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周澈将她带走,不知不觉间已离市区很远了,终于在一处农家小院停了下来。
她敢肯定,这里绝对不是他的巢『穴』。
那来这里干嘛?
故做神秘的周澈只是抿嘴一笑,按了声喇叭,然后就见一中年『妇』人出来了。
周澈没有下车,只把头探出去冲中年『妇』人打招呼:“嫂子,我又来蹭饭了。”
中年『妇』人的笑容像灿烂的阳光,看得康玉颖心里暖暖的。她对周澈是更加的热情,一只手还在围裙上搓擦着,另一只手已伸过来拉车门了。“什么蹭饭呀,我们巴不得你天天来。孩儿他叔,赶紧下车吧!不然,你大哥又会说我待慢你了。”
大哥?嫂子?孩儿他叔?康玉颖在脑子里使劲搜索,她不记得老董事长还有个大儿子,更不认为老董事长的儿子会住农村,会娶满口俗语方言的村姑。
好奇的跟着下车,随他进屋。
简单但很整洁的小院里进去就是堂屋,屋子正中的桌子已摆上了两个大碗,里面正热腾腾地冒着香气,是萝卜干炖腊肉。
好多年不曾吃过这菜了,玉颖闻着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下,让站在旁边的周澈听到了。体贴的拿自己掩饰了:“嫂子,我饿得肚子都在闹意见了,可不可以先开吃啊!”
“当然可以啊,来来来,你们先吃。我再炒个青菜就来,”
这顿饭,康玉颖吃得特别的香,不仅是菜的原因,更多是的他对周澈有所改观,为董事长感到玉慰。
从嫂子口里知道,周澈不仅出钱,还捐献了自己的骨髓,救了这家的小孩儿齐齐,并且帮这个家庭争取了扶贫基金,让他们因孩子的病而拖垮的家再次重建。
谈笑间,夜已经很深了。院内的蟋蟀,院外的青蛙,也有些疲倦的降低了声音。
轻松的环境让身体放松,虽然白天睡了足足八个小时,康玉颖的睡意还是早就袭了上来。只是碍于在别人家里,当着主人家的面,带她来的家伙不说走不说留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不知是周澈粗心,还是故意装作没看到,她的眼皮沉到只差借根火柴棍撑着,对他们的聊天也迟钝到少了反应,他还没有应有的反应。
打瞌睡的动作幅度大了,一垂头差点儿碰翻茶碗,一惊醒,看到嫂子正从屋里出来,边走边说:“孩儿他叔,我把床都收拾好了。你们就睡我的床,我睡齐齐那儿去。”
我们?我和他?康玉颖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赶紧解释她和周澈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不能同房而住。
嫂子以为是她不好意思,纯朴的说:“没关系的,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讲究,一定得讲究。她的清白身绝对不能让那家伙给毁了。
而那家伙,竟然没有丁点儿解释的笑,对她的狠瞪,还给她无辜的撇嘴。
他无辜吗?一点儿不,他绝对是故意的。
刚刚,康玉颖对他建立的一点儿好印象又消失了。
天亮了,周澈起床时,看到康玉颖拿着一把油菜花站在院子里,发间还别了一小簇,脸上满是轻松的笑容。
他笑了。
康玉颖也看到了他,迎上他的笑容,走过去把那把油菜花递到手里,由衷的对他表示感谢:“谢谢你,少总,我好久没有这样轻松了。我想,我现在更有精力与信心了。”
“别见外,我只是在预支给你的报酬,让你能为我、为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
话说得很大气,很有领导风范。康玉颖『迷』『惑』了,眯起眼打量着他,在疑问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她好希望他能一直像这样,那么,工作中也不会生太多气了。
看她好似看他入神了,他的劣『性』又浮了出来,凑到离她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吹着气问她:“我是不是很好看?后悔昨天跟我妈说‘永远不可能做周家的儿媳『妇』’的话了?后悔来得及的。”
有了上次胡言『乱』语被打的经历,这次,周澈话音未落,已把头缩回,并向后退了两步。在收到康玉颖恨恨的目光时,他也能安全的笑意盎然。
要是可以,康玉颖会一脚把他的脸给踹个稀烂,再给他灌辣椒水把嗓子给辣哑掉。
可惜,只能在脑子里想想。
沉着脸提醒他,他是刚刚接任的大老总,她是刚接任的总经理,两人在一接任后就一同消失整整一天了,说不定有人以为是被不服气的人给绑架了。
周澈一听,兴奋的说:“正好,我们就以这个为理由,出去玩几天。”
老董事长啊,你怎么生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啊!你这才一走,他就不知道他姓什么了。
康玉颖气了、急了,一手揪住他的耳朵往院外拽。
周澈把手放上去想掰开她的手,却不起作用,反而让她的手劲儿更大了。只能求饶的喊:“轻点儿,轻点儿,耳朵掉了。”
“掉了才好,反正你耳朵只是摆设,要不要无所谓。”这么解气的事,哪会因为他的喊痛而停止?
一直拽到车边,才停下来用力一掼,他跌靠在了车门旁,抱起手臂夸张的喊起来:“耳朵掉了,胳膊折了。”,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痛苦的表情。
那不是装的还是什么?
康玉颖觉得从现在起,对这家伙一定要能保持多远距离就保持多远。
拉开车后座的门坐进去,催促他赶紧上车开车。
周澈无奈的摇头苦笑:这是一个下属对上司的态度吗?
她才不管那些,跟自己说,她这是受他老爹所托在管教他。
坐定了,也平静些了,想起今天的电话很周静。不可能呀,自己还是副总时,上班要是迟到一会儿,各种铃声就会响个不停,这大半天都过去了,为什么一次没响?
伸手去包里『摸』,没有,习惯的看看四周,也没有。
回想,从昨天送老董事离开后,似乎就没有再用过电话。
目光缓慢的转到了周澈身上,笃定的伸手向他要。
又是无辜的摊手。
得知她要的是电话,笑了,没说在他那儿,也没说没在他那儿。只说:“电话那俗物,只会打扰人,没有了更好。我带你去隐居吧!”
“啪”的一下,坐前座的周澈头上挨了一下,康玉颖已是恨铁不成钢的末阶段表现----泄气而无奈:“少总,昨天在会上定的,今天上午十点半钟开会,是非常重要的会议,你必须参加。”
“是吗?我没印象啊!”
周澈就认定她在骗他,没有开车的打算。
伸手使劲按了喇叭,把他装睡的瞌睡虫赶走,指指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再一次催促他赶紧开车。
终于开动了车,终于把她的电话还给了她。
一开机,铺天盖地的信息响个不停,一一翻完,除了未接电话的提示,不是问她在哪儿,就是问新任总裁的行踪。
“我又不是他保姆,他在哪儿也来问我。”康玉颖不满的细声咕哝,然后又认命的垂头斜睨着他。因为她发现自己自答应他老爹后,她已经扮演了这个角『色』,不,比这个角『色』更全面。
唉,认命吧,认命吧,谁让她一言九鼎呢?
好在这家伙还能听懂人话,多说几句,多骂几声倒也能按意思动动。
好吧,好吧,既然已成定局,就好好的去做吧!
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开始跟开车的周澈讲述公司的情况,大到老董事长近一个月来交待给她的公司经营方向和策略,小到公司清洁工的工作内容,巨细无遗的一一道来。
周澈倒也挺认真的听着,难得的是其间没有『插』嘴一句。
车到了公司楼下,他才说:“颖……哦,玉颖,今晚我决定和你加班。”
哟,突然变得这么勤奋了?康玉颖还没有来得及表扬他两句,已经将想法变换成想杀人了。
周澈说:“晚上你跟我把路上说的那些再念一遍,我铁定会很快入睡。”
艹,竟然把她的一番用心讲述当成了催眠曲。
好吧,好吧,继续认命。因为这已到了公司,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她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先他下车,礼貌的为他拉开车门,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嘴里说的是:“少总,请您老先生上路。”
上路?这词用的!周澈明知不妥,倒也玉然接受。
下车,当康玉颖是助手,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自己昂首阔步走在了的她前面。
还别说,很有领导风范。
康玉颖为他装出的人模狗样暗加赞赏。希望他能在今天的会议上也能有领导风范。
刚进到总裁室,另一位总经理孙思成已急不可待的快步上来,拉住周澈就往会议室走。
康玉颖猛然急了,她这才发现,打算昨天下午做的准备工作给忘记了,今天早上只顾着催周澈赶路,路上又只想着让他熟悉公司的情况,以致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她不知道,会上要做些什么,没有准备,就是平时随身不离的e人e本,这时也不见了踪影。
这会要怎么开?
康玉颖用小跑也没能跟上周澈的脚步,他似乎把她给忘记了。这投入工作也不能投入到什么都忘记了吧?他幸好孙思成想起了她,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把她喊住了。
她赶紧问孙总今天的会议内容。
孙思成愣了愣,他没想到同为总经理的她会不知道所参加会议的内容,何况,她从前天起不是一直和周总在一起的吗?
但时间不允许他发出疑问,他将手里的几页纸塞给了她:“这是今天要截裁员的名单,待会儿你宣布一下。”
裁员名单?康玉颖赶紧打开,好长一串名字,顿时傻了。
这动作太大了,会公司大『乱』的、除了一个是顶着某股东小舅子名衔的总经理高层,三十四人中有一半是中层管理人员。难怪孙总不宣布,这种事谁不是能推就推啊!
原地站住,向前面大喊了声“孙总、少总”,让手已搭在会议室门把手上的周澈站住了身子,扭头问她大呼小叫的干嘛!
“开会的事先等会儿,我不会任你『乱』来搞垮公司。”
不由分说,拽起周澈和孙思成就向会议室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周澈办公室门口,伸手把门上铭牌扯了下来,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在孙思成的意识里,员工是不能对领导如此无理的。要不是看在老董事长给了她特别的身份,早让她去人事部财务部办手续滚蛋了。拉拉康玉颖的衣袖提醒她要注意身份。
此时正是气头上,哪管那么多。侧身就对着孙总吼:“我很注意身份。孙总,是他不注意。”指着周澈问孙思成:“总裁总裁,就只能总是裁人吗?孙总你对人事很清楚,那些人里有几个不是凭关系进来的?能裁掉吗?”
孙思成肯定的点了点头,赞同周澈的决定:“按说,是不裁的好。可周总说的很对,这帮闲人腐化了工作氛围,阻碍了公司的发展。”
“那帮闲人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方便。广告的审批没有他们后面的关系,能三两天就批下来?”
“养这帮人的钱拿去随便打理一下办事的人,事情办好了,还会省下很多。”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周澈一直未发一言,就是康玉颖对他又吼又叫,他也装作没听见,悠闲的翻着杂志。但她肯打赌,他绝对没看进去一个字,他的嘴角含着笑,正在玉赏她和孙思成的辩论呢!
两人已争论得面红耳赤了,周澈才懒洋洋的说那是他老头的主意,他,不过是个执行人。
康玉颖不相信和蔼的老董事长会有这样的决定。
“老董事长早有这个意思了,只是碍于情面,他一直不好做这件事,就像你知道的收购股份的事。”
孙思成说出这句话,康玉颖开始相信了。但周澈接下来的话,她想骂人了。周澈说:“老头子贼着呢!自己不想当坏人,就借口要完成心愿什么的,把我推出来当黑脸。玉颖,你也被我老头骗了,他跟你说得那样深情,其实是利用你的心软对你进行剥削压榨。你傻乎乎的还以为他重用了你。”
如果没有看到那些报告,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老董事长的真情流『露』,她也许会相信周澈的话。但她坚信老董事长如果要退休,是不需要那些报告的,而她,不过是公司的一个职员,要走要留都是随领导高兴与否,完全没有必要给予她重任和重托。
康玉颖好想把老董事长的病情告诉他。
可是不能说,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作为了发泄。全是说他太急进、太自不量力、把凡事想得太简单什么的。但不可否认,她在看了某些人的罪证后,承认他的做法是可取的,对公司是有绝对有益处的。
所以,在她发泄完之后,还是把掷给了周澈的裁员名单拿了过来,说:“这事,就让我去唱黑脸吧!你刚上任,要树立威信也不能靠裁员来树立。你给没被裁的人一块糖吃吧!”
康玉颖为他着想,让他感动,也让孙总感动。孙总抢过那页名单,说他是老人了,等周澈完全上手后,就是他退休的时候了。为周澈铲平道路的事应该由他来做。
周澈对两人微微一笑,也把那名单抢到了自己手里,玩笑话里有着坚定的认真:“我来,正如玉颖所说,总裁总裁,就是总是裁人的意思。我得对得起这称呼啊!”
康玉颖不好意思了,强辩说:“你的总裁铭牌我已经丢掉了。我会让人重新做个,不用总裁这个称呼,反正对你来说,可以有很多职位名称可用的。”
“不用了。董事长,别人会认为太老;ceo,喊起来拗口;总裁,是现下流行的喊法,我们做传媒的,不能与『潮』流脱节,就让外面人们按流行习惯去称什么总裁吧!在你眼里,我多最就是公司总管。你不是已经叫我少总了吗?孙叔,你也这样叫吧,周总周总的,我总感觉是在喊我老头。”
内外称呼就这样正式定了下来。
裁员的事却不是像这样容易就完成得了的,那将会是掀起怎样的轩然**啊!
康玉颖庆幸周澈把那名单拿去了,不然自己定会为一时义气懊恼得在裁员名单里加上自己的名字。
现在只希望一会儿被裁掉的那些人冷静一点儿、斯文一点儿。
但可能吗?那可是一群平时趾高气昂动不动就开除人的人,现在要被别人开除,能冷静的话,就不是人了。
幸好周澈早有准备,当他笑着拿出一份份罪证,礼貌的让他们传阅,再征求十来个收了辞退信的人的意见,问他们想不想走时,他们的嚣张气焰很快熄灭,一个个不甘心却又无奈的接受了辞退。
看着一群被开除的人,一直保持笑容的周澈板起了脸,喊进了秘书,厉声吩咐:“通知保安,看着他们收拾东西,不允许带走公司的一针一线,严格检查后,再让他们走。从今天起,他们列入公司的黑名单,不允许再踏入公司大楼半步。”
这如同是赶尽杀绝了。他们今后怕是再难在传媒业待下去,必须转行。
对于收到辞退信之外的裁员名单上的剩余人员,周澈只提出了警告,但有几位心虚的,主动认错,主动提出辞职。
康玉颖撇撇嘴,心想,换作自己做了那些亏心事也会主动卷铺盖卷走人,看周澈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谁敢保证他哪天不找自己算总帐。这人有够阴险,以后共事还得多点儿防范。
会议结束,憋了一肚子的气的康玉颖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发出质问。她气临到开会了,还没有跟她说实话。如果那张裁员名单在她手里,那不是要辞掉更多的人吗?如果她的宣布不如他意,他在她宣布完后再来个改变,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玉传媒?还有在会上他拿出的罪证才是最有份量的,之前给她看的那些,比起来不过是微不足道。
少总的称呼也省了,拍着周澈的办公桌直呼其名:“周澈,你为什么把我撇开?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公司的总经理,你这样,让我怎么辅助你?”
周澈一脸的不屑,冷冷的看了她十数秒,又是另一种令她生厌的笑:“一个因为所谓的‘流言’而在一个公司乃至一个城市待不下去的女人,到了另一个城市,没多久就能得到公司董事长的另眼相待,不能不说你没有点儿本事。”
接下来会说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康玉颖不想听到那些污辱她的话,她也不想听到后会气愤得再出手打人。强调自己的本事在以后工作中自会看得到。
周澈决定了要说的话,没人能阻止,尤其是此时,诺大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他尽可以说个痛快。
不屑的笑了笑,问她说完了没,其实也就是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开场白。他没给她回答的时间,就接着前面的话说了:“没想到老董事长这么快就退任了吧?目的没来得及实现吧?不甘心吧?缠着要他把你周排到我身边,用另类的方式接近我?”一连串的问话之后板起了脸,声音仍是冷得能把人冻僵:“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昨天已对你说过,我对复杂的女人不会有兴趣,你,正是我不会有丁点儿兴趣的女人。”
士可杀不可辱!
康玉颖二话没说,抓过他面前的便笺和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辞职书甩到他面前。把他在会上对辞退的那十人说过的让保安监管收拾的话说出来的:“我会自己通知保安,连你玉传媒的一粒灰尘都不会带走。”
门在眼前合上,周澈掸了掸康玉颖的辞职书,得意的笑了,像是他老爹正坐在他对面一样,微倾着身子说:“老头,这是她亲笔写的,我可没有『逼』她。”
得意得忘形了是会很快有报应的。
在酒吧里喝得有点儿晕乎的周澈刚回到家就听到座机铃声响彻房间,顿时清醒了。
那是他的专用座机,是他老爹临走前专门周的,办不了呼叫转移,也移不了机,还防他借口在别的房间听不到,整栋别墅里就差老鼠洞没有周装分机了,一切,自是为了查他的行踪。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这老头不是崇尚的早睡早起身体好么,怎么这大半夜的还打电话来?
懒懒的接起电话,装出睡意深厚的怨声说:“爸,你就这样不信任我,半夜还查岗?我看文件看到很晚,刚刚睡着就让你吵醒了。”
酒精对大脑的麻痹作用不可小视,周澈的反应明显迟钝了,只想到接电话找个借口,忘记去想这之前电话有没有响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