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客栈后院。
位于客栈大堂后,有一个面积相当大的后院,足有五六百平米,又分外院与内院,外院是客栈掌柜和小二的住所,内院是客栈老板的休憩之地,禁止任何人出入,显得十分神秘。
一道身影匆匆从客栈大堂来到后院,正门处,上面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的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虽不富丽堂皇,却也显得精巧别致。
再往里,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大有古人“曲径通幽处,禅房草木深”的意境。
这条羊肠小径便是从外院通往内院的通道了。
那道身影一路上行色匆匆,丝毫没有心情观赏外院的风景,走到那条羊肠小径前,在小径旁的一块假山上有节奏的轻敲了三下,顿见一个身材苗条修长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知从哪个隐秘处走了出来。
“什么事?”那女子看了一眼来人,语气硬梆梆的问道。
“回欣儿姐,小的已经发现目标了。”那人偷偷瞧了一眼跟前的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贪慕之色,继而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低头无比恭敬的回答道。
看这家伙的面貌与衣着,竟赫然是那紫来客栈引导易天三人上二楼雅座的小二,原来他趁着易天被秃顶中年男子纠缠住的机会,偷偷溜到后院汇报情况来了。
“真的?”那被唤作欣儿姐的女子脸上一片欣喜之色,神情显得十分激动,丝毫没有刚才冷冰冰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现在人呢?”
“就在客栈二楼雅座。”小二依旧恭谨的回答道。
“好,我去看看。”欣儿姐就待迈步前往,身子忽而一听,自言自语道,“不行,此事必须先禀报小姐。”
“很好,你算是立了一个大功,现在回去,要不动声色的将他留住,去吧。”欣儿姐低头沉吟片刻,对小二说道。
“是。”小二应了一声,又瞧了眼姿色不俗的欣儿姐,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欣儿姐没有多做停留,小二一离开,她便立刻向羊肠小道深处走去。
小道佳木葱茏,奇花炳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岩,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欣儿姐穿过小道和环绕的回廊,走入一个独立的四合院,从圆形拱门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诱人的花香,现在正是百花争艳之时,各种牡丹、芍药花迎风招展。
院子的最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亭子,在亭子旁边,是一个绿水荡漾的水池,里面浮萍点点,此时在凉亭里面,正站着一个约莫有二十岁上下年纪的年轻女子,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嫩。容色娇艳,眼波盈盈,一袭蓝白相间的衫裙,映衬着凹凸有致的诱人娇躯,曲线毕露,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只是她的嘴角边隐隐带着一抹愁苦,此时正盯着水池里面的浮萍在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的长叹了口气。
“小姐。”欣儿姐人还未到亭子,便远远叫道。
“欣儿,怎么了?”那女子没有回头,淡淡问道。
“小姐,那家伙终于到了。”欣儿姐走到女子身旁,附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女子仿佛骤然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娇躯猛地一颤,唰的转过头盯着欣儿姐,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古怪,似惊似怨,却是没有半点欣儿姐预期的激动和喜色。
“那个家伙终于到腾云城了!”见自家小姐表情异样,脸色不对劲,欣儿姐脸上喜色顿时收敛起来,目光关切的看着女子,低声回答道。
“我听到了。”女子仿佛失了魂般,怔怔站在原地,脸上表情不断变幻,迷人动人的美眸中更是神色复杂莫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盼望丈夫归来的怨妇突然骤闻丈夫归来后的惊讶,幽怨。
亦或是激动喜悦?
女子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形容描述。原以为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早已到了古井无波的境地,即便听到这个与自己戚戚相关的消息,她也绝不会动摇半分。
然而,事实证明,在听到欣儿说那个家伙终于来到腾云城的消息时,她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慌乱的手足无措。
是的,紧张和慌乱。
她都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紧张和慌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没想到,如今自己仅仅只是听到他的消息而已,竟然就会变得这样不知所措。
“人呢?”女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波动的情绪,云淡风轻的问道。
“就在客栈里。”欣儿回答道,“奴婢已经吩咐他们先把他稳住了。”
“嗯。”女子微微颔首,却是没有再说话,目光怔怔的看着亭子边上的水池呆呆发神,半晌后,继而才道,“你去看看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说着女子从石椅上站起,扭动着动人娇躯,莲步轻移,兀自向自己的闺房方向行去,留下欣儿一人疑惑的站在亭子中。
“小姐这是怎么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难道不该高兴吗?”欣儿秀眉轻蹙,脸上满是疑惑和忧虑之色,轻轻摇了摇头,旋即转身离去。
“一百年了,终于出现了一个,我也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孤独终老的命运。可是,我该高兴吗?”待欣儿离开后,已经回到闺房中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中倒映出的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口中喃喃自语,脸上一片凄然绝美之色。
她是摆脱了孤独终老的命运,却又身不由己的进入了另一个无法反抗的宿命。
这与出了虎穴又进狼窝又有何区别?
也许在别人看来,自己是幸运的。三代人苦守百年,前两代都只能遥遥无期的孤身凄苦的茫茫等候,唯有自己在花季华年便终于等到了三代人苦苦等待的那个宿命之人。
可是她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喜悦和激动。
这是命中早就已经注定的,我的心情如何又有什么用?
女子喃喃低语,纤纤玉手抚摸着自己的白皙润滑的脸颊,一滴透彻心凉的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润过脸,润过手,落在地上,绽放一地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