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下人说,朱正旭这几天胃口不好,不想吃饭,只喝白粥。加了任何东西他都不吃,说是懒得嚼,一口气喝完容易被呛着。
陆声刚醒过来的那几天,根本不被允许出门。今天才让她出房间,不过最好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
套上一件很薄的风衣,陆声看着镜中戴着帽子的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先弄粥吧!
陆声以前也会给朱正旭做些吃的,那些下人们乐得自在,可以少干点活,所以他们也不会赶陆声出去。
相反,还专门为陆声清空了一个杂物屋,里面改放一部分食材。不多,但种类齐全,既作为陆声做菜所用,也作为东厨的备用食材。毕竟这里比真正放食材的地方近得多。
蔬菜和谷类要分开。陆声选了一些朱正旭平日里喜欢吃的蔬菜,只留下自己觉得可以的叶子,其余的全丢到一旁的竹筐里。把菜叶的“经脉“全部撕掉,只留下很嫩的“纯菜叶”。
切成碎碎的菜叶渣,然后把菜叶渣放进用作捣碎的器皿里,用石杵慢慢地捣碎。
一下又一下,陆声力气不大,又受了伤,动作幅度和力气稍微大点,头上的伤就会被扯到。
所以她只能磨了,不停地翻面,弄散,磨压。
陆声内心暗暗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特意选了一件薄的风衣。
为了尽量让它们能成功混入粥里,陆声共做了五份,每份都只会留蔬菜汁和“蔬菜叶渣中的渣”。结果一个半时辰都过去了,收获却只有很小很小的一个碗。
不过陆声已经很满足了,就是有些失望,无法加谷类了。
朱正旭很挑,从不吃提前磨好的粉或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害怕别人下药。
生火,熬粥。
尽管热气让陆声很不舒服,知道汗水会感染还没有完全结疤的伤口,但陆声还是不肯远离小灶,或是喊别人帮忙。
起锅的时候,陆声紧张地用手去提锅盖。结果,手被烫了,热气一瞬间扑面而来,给陆声长了个教训。
还好还好,菜叶几乎融到粥里了,只剩一些很小的绿点点,整锅粥都是浅绿色的。
陆声没有用手帕包着碗,空手端那个盛着滚烫菜粥的大号碗。
锅里还留了些,因为害怕朱正旭直接把整个碗都弄翻,他就没有吃的了。
陆声回到小厨房,把剩下的饭盛进了碗里。把锅洗好后,陆声端着那碗已经微冷的粥,走到外面,把碗放下,微揭盖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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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声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也舍不得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朱正旭,还因为太子府里的那些下人。
五年前,有很多人看不起陆声,经常说陆声的坏话。说陆声是一只白眼狼,主子才死,就迫不及待地想取代主子在太子心里的地位。结果呢,太子因一时念旧情让她住下,她却以为自己成功了,竟然趁着太子伤心灌醉的时候,去引诱太子殿下上床。
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凭着自己的声音有几分像陆小姐,才能在里面混了一宿。果然,第二天就警告她了。
那天陆声被人拉出来后,罚了二十大板,台上有一个人大声地念着:“贱婢晚叶不守规矩,擅闯太子的书房,不知廉耻,不守妇道,惹得太子不快。好在未丢失重要的东西,只是丢了一些无足轻重的玩意儿。太子心胸宽广,念在旧情,只是轻罚示戒。若有再犯,绝不轻饶。”
朱正旭从台上走下来,用力捏着陆声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
一块粗布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站得远的人看不太清晰,而站得近的人又认不出来。朱正旭说:“一板落下,你就需要说一遍。”
这块布出现在朱正旭的手里时,陆声一下就呆了。
那是以前陆笙提的主意,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如果遇到了令自己感到恶心的人,就可以在这块布上写上那人的名字,然后交给他们,以后遇到了就可以好好羞辱欺负一番。
其实还有另一种布,如果那人只是了干了一件令自己厌恶的事,就把名字写在另一块布上。
已经把自己归为令他厌恶的人了吗?
陆声看着那两行故意被写得缺横少捺的字,没有反应。
朱正旭正准备打陆声一巴掌,让她作出反应。
而陆声却好像知道朱正旭在想什么一样,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整张脸看起来麻木而又呆滞。
朱正旭把手松开,在旁边那个流着大汗的侍卫身上擦了擦。
侍卫如临大敌,生怕眼前这位喜怒无端的太子殿下发火,然后轻易地要了自己的命。
而朱正旭却只是对她甩了一句话,就镇定地走了。
“你若以后再模仿笙儿,就别怪我不客气。”
羞辱更甚。
那么爱干净的人,摸到那么多汗,根本不用想他要去干什么,那份镇定估计也绷不了多久。
真是为难他了,竟然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
一板落下,好疼。
陆声低下头,大声地念:“晚叶发誓不再模仿小姐,睌叶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说是念,更像是喊。
反正都是被别人说过的话,自己再说二十遍又何妨?
二板落下,我认。
…………
三板落下,不怨。
…………
四板落下,无悔。
…………
五板落下,告别。
…………
六板落下,不忆。
…………
七板落下,失心。
…………
…………
…………
二十板至,陆声嘴边挂着血丝,在失去意识之前,气若游丝地动唇说了两个字。
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