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两人各自洗过澡,裹着浴袍躺在了床上,林清浅翻身凑过去,搂着他的腰,躺在他臂弯里,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
靳北笙帮她掖了掖被角,待她睡熟后,他小心翼翼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一整天,林清浅都是昏昏沉沉的,半夜更是被噩梦惊醒了,伸手一探,想寻求到一些安慰,可身旁的位置却空落落的。
她有些无助的坐起身来,摸索着打开了台灯,掀开被子下床,鞋也顾不得穿,就忙是小跑出去找他。
靳北笙正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海边夜景,抽着烟。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只见林清浅红着眼眶,委委屈屈的放慢了脚步向他走了过来,随后拉开了他的胳膊,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扑进了他怀里。
他抬起夹着烟的手,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腰,问道:“又做噩梦了?”
林清浅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哽咽道:“我梦见了好大的一场火,我爸妈,哥哥,就连你都没逃掉……”
“都是假的,别怕。”
林清浅抬头泪眼婆娑,她看了眼靳北笙手里燃了一半的烟,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半晌道:“别抽烟了,亲亲我。”
靳北笙抱着她俯身把指间夹着的烟,捻灭在了烟灰缸里,他将指尖穿过她的长发轻顺着,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将吻落在了她的眉心:“欲望麻痹不了恐惧,你得学会克服才能真的战胜梦魇。”
林清浅抿唇,垂下了眼眸。
安静了一会儿,靳北笙抱着她站起身来,走回了卧室:“我陪着你,这次放心睡吧。”
……
第二天早上回到南城,靳北笙把她送回了家,做完午饭,临走时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次:“假期自己一个人不要乱跑,注意安全,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是几天啊?”林清浅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眼巴巴的瞅着他。
靳北笙摸了下她的头:“我也不知道。”
林清浅叹了口气,委屈巴巴的小声道:“那你去吧。”她放开手,听他说了句:“听话。”
晚上洗漱完,她在包里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给靳北笙涂过的那支唇膏,想来应该是落在酒店里了,所幸家里还有备用,她倒也没太过在意。
再之后的两天,林清浅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靳北笙,靳北笙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熬了个大夜,凌晨四点给他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林清浅低头攥着面前泰迪熊的小胳膊,沉默了片刻道:“我就想问问你到了没,有些担心。”
靳北笙:“到了。”
“哦。”她听见电话那头,靳北笙所处的环境似乎很是热闹,钢琴声,说笑声,她甚至还听见了侍者问他需不需要再添杯酒,靳北笙的英文吐词发音也很是优雅纯正,就像是老电影里的老派贵族绅士的腔调。
恍然间,她突然有种莫名的割裂感,脑补出了靳北笙戴着金丝眼镜,着一身得体西装,却手持佛珠,穿行在国外的名利场上,红酒,高脚杯,香烟雪茄,听着钢琴曲,看的戏剧是莎士比亚……
或许这样的想象便是他曾经生活的常态,可林清浅还是觉得,靳北笙更适合古寺庙宇,更适合品茶,听古琴弹唱,看京剧昆曲。
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上的矛盾割裂感。
明明也算是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可面对感情却总是自卑怯懦,明明在国外待得时间,比在国内还长,但在他身上却完全瞧不见过多的西化影子。
性格淡漠看上去无欲无求,可又偏偏烟酒尽染,在各种名利场上,如鱼临水,驾轻就熟。
信着慈悲的佛,做着最狠的事……
他这个人,除了矛盾,林清浅再想不出更恰当的形容词了。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靳北笙习惯了这种割裂的生活,所以才愿意陪她玩罢了。
“你吃饭了吗?”良久,靳北笙问道。
“现在凌晨四点,你说我吃饭了没?”
靳北笙轻笑了一声:“抱歉,没注意。”
“算了,你忙吧,知道你一切平安就好,我熬不住了,要睡了。”
靳北笙:“好,晚安。”
挂了电话,靳北笙放下酒杯,听郑宇上前道:“先生,徐小姐刚打来了电话,说明天想要见您一面。”
靳北笙凝眉,站起身来,向宴会厅外走去:“她有说是什么事儿吗?”
郑宇跟在他斜后方半步远的位置:“说是有些东西要亲自交给您。”
靳北笙一路走出了酒店,郑宇交代了门口的侍者几句,两人一起等了一会儿,司机把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郑宇上前给靳北笙拉开了后座车门,然后坐上了副驾驶位。
“先生,您要见徐小姐吗?”郑宇见靳北笙不言,又提醒着问了一次。
靳北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粉色的印着草莓熊图案的唇膏,打开盖子闻了闻,缓缓道:“明天中午,抽半个小时见她,你来安排吧。”
“好的,先生。”
……
第二天中午,徐清被郑宇带到靳北笙所住庄园别墅的书房时,靳北笙正在烹茶。
因为是阴天起了雾,所以落地窗外能透进来的光亮属实有限,他开了一盏散发着暖黄光亮的落地灯,窗外是被打理细致的庭院景色,通往人造湖的蔷薇长廊,今年花开得倒是不似往年那般艳丽。
徐清记得,林漾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来靳北笙这里叨扰,他们三个再加上一个郑宇,四个人在湖边拿着鱼竿,一坐就是一下午……
可现在,林漾不在了,就连蔷薇开得也不似往年,唯独靳北笙还是这样神情淡淡。
她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把手里抱着纸箱放在了茶几空的那边。
靳北笙递了杯茶给她:“今天没有准备咖啡。”
徐清笑笑,接过茶杯:“没事。”她抿了口茶:“今年的新茶,从国内带回来的?”
“嗯,郑宇准备的。”他轻捻着手里的佛珠,徐清看着他的动作,笑笑:“舍得换珠串了?”
“遇见合适的就换了,你今天来,想和我说什么?”
徐清放下杯子:“我前段时间整理家里的东西,找到了一些林漾的旧物,原是想着这几天寄回国内交给林小姐的,可这不是,听说你来了吗,正好,我把东西交给你,还能省点儿运费。”
靳北笙看了眼那只箱子:“我听说,林家给了你不少钱,林漾以前赠予你的财产也不少,你会缺钱?”
“一辈子还长呢,钱再多也得精打细算啊,毕竟我可不像你们家大业大,我一个人在这儿无依无靠,不得多为自己打算一些啊?”她笑着转头望向了窗外:“在国内待惯了,再回这里是不是有些不习惯?毕竟阴雨雾气在阳光灿烂面前总显得压抑。”
靳北笙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你倒也是舍得,和林漾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连点儿旧物都可以不留。”
“不舍得又能怎样呢?他回不来了,我总不能守着回忆,自苦一辈子吧,不过有件事,作为朋友,我可以提醒你一句,你家那位林小姐,和我应该是一个性子的,对感情,说断就一定会断得干净,你最好……小心一些。”
“她和你不一样。”
徐清笑笑,目光落在了茶台旁的粉色唇膏上:“如果林漾能看见现在的你,想来他会非常欣慰,至少不用担心你会孤独终老了。”
“我本来也不会。”靳北笙抬手看了眼腕表:“不能留你吃饭了,我一会儿还约了人。”
徐清嗯了一声,起身向他伸出了手,可手刚伸到一半,又忙是收了回来:“林小姐的警告,我记忆犹新,就不和她的所有物握手了,靳北笙,后会有期。”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徐清走后,靳北笙又坐着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好半晌,他拿起那支粉色的唇膏,打开盖子闻了闻,缓了一会儿,叫来了郑宇:“你找人把这只箱子寄给林清浅,还有,别告诉她我见过徐清,不然……她会生气。”
郑宇难得听到靳北笙的解释,愣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抱起箱子,转身离开了。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窗外一场淅淅沥沥的雨,终是落了下来,风有些大,树枝晃动,还未完全变黄的叶片纷纷落下,蔷薇长廊上,花瓣也散了一地,景致萧条,看起来很是有些压抑。
正如徐清所说,在国内待惯了,再回来一点儿也不适应,更不适应的是没有林清浅围在身边的孤独。
也不知道,小朋友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真让人操心。
这样想着,靳北笙的嘴角不由挂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