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视频,林清浅把手机装回了口袋。
她用手撑在扶栏边,望着眼前开阔的山川景色,到处都是苍翠一片,山下流水清澈,偶有白色的水鸟掠过水面,头顶是蓝天白云,山风吹来,漫山苍翠浮动,哗哗作响。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身心似乎都得到了放松和净化。
靳北笙站在旁边看着她,轻勾了下唇角,继而也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也是在这儿,他们看见了晚霞漫天,映照在山间,漫山苍翠好似都被浸染上了橙红一片,就连山下清澈的水中,此刻都盛着绚丽霞光。
林清浅拿着相机,找好角度,拍下了一张以晚霞为背景,飞鸟归林的照片。
镜头下移,不经意间对上了靳北笙。
只见在如此壮丽的景色前,他也只是神情淡淡的眺望远方,就像是一个不知活过多久的人,好像看尽了沧海桑田,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无波无澜的旁观者,万般景色,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淡漠疏离便是他对这世间的态度。
林清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将佛子和无情二词,连贯在了一起,想用它们来形容此刻的靳北笙。
她一连按下了好几次快门,也将靳北笙留在了她的镜头里。
“拍我?”
靳北笙突然转头,林清浅没来得及移开相机,她甚至还下意识的又按了一下快门:“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要拍你的,是你正好闯进了我的镜头。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删掉 。”
“不用。”靳北笙喝了口水:“这边的景色是不错,但这世上,还有比这里更美的景,更美的时刻,应该出去多走走,多看看,视野开阔了,就不会囿于眼前的方寸之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晚霞褪去,天光也彻底暗了下来,靳北笙递了几片暖宝宝给林清浅,并嘱咐她如果冷了要记得穿上厚外套。
林清浅满口答应下来,她跟在靳北笙身后,随着同样夜爬苍云山的游人一起往上走,靳北笙每走一会儿,就会停下脚步,回头等等林清浅。
最后,由于他实在担心林清浅会掉队找不到自己,便从包里掏出了数据线,待她赶过来后,把数据线的一头绑在了她的手腕上,另一头绑在了自己的手上。
“北笙哥,你这是什么遛狗绳?”
“数据线,怕找不见你。”
“可这样绑着,你也走不快了。”
“无所谓,你别丢了就行。”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条一米的数据线,就这样在天将擦亮时,爬到了山顶。
林清浅累得是多一步路都不想走了,她在离观景台还有几百米的地方,找了块看起来还算平整的大石头,一屁股坐下去说什么都不动了,她解开了手腕上系着的数据线,裹紧了自己的厚外套,对靳北笙道:“你去玩吧,不用拖着我了,我坐这儿歇一会儿。”
靳北笙缓缓收了线,他也没走,而是转身在林清浅身旁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往来游人在即将破晓的黑暗里投来了一束束亮光。
两人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坐着,良久,林清浅和他轻撞了一下胳膊,没头没尾的问道:“在你眼里,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漾?聪明,乐观,善良,有责任心,符合所有像咱们这种家族所需要的继承人特点。”
“他也是个很好的哥哥。”林清浅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北笙哥,人真的会有来世吗?若灵魂不灭,好人会被轮回眷顾吗?”
“只要相信便会。”
“那你信你的前世情债,今生需偿吗?”
“信。”
“那……我会是你的情债吗?”
黑暗中,靳北笙的眼眸很亮,林清浅和他对视着,不由心跳加速,莫名期待着他的答案。
靳北笙沉吟良久,道:“命运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要听谁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只需按照你心中所想去生活,去遇见你真正喜欢的人,不必被谁左右。我也不会挟恩要求你做些什么,顺其自然便好。”
“我是你的情债?”
“你不是谁的债,你只是你自己,我也只是我。”他站起身来,跺了下脚:“休息够了,咱们就过去吧,天快亮了。”
林清浅站起身来,抓着他的衣角跟着他走上了观景台。
凌晨五点,天边终于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林清浅手扶着栏杆,眼巴巴望着天边,她听着身旁澜山寺里传来的悠长空灵的晨钟声响,肃穆低回间,还夹带着丝丝苍凉。
“北笙哥,你听这个钟声,想哭吗?”
靳北笙低头看向她,伸手帮她戴上了外套帽子:“你是困了。”
林清浅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哈欠。
黎明初生,破晓的晨光渐渐耀眼,朝阳一点点吞噬掉晨雾,金光弥漫,在清脆的鸟叫声里,天亮了。
林清浅看得入迷,靳北笙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要去澜山寺。
林清浅点了点头:“你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靳北笙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举着‘长枪短炮’拍摄日出景色的人群,独自一人走向了还未到开放时间的澜山寺。
林清浅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他这到底是有多虔诚啊,放着日出不看,非要赶着去见神佛。
七点整,天光大亮,观景台上的游客少了很多,林清浅也跟着人群下了观景台,她远远的看见,靳北笙成为了今天澜山寺的第一位香客。
从心底而言,林清浅其实并不信神佛,平时如果不是为了陪长辈们,她路过庙宇也不会进去。
就像现在,刚靳北笙没有要求她跟着,她自然也没有非进去不可的理由,她找到之前坐过的那块大石头,坐下一边吃着面包,喝着旺仔牛奶,一边望着澜山寺的方向。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林清浅叹了口气,收拾好垃圾,起身走向了寺门。
因为时间还早,寺院里的香客不多,林清浅慢悠悠的逛着,左右看着,甚至还在卖纪念币的无人售货机里,花二十块钱买了一块金色的纪念币,又往功德箱里投了钱,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再捐些香火时,她看见靳北笙跟在僧人身后,一边交谈着,一边跨过门槛,走进了大殿。
她跟过去,站在大殿门口,见靳北笙在敬过香后,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了神佛前。
林清浅不知他在求什么,只知他在佛前跪了很久……
靳北笙起身后,又和僧人交谈了几句,一转身就看见了正冲他笑得灿烂的林清浅,一瞬愣怔过后,他向僧人微微颔首算作告别,走出了大殿。
林清浅什么都没问,她只静静的跟着靳北笙,靳北笙带着她在靠近寺院门口的花坛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红绳编织的手链。
“这是你刚求的?”林清浅问道。
“嗯,送你。”
“你求了这么久,是为了送我?”
靳北笙轻轻拉过她的胳膊,将手链戴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你和我说过,上次你在清泉寺为我系了祈福红绸,这次,我为你求一条红绳,算作还了你的情,在神佛面前,我们两不相欠。”
原来,他放着日出不看,来见神佛,只是为了和她两不相欠……
这种疏离,当真是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他不欠她的债,也不让她欠,所以这情债之说,他信,却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