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年,天凤六年,长安。
街头人来人往,车马辚辚,喧嚣热闹。
一名身高七尺有余,俊逸挺拔,神情颇为忠厚的青年和一位五官棱角分明,有一股子温吞外表的青年并肩行走在长安街头……
刘秀来到长安求学已经有五个年头了,今年的刘秀二十五岁,他打算和朱佑一起离开长安,返回舂陵。
因为王莽的太学大幅度扩招,导致太学生毕业之后没有相应的工作岗位。而且,朝廷上有职有权的岗位都已经被王莽的亲信霸占了,即便是剩下的一些无关紧要的闲散岗位,也得拿钱来买!
总之,一没钱,二没关系的刘秀再继续呆在长安上学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这条路终究是看不到未来的。
更何况,王莽当上皇帝之后,已经开始全面贬抑刘氏宗室,刘秀就是要被贬抑的那一类。
王莽规定,凡刘氏宗亲为候者,一律降爵位为子,削去食邑。
不久,王莽干脆又下令,凡刘氏宗亲有爵位者,一律削去;刘氏宗亲在朝中和地方当官的,一律罢免;凡刘氏宗亲官员有违法违纪现象的,终身不得为官为吏。
就连刘秀那个老实巴交的叔叔刘良,县令当得好好的,也让人家给撸了,跟刘秀一样,成了一介平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刘秀不可能会有前途。
但是,仕途并不是刘秀要来长安求学的真正目的,刘秀在长安增长了见识,结识了很多英雄豪杰,这就足够了。
再加上前几天,刘秀的驴死了,不知道是拉货累死的还是老死的,总之是死了,没有了快递收入的刘秀在长安也住不下去了。于是,刘秀辞别了邓禹等同学,决定跟朱佑一起回舂陵,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道路。
就在刘秀和朱佑走到城门口时,一大队兵马从城门口蜂拥而出,呈一字长蛇阵,多是骑兵,旌旗漫天,铺天盖地,远远望不到尽头。看情形,像是往北边去了。
刘秀见状,不禁向守门的军官问道:“官人,麻烦问一下,你知道这支部队是去哪里打仗吗?”
军官听罢,答道:“匈奴人又犯境了,圣上这是派兵跟匈奴人去打仗。”
刘秀听罢,大吃一惊。
草!跟匈奴人打仗!自汉宣帝之后,汉朝和匈奴的和平局面维持了近百年,边地的老百姓已经有好几代人都不知道跟匈奴打仗是怎么回事了。现如今,王莽当政,怎么又要和匈奴重开战端呢?
这事儿要是细说起来,还得是王莽背锅……
王莽盲目崇尚古制,他从骨子里非常讨厌“王”这个封号。
说起来,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称为“皇帝”,而低一个级别就是诸侯王,称“王”,这样的称谓在汉代已经沿用了两百多年。但是,王莽觉得“王”这个封号神圣不可侵犯,于是将国内所有的诸侯王封号改称“公”,“某某王”全都改成了“某某公”。
你看看,莫名其妙地将全国所有的诸侯王降了一个级别,就因为王莽不喜欢这个称号,搁谁谁心里不别扭?
不仅如此,像匈奴这样依附于汉朝,享受诸侯王待遇的外族也要改。既然改,就要改玺绶。于是,王莽派使者将匈奴单于的玺绶给换了,本来匈奴单于的玺绶正面刻的是“匈奴单于玺”,王莽给改成了“新匈奴单于章”。
你看看,改“玺”为“章”,还在前边加了一个“新”字,明显是给匈奴单于降了一个级别。
本来都是面子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但是匈奴单于就不能忍了,这件事也成了王莽跟匈奴决裂的导火索。
王莽跟匈奴决裂之后,汉匈之间的关系再一次紧张,但是王莽竟然丝毫不反思自己的过错,他变本加厉,将匈奴单于的封号都改了,改的还很难听,改成叫“降奴服于”……
很难想象,匈奴的大单于听到这种封号时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愤怒。
别着急,还有和匈奴单于同病相怜的,王莽还把“高句丽”这个国家改成叫“下句丽”。其实都是面子上的问题,但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失败导致的战争往往就起源于面子问题,王莽这是活生生要将周边邻国的关系全都搞僵,搞臭。难道,打仗真是那么好玩的?不知道王教授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刘秀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如今的朝廷真是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啊……”
……
出了长安城,刘秀和朱佑在长安郊外的一处小酒馆处停歇下来,要了两个小菜,一坛清酒,这在长安赚的“快递钱”花的也就差不多了,只剩下路上的盘缠。
朱佑拿着酒坛子给刘秀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脸憨笑地对他说道:“文叔,你说咱们在长安待了这几年,一没攒下钱,二没博取个功名,现在就这么回老家了,你说咱们回老家之后,乡亲们会不会高看咱们一眼,咱们回老家又干些什么呢?”
刘秀喝了口酒,微微一笑,淡淡地答道:“种地。”
朱佑一听便急了,火烧火燎地对刘秀说道:“什么?还接着种地?文叔,你没搞错吧?你不就是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农夫,这才来长安上太学的,结果上了半天太学,又回家种地?这样的话,咱们在长安上这五年太学岂不是白上了。”
刘秀摇了摇头,接着对朱佑说道:“不白上,不白上。仲先,这些年咱们学到了知识,也结识了很多有志之士,积累了人脉,怎么能说太学白上了呢?”
朱佑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唉……有个屁用!那些能换成钱吗?就算换不成钱,能换成粮食也行啊……”
有些人,心境不同,世界观不一样,格局也差的很远,这就注定了什么人可以当领导,什么人只能当小跟班……
只见刘秀一脸严肃,酒也不喝了,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对朱佑说道:“仲先,在你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之前,你先不要指望会有回报,因为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会失败!如果事情没有结果,我们就不努力了吗?不是的!不管结果如何,能不能实现,咱们都要有理想,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断地努力!”
朱佑听了刘秀的话,在心里暗自消化了一下,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一知半解,顿了顿,接着对刘秀说道:“那……文叔,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刘秀听罢,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顿了顿,正色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这个理想,刘秀五年之前就有了,至今仍然不变……等推翻了王莽的暴政,辅佐大哥刘演当上皇帝,把汉朝的国号和制度全都改回来,秀就让大哥封自己做执金吾。那样的话,秀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有资格跟丽华在一起了……高官厚禄,神仙美眷,多好……
对了,上一次见丽华,那小妮子才只有十岁,已经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了,这都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小美人出落成什么样子了,会不会已经长成一个大美人了?
最主要是,千万别许了婆家啊!
“小二,上酒!”
“哎呀……大哥,您醉了,不能再喝了!”
“去你女良的!老子又没少给你酒钱!”
旁边的那一桌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喧闹声,只见一名壮汉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三、五个空酒坛就堆在桌角处,还有一个空酒坛就攥在手里冲店小二摇摇晃晃,而桌子上的下酒菜却是一口都没动。看来,此人是专程来喝酒买醉的……
按理说,小二生意不错,也不应该拒绝生意,但是小二怕这壮汉喝醉了酒在这里撒泼闹事,已经不敢再卖酒给他喝了。再说,这要是喝出人命来也不得了啊!
就在店小二左右为难之际,刘秀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径直走了过去,对小二说道:“小二,我陪他喝,再来三坛,算在我账上。”
店小二刹那间吃了一惊,我草!这两位客官都疯了吗?尤其是后来的这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像个老实人,没想到竟然也是个酒鬼啊!
罢了、罢了,老子也不劝了,劝不动了,老老实实做生意得了!
店小二这就去上酒。
“兄弟,豪爽!”
那名壮汉这才从桌子上起身,他脸颊喝得通红,微微眯着双眼,嘴里吐着气泡,摇晃着身子冲刘秀伸出了大拇指。
刘秀方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英气逼人,嘴角两撇八字胡须显得坚强,刚毅。
酒上桌了,刘秀一屁股坐在那人的正对面,还招呼另一桌的朱佑一起过来喝。
朱佑见状,立时便惊掉了下巴,脸色也瞬间耷拉下来,我草!文叔啊,咱路上的盘缠都快不够用了,你怎么还有闲钱请一个陌生的酒鬼喝酒呢,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