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但勉强还能继续忍耐。
直到一个据说是靳北笙二舅爷爷家的三表姑的女儿说出了一句:“你们准备生几个孩子啊?一男一女最好啦,凑个好字嘛!”
林清浅算是彻底绷不住了,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正在听长辈们聊过去峥嵘岁月的靳北笙。
靳北笙也准确的接收到了她的求助。
他极为淡定自然的抬手看了眼腕表,然后对靳爷爷道:“爷爷,抱歉,我得先失陪了。年前我曾在清泉寺,祈愿立过誓,每天早中晚三次礼佛,以求得内心平静,洗涤心中业债罪恶,现下时间已到,须得去兑现誓言了。”
靳爷爷点了点头,笑得慈蔼:“誓言不可违,去吧。”
靳北笙站起身来,得体的向在座长辈们微微颔首,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偏厅正对着他的沙发上的林清浅,他走到偏厅门口,站定,问道:“清浅,可愿同去?”
林清浅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她站起身来,点了下头,看向了江念锦:“这愿我也立了,须得同往。”
江念锦道:“那就快去吧,这边啊,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林清浅乖巧的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了靳北笙身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在一众亲戚长辈感叹他们真是郎才女貌各种般配的议论声里,离开了客厅。
靳北笙带着她,顺着紧挨着后院的回廊,走向了佛堂,随着离客厅越来越远,也终于是听不见说笑声了,林清浅如临大赦,松了口气。
“我要是在那儿再多待一会儿,怕是得表演一个生孩子给他们瞧瞧了。”
靳北笙笑了下:“不至于。”
“唉,你说你家这些亲戚,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咱俩是契约婚姻啊?”
“知道是联姻,但不知道有契约,而且契约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
“也对。”
林清浅跟着他走到了回廊尽头的佛堂门前,靳北笙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林清浅揉了下鼻子,在靳北笙之后走了进去,顺便轻轻合上了门。
靳家佛堂的布置十分简洁雅致,绕过雕刻着山林蓊郁,飞泉流涧的黄花梨木的屏风,可见佛龛摆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香案上香烛长燃,火焰平静。
从正对着门的透亮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可以瞧见后院的一角景致。
茂密的竹林间一棵红梅开得正好,枝杈上覆着一层未融的薄雪,衬托着,让红梅的艳丽,更加脱俗。
竹林后紧靠着一堵白色的隔墙,墙面正中有一扇梅花窗,透过窗户和竹叶间隙,可隐隐约约瞧见院中的太湖山石,和湖中挂着灯笼的水榭飞檐。
而临窗的屋檐上,经过半日的阳光洗礼,前两日落的薄雪,也化做水滴,顺着瓦片纹路,嘀嗒落下,正好砸进墙边青石台案上经年累月被水滴穿砸出的浅坑里,溅出一小片水花。
整间佛堂在这些景致的构画下,明亮,宁静,又雅致。
靳北笙走到香案前,拿起三炷香,借着烛火点燃,恭敬三拜,然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他跪坐在蒲团上,静静捻着手里的珠子,翻看起了靳奶奶每日常读的经书。
林清浅在佛堂里逛了逛,最后在窗前站定,她推开一小扇窗户,趴在窗框上,探头出去,闻着化雪后,混杂着竹叶梅香的泥土味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耳边清脆的鸟叫声阵阵,很是欢愉。
她转头看向靳北笙,只见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给他的背脊,发梢,乃至侧颜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娴静,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不染纤尘,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她望着他出了神,直到靳北笙转过头来看她,淡淡开口问道:“怎么了?”
林清浅才忙是回神,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忙是重新望向了窗外:“没事,就是看你好看,多看了两眼。”
靳北笙垂眸轻捻着手里的珠子:“你不用太在意他们说的话,婚姻,孩子,家庭都不该成为束缚住一个人的理由,你应该属于自由。”
“我知道,但我也不排斥这些,你知道的,我喜欢有人陪着我,喜欢稳定坚固的关系,至少能让我知道,哪怕飞得再远总有一个人在等我,也总有一盏灯会为我亮着,在我窘困时,能无条件的站在我身边支持我,帮助我……这应该就是家人的意义吧……”
靳北笙没说话。
林清浅笑笑,努力伸手去接顺着屋檐滑落的水滴:“我们是家人,对吧?”
靳北笙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但可惜,风声太大,他的声音太小,林清浅并没听见。
“靳爷爷以前养过鸟?”
林清浅指了指窗边挂着的那只木头有些腐朽的空鸟笼,转头问靳北笙。
靳北笙起身走到她身旁站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靳砚辞走的那年,爷爷放生了很多动物,其中也包括困在笼中的鸟。
这间笼子里,以前养着一只会说话的八哥,是爷爷特意找来给砚辞逗趣儿的,砚辞夭折后,这只八哥很奇怪,也不再说话了,每天只呆愣愣的望着窗外的天空,爷爷瞧它可怜,便放飞了它。
这个笼子倒是一直没扔,挂在佛堂外,奶奶说,留着它,万一哪天砚辞的八哥回来了,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许是砚辞也能借着它的眼睛,回来看看我们。可惜,那只八哥,自从飞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你喜欢八哥吗?”
靳北笙摇了下头:“我害怕那些尖嘴的动物,尤其是长着黑色羽毛的。”
林清浅叹了口气,她转身靠着窗户,望着头顶的吊灯:“我什么都不知道,上次居然还拉着你陪我一起去清泉寺的后山看鸽子,现在想想还真是难为你了。”
“还好。”
安静了一会儿,林清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把手揣进了毛衣外套的口袋,掏出了两块草莓味的牛奶糖,笑盈盈地把手掌摊开,递向了靳北笙。
“神佛普渡众生,糖果会让每个不开心的小孩快乐,吃一块,全当是为了治愈曾经不快乐的靳北笙小朋友吧!”
“幼稚。”靳北笙看着躺在她掌心的糖果,笑了笑。
“我本来就年纪小,幼稚也正常,你就当陪我玩吧!草莓味,你最喜欢的味道,吃一块,保证快乐!”
“不快乐怎么办?”
林清浅笑着假装沉思了片刻,道:“那就再吃一块,再吃一块还不够,楼下客厅的糖盒里还有好多,我过去给你拿,想吃多少吃多少,吃到长蛀牙也行,长了蛀牙,就去看医生,大不了换口假的,医疗水平这么发达,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