把话说清说透?,大哥,你怎么会不想要孩子?我记得那年你听说嫂子出事了,孩子死了,你多伤心,多绝望啊!……后来,你说,孩子没了,没关系,只要嫂子还在,孩子总会有的。可嫂子一直那样,这些年来,你拼死拼活地做事,不就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孩子吗。大哥,前几年你身边一直没人,我不催你。可现在有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拖着,不要孩子?”
大军叫嚷着,颜妤的心痛着,脸上却要挂着虚伪的笑,静静地听着。
刘像是想起了往事,神情黯淡,一言不发,任由大军大炮一样,轰隆隆地响着。
颜妤从桌底下伸出手,摸索着寻他的手紧握在手里。他感应到了,大手轻轻反转,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沉默以对。
大军乘着酒兴掏尽肺腑之言,可对面坐着的两人始终一言不发。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叫一声:“我这是干什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看来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啦!”
刘永见大军情绪激动,赶紧安抚他说:“大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来,我们难得相聚,今天咱们喝酒喝个痛快。”
大军的情绪仍有些别扭,他身边的小女友忙替他斟好酒,举到他面前。大军伸手接过酒杯,两人碰杯后,都豪爽地一口干掉。
颜妤听到“太监”两字,想起曾把身边人当作太监对待的糗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他好奇,凑近她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她低声说:“没什么,刚刚气氛太严肃,闷久了,所以逮住两个字就忍不住笑了。”
“哪两个字?”
“太监。”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知道,那次我听说你那方面不行,心里面就是把你比作太监的。”
她把这事当作笑话讲,哪料到某人耿耿于怀,板着脸出言威胁说:“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她怕了,连连讨饶:“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嘛,我知道了,你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她用尽温言软语和娇颜赔笑都没起作用,他态度坚决,语气暧昧地说:“你现在求饶不作数,等你受不了了再求饶吧。”
滴酒未沾的她羞红了脸。
他们频频交头接耳,咬着耳朵说话的样子那么亲密无间,这一切被女孩看在眼里。
女孩小声跟大军说:“你看看人家,多亲热。他们不想要孩子是对的。过两人世界,没第三者打扰,多好。”
大军一半心思在孩子身上,常常抽空回家看孩子,女孩经常不得不一个人过日子,自然羡慕颜妤他们,无人干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晚饭后,回到他的住处,他果然言出必行。她躺在他身下娇喘连连,频频告饶,他仍没有放过她,把她弄得死去活来……
过几天,大军和他的小情人回去了。
颜妤仍会时常想起大军酒兴发作时说的话。
她没人商量有关生孩子的事,就在单位偷偷登陆小三论坛。论坛里全是天涯沦落人,碰到各种现实问题,大家都不吝赐教。关于是否要生孩子的问题。有人说,应该生,既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他多要些钱,又可以因为有了联系的纽带将他牢牢抓在手中。也有人说,本来他们的关系就很复杂了,再把孩子牵扯进来,那孩子岂不是很无辜,将来因为是私生子的关系,孩子一生都有阴影。还有人说,他爱你,你是宝,他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有孩子又怎样。要不要孩子,他的态度最重要。
她们众说纷纭,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有生养了孩子的过来人,态度非常坚决的说,想转正,就得要孩子。再说,就算将来没有结果,孩子也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留一个活生生的与他在一起的纪念,也是好的。
颜妤看后思忖,她的情况比她们特殊,他其实就一个人生活,一无孩子,二老婆形同虚设,而且他本人非常想要孩子,她应该满足他的愿望,赶紧给他生一个,但是孩子生下来后,她怎么跟周围的人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呢。
踌躇间,她浏览到网上的一个帖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经过她反复斟酌,她认为在一个没人了解他底细的地方,这个办法应该可行。
过几天相聚时,她向他提议说:“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假结婚吧,在这里办几桌酒席,我们的关系就名正言顺了,孩子生下来也没问题。”
本以为她的提议可以得到他热烈响应,没想到,他微蹙眉头,沉默以对。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已经退无可退了,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她要的不过是一个舞台一场戏,这场戏决定着她生存空间的大小,影响着她未来的生活轨迹。对她而言,虽说是演了场戏,但绝不等同于儿戏啊。
“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考虑考虑。”他说。
她对他的反应很不满,心里委屈得很,一生中唯一的一场婚礼,不过是场戏,她都不抱怨,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那天,他们都显得心事重重,两人相处少了往日的轻松愉快,变得沉闷压抑。
转眼,秋天已过,冬季来临。
这个双休日,刘驾车带颜妤去A市。
他们在路上说好了,她陪他先去见客,然后他陪她逛街买衣服。
颜妤突然想起来问:“那两幢烂尾楼已经装修完毕,房屋销售也接近尾声,你是不是要回A市发展了?”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不会,这边事情还有很多,我近期要成立一家物业公司,小谢那边也有事情要做。”
“小谢有什么事情要你做?”
“他希望我参与新城区市政工程建设。说句老实话,这领域我没经验,今天和秦老板碰面,就是想和他合作,成立一家市政工程公司。他可是在这一行做了十年,有他加盟,我能省不少力。”
“哦。”颜妤听了很高兴。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一家超五星级酒店里。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早到许多。
他们在大堂吧里就坐,舒缓的音乐,怡人的香气,在这样的氛围中,颜妤显得很放松。
“你喜欢这家酒店吗?要不我们今晚就住在这吧。”
他点好饮料后,征询她的意见。
“这家酒店很贵吧?”
“价钱你别管,你只说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
他立马起身,到前台去订房。
他回来后把房卡递给她,“你累了可以到上面歇歇,我完事后再去找你。”
她确实有些困倦,因为她每晚睡觉前老是胡思乱想,导致噩梦不断。
陪他喝完咖啡,她上楼休息。
她将房卡插进锁里,然后向外一拉,锁上的绿灯亮了,她扭转锁推开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不似她以前住过的标间,空间大得离谱,中间一圈沙发,墙上挂着一面硕大的液晶电视,水晶吊灯、仿古油画、镀金家具,无处不在的鲜花,处处散发着奢华的气息。
她先去洗手间洗手,发现纯白的洗手间也大得吓人,按摩浴缸,蒸汽室和淋浴房一应俱全。
她冲完淋浴,上床闭目养神。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空荡荡的房间令她无所适从。
她干脆穿好衣服下楼找他。
他正和一个秃顶大肚的男人说话,看见她,举手示意她过去。
她来到两人面前,刘先向那个男人介绍:“这是小颜。”然后指着这个男人对颜妤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秦老板。”
颜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久仰久仰,秦老板,您好。”
秦老板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她,嘴里连连说:“不错不错,还是小弟你眼光好啊。”
颜妤认为这句话不过是场面上说的应酬话,没有太在意。
而刘永呢,被秦老板如此夸奖,他的脸上没有流露丝毫喜悦,只是嘴里虚应道:“哪里哪里。”
他们还有事没谈完,刘不愿她久留,就指着不远处说:“小许在6号台,你过去陪陪她。”
颜妤点点头,转身走到6号台,看见一个女孩百无聊赖地抚弄自己五彩缤纷的指甲。
她坐下和那个女孩打招呼:“你好,我叫颜妤。”
小许抬起头,盯着颜妤看了几眼说:“你是和刘老板一起来的?”
“嗯。”
“刚刚没见你嘛。”
“我上楼休息一会,才下来。”
“呀,你们动作真快,房间都开好了。”
他们开房跟她有关系么,她怎么显得这么激动。
颜妤瞧着小许,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哪不对劲。她只是觉得小许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颜妤叫了饮料,低头含着吸管,搜肠刮肚想找些话题和小许聊。
结果还是小许先开口。她问:“你和刘老板在一起多久了?”
“半年多一点。”
“哦,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了。”
“你们呢?”
“还有两个月就满两年了。”
“真好,在一起这么久了。”
“好什么好?怎么算好?给我钱花,给我房住,带我上高档饭店,给我买名牌包包,别人看着眼热,觉得他对我这样已经很好了。可是,他心里从不把我当人看,只把我当宠物养着,这能算上好么?况且,我看得出,他已经厌倦我了。这样也好,离开姓秦的,我另外再去找一个。”
颜妤满脸吃惊地看着小许,小许一肚子的怨气,颜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
“你和刘老板签了几年?”
“啊?签什么?”
“协议啊!它约定你们在一起多久,他给你多少钱花,他给不给你买房买车,还规定你不得在外结交男友。”
“没有,我们没有签这种协议。”
“真的?”轮到小许吃惊了,她追问:“他每月给你多少钱花?”
“他要给,我没要。”颜妤老实说。
“那房子车子呢,你也不要?”
“他给我们租了房子,车子的事,他没提。”
“怎么有你这种人,你跟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图,那你不是亏大了。”小许忍不住替她不平:“这个刘老板是我见过最吝的人,难怪以前一直没有女人跟他出来。”
“你以前见过他?”
“在这个圈子混的人,多少能碰到一两回。有一年我陪他们打牌,他就一个人来,其他人都是带女友出来的,所以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小许的这番话让颜妤放心了。他吝不吝啬,颜妤不在乎,她只在乎他花不花心。
“你人这么老实,肯定要被人欺负。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看你长得这么细巧,那个畜生不要把你搞死了。”
颜妤想着其他事,没听小许的话。小许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略带惊讶地问她:“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告诉你,那个姓秦的是个变态,你要当心点,进房后酒能不喝就不喝,他酒量好,越喝越来劲,不把你折腾死不会罢休。”
这些话颜妤听见了,但她没搞明白状况。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老板没跟你说?秦茂根最喜欢和别人玩换妻游戏。”
“换妻?”颜妤的心突突突惊跳起来。
“嗯。在我身上发生过好几次了。这次我估计也逃不掉的。”
“不会的,不会的。绝不会的。”
“怎么不会?上次有个小姑娘也这么说,最后她还不是乖乖跟他上了床。没办法,那个老板有求于姓秦的,只能忍痛割爱了。老畜生回来得意地告诉我,他有多威武,足足折腾那小姑娘一夜。”
颜妤听不下去了,喃喃说:“怎么有这么变态的人?”
小许用嘲讽的口气说:“变态的事多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你看。”说着,小许捋起衣袖,一节雪白的手臂上有两个肚脐眼大小的黑疤,“这是上次换妻留下的印子。有个变态用烟头烫我,我痛得叫喊起来,他才会兴奋。”
颜妤的身体怕得颤抖起来。酒店的空调打得十足热,她却像待在冰窖里。
小许见她不说话,继续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判断,雪上加霜地说:“你们待在一起有半年了,对他而言,你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厌倦了。”
她难以接受这种想法,摇头反驳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对我是认真的。”
小许见过太多的逢场作戏,哪会相信世上有真挚的感情。她见颜妤执迷不悟,讥诮地问:“什么不会啊?我问你,他跟你说过要娶你吗?说过,他就是认真的,没有,他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听到这句话,颜妤伤心透顶,无言以对。他连假结婚都不情愿,哪会娶她。
小许不忍看到颜妤脸上痛苦的表情,劝她:“你啊,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从他手里多弄些钱,其他的想都不要想,多想只会心理不平衡。”
她意乱情迷,早就心理失衡了,小许的这番话对她起不了作用。
尽管小许说的话句句不中听,可她是推心置腹跟她交流。初次见面,难得她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颜妤也对小许说了句心里话:“我不想要他的钱,只想和他在一起。”
小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颜妤见小许不理解她,解释说:“一段感情结束了,我们至少还有美好的回忆,如果牵扯到金钱,感情就被玷污了。我不愿意这样。”
小许叹口气说:“你追求的东西是虚幻的,将来你一定后悔。”
颜妤咬着唇说:“不用等将来了,等会就见分晓。你刚刚说的游戏,就是试金石。”
小许点点头,闲适地靠在沙发上,摆出一副“你等着瞧”的神情。
颜妤表面平静,内心澎湃,焦虑不安地等着看结果。
终于,她们看到他们起身,朝她们这边缓缓走来。
颜妤听见秦老板说:“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们的事还有得商量。”
刘永口气坚决地回道:“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不行。”
秦老板悻悻对小许说:“我们走。”
小许诧异地看了看他们两人,动作迟缓了一些,秦老板满脸怒容,张口就骂:“叫你走,你磨蹭什么,贱货,真是给脸不要脸。”
小许不敢说话,低着头跟在秦老板身后走了。
目送他们走出酒店,他才坐到她对面。
他发现她的神情很奇怪。
“怎么啦?”
“你们的事谈得怎样啦?”
“志不同道不合,他不是理想的合作对象。”
“那怎么办?这项业务你还做吗?”
“当然做。不过,以后我陪你的时间少了,你要理解我啊。”说完,他站起身,“走,我们逛街去。”
颜妤坐在那不动,他弯下腰问:“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突然不想住这了。”她没来由地觉得这家酒店充满情欲的味道,她讨厌住在里面。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住。”
“我什么酒店都不想住。”
她这么莫名其妙使小性子,他竟没有生气,好脾气地迁就道:“那今晚住家里吧。”
听到“家”这个字,颜妤的眼睛亮了,“好啊。就住家里吧。”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不期然在街上遇到周末闲逛的肖组长。颜妤尴尬地对他笑笑,肖组长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没跟他们多寒暄,非常知趣地先行离开了。
看着肖组长离去的背影,颜妤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他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吧,他说出去又怎样,除了你爸妈,谁能管我们。”
吃完晚饭,他们回到他的住所。
颜妤第一次来这,好奇地四处张望。客厅里除了几张大沙发和一个电视机柜,不再摆放其他东西。餐厅里也只放着一张圆餐桌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点缀摆设的东西,给人感觉一点也没有温馨的居家气氛。
他见她东张西望,便满足她的好奇心,一间间房子带她参观,“这是书房,那间是卧室。”
颜妤指着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问:“这间派什么用场?”
他推开门,里面靠墙处放着一台跑步机,另一边空着的地方吊着一个沙袋。
她觉得这间房没什么可看的,就走进书房。
书房里有几大橱书,她隔着玻璃门大致看了一下,这些书大多是企业管理、哲学类和工程类方面的,都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
她转身背着手晃呀晃,晃到书桌旁,一眼看见上面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年轻时穿着军装和一个少妇的合影。
他的妻子果然长得很美丽。
“我妻子。”
“我知道。”
“我们没有其他的合影,这张照片权当是我们的结婚照,我一直放在这。”
她拿着相框不放手,似乎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