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又说回来,其实如今天下未定,刘玄不过是占据中原要地,四方却依旧纷乱不堪,特别是刘秀此行的目的地河北,那里并未归附汉军,归附刘玄,即便是刘玄本人出马,也未见得能在河北讨到什么好处,何况刘秀这个“行大司马事”的伪大司马!所以这个“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过是空有其名而已。想要令河北之人心服,光靠这根破竹竿可是不行的,必须还要看自己的本事,否则被人生吞活剥了,还不知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回事呢!
当然,刘秀如今心中有谱,自己此去河北是顺应“天命”,作刘秀去的,所以此刻的心情也是相当之激动兴奋,即便是连夜赶路,也是毫无倦意。
一行人出了洛阳不久,忽然发现后面一人拍马追赶而来,仔细一看,竟然是昆阳城下,与他们共历生死的王常手下大将臧宫。
刘秀见到是他,高兴之余,也十分诧异,询问:“君翁不是随王常大哥回南阳么?哦……莫不是王常大哥还有何事要你交待给我?”
这时却见那臧宫却对刘秀抱拳行礼,恭敬微微一笑,说道:“将军,邓王得知将军将徇河北,便命臧宫前来,追随将军左右!”
刘秀一听,便知这是王常一番美意,知微微一笑,说道自己手上没几个人可用,便将这臧宫遣来追随自己,这臧宫的勇猛,在昆阳之时他便已见识过了,如今得这一员猛将,对他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当即心中对王常十分感激,高兴的给冯异、祭遵等人介绍起来。而王霸、傅俊等人和他一同血战于昆阳城下,早已是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再加上臧宫本身也是颍川人,和这一班人全都是同乡,所以此时也都十分高兴,很快便有说有笑的一路聊了起来。
刘秀这段日子憋闷坏了,如今有得良才,忽然有种天空海阔任鸟飞的爽快感,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虽然前路漫漫,但只要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那么辛苦,便是如同天堂一般,让人愉悦。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向北而行,终于在天明之时,抵达了孟津渡口。看着前方水势平缓,实则暗流涌动的黄河,刘秀心中激动万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古黄河的原貌,那种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清爽感,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彻夜未眠的疲惫尽去,胸中泛起一番豪气壮志,不禁仰首长啸。
众人见到刘秀如此豪放之态,也是稍有意外,不过不久也都跟着放肆狂吼,惹得渡船的黄头郎也是面露诧异,心想今日接送的客人真是奇怪,大家都渡河去洛阳避难,少有人还往那北岸去的,这些人不仅成群结党,还山呼海啸,真不知是什么来路!
黄头郎的异样眼神,并未被陷入兴奋的众人注意到,而刘秀更是心中默默念叨:“渡过黄河,便是天空海阔,苍茫的北地,将是我大业所兴!”
不久,船身靠岸,一行人精神奕奕的下船上岸,整理行李,随后赶往河内,与当地官员交接,之后便继续往北,数日之后,终于抵达魏郡的邺城,进入了河北地界。
其实此时所谓的“河北”,乃是泛指黄河以北的地区,包括冀、并、幽三州,其中冀州乃是其中心地区,比起和胡地接壤的并、幽二州,冀州相对要繁荣许多,是整个‘河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这魏郡则是隶属于冀州部,至于邺城,刘秀则更为熟悉一些,毕竟在三国时代,邺城可是河北的第一大城市,袁绍和曹操,乃至其后的曹魏政权都以此为其政治中心,是其实际上的都城。所以他此时便心想:虽然现在离曹操出世也还有百多年,虽然这里没有铜雀台,但是这邺城也应该是座宏伟的大城市才对!
可是当刘秀一行人到达邺城之时,才发现这里和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此时的邺城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县城,和其他县城比起来,基本没有任何区别。
刘秀这才忽然意识到,这邺城的繁荣,或许得等到三国之时,经过袁、曹的修建扩张之后,才会变得如他想象的那般宏伟,而此时的河北中心,应当是邯郸,是那座旧赵国的宫城所在地!
如今邯郸豪族耿纯,已经宣布归汉,刘玄任命其为骑都尉,领兵镇守,使得邯郸成为汉军属地,而刘秀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邯郸。不过既然已经进入了河北地界,刘秀的招抚工作,便算是即刻开始了,所以他便首先来到邺城县署,见了邺城县令,说明了来意,问他是否愿意归附汉军。
这邺城县令原是新朝的委派,也是邺城当地人,新朝覆灭后,他便一直待在这里,继续担任着县令的职务,如今得知刘秀乃是汉军的大司马,还持有符节之后,当即便招了县尉、县丞一干人等前来,向刘秀献出印绶,表示愿意归附。而刘秀见他同意归附,便按约定让他继续担任邺城县令一职,其他人也同样原职复用。
不费吹灰之力,邺城便轻轻松松成为汉军属地,这招抚的工作一开始就这么顺利,让刘秀都有些意外,因为他听传闻说这河北一带一直是人心浮躁,流民四起,各家旧势力亦借新朝之灭而复起,拥兵自守。加上和胡地接壤,民风异常彪悍,局面可谓混乱复杂。可如今才刚进入河北就能“先下一城”!这不仅让刘秀在意外之后,心情大为开怀。
邺城县令既然已归附汉军,这刘秀便顺理成章的成了高他数级的“领导”,这领导的食宿安排,做下属的自然得解决好才行。于是这县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刘秀等人住进县署。此举本来出于好意,但却遭到了刘秀婉言谢绝,因为他知微微一笑,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带兵攻城,是“武伐”,只要进了城,他就是主人,要杀要抢,想干啥干啥!除了他自己,其他没人能管,也没人敢管!但是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他是来“招抚”的,属于“文征”!即使人家答应归附,成了他的下级,但他也是“客”,人家才是主人,客人要是占了主人的地方,便是“客大欺主”!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不仅会影响他的名声,也顺带会影响到今后在河北的招抚工作。
刘秀深知,他这次来河北招抚,手中是一无兵,二无粮,三无钱,属于“三无”!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这名声上封的官衔,和自己经营的名声了!要是这一不小心让人握了把柄,坏了名声,不招人代见了,那今后要想说服别人归附,可就会变得非常艰难了,毕竟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要是对你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再想要改变他对你的观感,就是件十分费劲的事情,所以这对如今一心想要在河北创一番事业的刘秀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县令见刘秀推拒,便也只好又寻了一处设施不错的驿馆让他们住下,并且一再嘱咐驿丞要好生款待众人,上尽好酒好菜,提供最好的客房,之后才带着人告退。
于是刘秀等人便在这驿馆住了下来,打算修整一夜之后,再继续赶路。哪知就在当夜,用过晚饭的众人,酒足饭饱的会房间歇息之时,刘秀听到驿丞来报,说外面来了两位客人,要来求见于他。
刘秀听到有人求见,也十分诧异,自己才刚到这里,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是什么人要见他,又是怎么知微微一笑,说道他来了此处?
带着疑惑,刘秀便询问驿丞:“可知来者何人?”
驿丞便回报说:“那人自称姓邓,说是主公旧友!”
“姓邓?”
刘秀一怔,心中想到什么,连忙说微微一笑,说道:“快请他过来!”。
驿丞走后,刘秀便在房门守望,不久便有两人被驿丞引导而来,循着月光,刘秀定睛一瞧,却不是邓禹是谁?当下大喜微微一笑,说道:“臭小子,真的是你啊!”说完,正待询问他怎么来了这里,却瞟到了他身边男子,顿时一惊,诧异微微一笑,说道:“子……子陵!”
原来这二人竟是邓禹和庄光,此时庄光见刘秀认出他来,便微笑拱手:“文叔兄,别来无恙!”
刘秀听了,连忙回礼,接着满脸疑惑的望着二人,诧异问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了!”
直到这时,眼含热泪的邓禹,才有些激动的唤了声:“大哥!”似乎这一声呼喊,蕴含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刘秀听他呼唤,心中也是一动,便跨步上前,仔细瞧了瞧他的模样,见他已然成熟了不少,心中也感慨时光飞逝,接着便用力拍了拍邓禹的肩,说微微一笑,说道:“臭小子,这些年也没个信儿,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
邓禹此时稍稍缓了缓激动的情绪,随即便又开玩笑般的说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这些年去哪里练的功夫,手劲儿这么大,我这手臂都给你拍断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手臂。
刘秀没好气的笑微微一笑,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怎还是这般瘦弱,怎么不跟邓奉那家伙学学,练壮一点!”
邓禹听他提起邓奉,便撇撇嘴,不以为然微微一笑,说道:“他不过就是一介莽夫而已,我才不屑学他!”
“嘿嘿!对了,就是这个脾气!哈哈!”
刘秀闻言,不禁想起当年初见邓禹时,就是这般语气模样,如今一晃好多年了,他也成熟了不少,但说起话来,还是这般模样!
邓禹见刘秀笑他,便也回微微一笑,说道:“小弟可是不及大哥啊!大哥文武双全,如今天下谁不知微微一笑,说道昆阳城下,一战定乾坤的刘三将军!”
刘秀听他说出“刘三将军”之名时,似乎想起些什么,顿时情绪淡了下来,随即意识到三人还站在房外,便赶紧将两人先请进房中坐定,接着才又说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一起出现在此?”
邓禹此时忽然转头,望了庄光一眼,接着才说微微一笑,说道:“邓禹拜入师父门下多年,如今已是玄门子弟!”
“玄门?”
刘秀一愣,接着有些吃惊的问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原来你拜了子陵为师么?那……那莫非这些年你是……是跟子陵再一起么?”
邓禹点点头,继续又微微一笑,说道:“当初师父他得知大哥你被朝廷通缉,便来长安找我询问你的下落,只是当时事情来得突然,我也不知你去了何处,加上我当时也不明师父的来意,所以也没有透露太多!师父当时也很失望……”邓禹说到这里,看了看庄光,接着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后来我想,朝廷既然下令通缉,那说明你是逃了出去的,加上刘仲和伯升也走了,我便猜想你可能是和他们一起走了,不过当时我还是不敢告诉师父,直到我回了南阳,找到了刘仲,正好碰到师父也在那里,这才知微微一笑,说道了刘仲和师父认识的事情,也知微微一笑,说道了你果然跟随了伯升大哥,还改了姓刘!”说到这里,邓禹又看了看庄光,接着又微微一笑,说道:“后来我便拜入师父门下,随他学艺,这几年来,天下动荡,我和师父便一直待在河北,直到今日!”
刘秀听完,这才明白了其中经过,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既然他们二人早已知微微一笑,说道他的情况,为何一直不来找他,也不露面,甚至毫无消息!反而如今才刚到河北,他们就寻来了,像是预先知微微一笑,说道我要在这里一般?想到其中种种疑惑难解,刘秀便看着邓禹和庄光二人,疑问微微一笑,说道:“那你们此来又是所谓何事?”
这时邓禹又眼神奇怪的看了看泰然而坐的庄光,忽然转头对刘秀说微微一笑,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想辅佐大哥成就大业!”
刘秀猛然一惊,随即也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庄光,见他一脸淡定的神色,这才又转头对邓禹微微一笑,说道:“你小子在说什么呢?成什么大业?”
邓禹此时突然一脸正色,缓缓吐出四个字:“帝王之业!”
刘秀此时心中已是泛起层层浪花,他虽然已经猜到自己如王莽所言那般,取代了刘秀的位置,但此事理应只有他和王莽两个人清楚才对。但奇怪的是,这邓禹的语气听来,似乎早已知微微一笑,说道了什么,让他不禁泛起了恐惧,于是便陷入沉默之中,苦思二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和他谈论“帝王大业”。
片刻之后,刘秀才吸了一口气,接着便笑微微一笑,说道:“你小子切莫说笑,你大哥我此番来河北,一无兵,二无粮,三无钱,还谈什么‘大业’!”
谁知此时邓禹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说微微一笑,说道:“大哥此言差矣!大哥可知河北为何地?”
刘秀听他突然问起,便摇摇头答:“不知!”
邓禹便微微一笑,说道:“河北地界,富饶辽阔,又和胡地相接,有良驹无数,更有剽悍之风,自古多有善骑勇壮,加之其众久思明主,可为释迦摩兴之地!”
刘秀听罢,心中却更是骇然,当下不禁瞟了一眼依旧一语不发,面色淡然的庄光,接着半开玩笑般的说微微一笑,说道:“可是你师父不是预言‘刘秀为天子’么?”说完,他便盯着庄光,要看他作何应对。
庄光这时却微微一笑,说微微一笑,说道:“刘秀为天子,天子为刘秀!文叔兄不必过于执着,反而被谶所误!”
刘秀听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刘秀为天子,天子为刘秀”这句话的意思,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而明白之后却是更加的震惊和恐惧,他不知微微一笑,说道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庄光到底是个什么人,或者……或者根本不是人,否则他如何能有如此大的“神通”,能够得知这许多事?
作为一个两千年后文明社会的穿越者,刘秀原本用于许多可以“作弊”的手段和机会,但是对这个古代的不适,和对这段历史不够详尽的了解,令得他走了许多弯路,也错过了许多,甚至在刘仲死后,以为历史已经改变的他,没有再去寻找过“下一个刘秀”。直到王莽临死之前,才终于将他点醒,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取代了刘秀。
那一刻,刘秀曾经感叹天微微一笑,说道杳渺,历史就像一个巨大的,几乎看不到边境的阴影,将他笼罩,他忽然惊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命运操纵的扯线木偶,每走一步,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是被命运所安排!但既然原本这一切该是所谓“天命”,凡人又怎么能窥探?。
想到已然逝去的王莽,刘秀更是不能理解,即便如他和王莽这般穿越而来,尚不能把握“命运”的脉络,而眼前的庄光,似乎竟能预知一切,他和邓禹如此“恰好”的出现在此,又如此准确的切中自己的“要害”,不禁让刘秀背脊发凉,心中衍生一种被人监视的莫名恐惧,
庄光此时发现刘秀脸色阴晴不定,便叹微微一笑,说道:“文叔切莫太过执着,乱了心神!”
感到庄光的目光,刘秀才如惊醒那般,急忙闭眼收敛心神,片刻之后,才稍有平复,回想方才自己因为种种疑惑难解,导致心神紊乱,当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幽幽微微一笑,说道:“是啊!子陵便是子陵,那些虚无缥缈,我又何必执着呢!”此时一旁的邓禹也赶紧附和:“师父曾言‘众生皆渺,己命尚难知,何况天命乎!’既然冥冥中自有天意,倒不如一切随缘,凡事尽力为之,断不可强求!”刘秀听罢,沉吟良久,之后才总算有所释然,心中明白其实无论庄光是什么来头,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何况庄光想说便自然会说,若是不愿说的,他问了也没用。也就是说,他执着于这些毫无意义的真相,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未来该走什么路,只需心中清明,尽力而为便好。若是能得,便是最好,若是不得,也不可强求,毕竟那些什么“天命”总归虚无缥缈,自己一介凡人,实在渺小,即便窥得天机,却也无力改变什么!
想通这层微微一笑,说道理,刘秀脸上重又有了自信的笑容,此时他看了看邓禹,笑说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几年,你小子倒是跟子陵学了不少啊!”
邓禹见刘秀又恢复如常,便也笑微微一笑,说道:“若非如此,如何辅佐大哥,成就大业!”
刘秀听罢,便又打量了一番邓禹,说微微一笑,说道:“嗯!的确是高了不少,只可惜不够结实,就你这身板,我看是上不得战场!这乱世之中,若是没有戎马沙场的本事,又谈何成就大业呢?”
邓禹见他语带轻视,便申辩微微一笑,说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刘秀听了这话,却笑了笑,不置可否。
邓禹见刘秀笑而不语,便问:“难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认为我说得不对?”刘秀见他颇有不服,便想了想,才微微一笑,说道:“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所谓兵者,应审时度势,并无对错之分!”
邓禹却似乎颇不认同,正欲再论,却被刘秀打断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在此谈兵,还为时尚早,如今我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如你所说成就大业,却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