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奶奶自顾自说着韩家对即将迎来新生命的重视,越说越高兴,竟提起了靳北笙的小时候。
当靳奶奶说到,靳北笙五六岁上还得每晚被人抱着哄着,哼着歌才能入睡时,林清浅看见靳北笙的脸色变了,她猜靳奶奶应该是记差了,闹人爱撒娇的小孩是身体不好的靳砚辞。
靳奶奶还在说着,靳北笙握着笔的指节已经微微有些泛白,林清浅咳嗽了几声,打断了靳奶奶的话:“奶奶,那你还记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吗?”
靳奶奶笑得慈蔼:“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靳家,林家,韩家三家世交,三家里,在你们这一代啊,就出了你这一个小姑娘,你从小身体就弱,像个小豆芽菜似的,刚出生的时候,哭声比小猫叫大不了多少,可是让人心疼,但是吧……”
她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敲门走了进来,恭敬道:“老夫人,有电话找您。”
靳奶奶转头看他:“哪儿来的电话啊?”
管家:“是从京城打来的,这不快到中秋了,家人有孝心,来问候您的。”
靳奶奶笑着叹了口气:“搬来南城这么多年,也亏得他们年年还能记挂着。”
管家伸手扶她起来,靳奶奶对林清浅和靳北笙道:“你们在这儿慢慢抄,慢慢聊,奶奶去接个电话。”
林清浅乖巧的点了点头。
随着门被再次关上,林清浅算是松了口气,她放下手里的墨,问道:“差不多够用了吧?”
靳北笙嗯了一声没说话。
林清浅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沾上的墨:“不开心了?”
靳北笙没看她,只继续着眼于手上的笔和笔下的纸:“没什么好不开心的,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眼中,我本来就不止是为自己活的,既然如此,那过往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记不清,记错了,也都在情理之中。”
林清浅拽了把椅子坐下,她用手捧着脸,看他慢条斯理的提笔绕腕,落笔,沾墨:“你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还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塑造出你这种闷葫芦似的性格。”
靳北笙写完这张纸上的最后一个字,他移开镇纸,换了下一张宣纸,顺便向后翻了页经书。
“小时候,靳砚辞身体不好,大人们不放心他,所以就轮换守着他,我比他强,不需要那么多的照顾,所以他们便将我交给了保姆阿姨照料,一直到我出国前,都是这样。”
“我当时也不理解为什么家人都只围着靳砚辞转,而我表现再好,被家庭教师夸得再多,妈也只是摸摸我的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就好像我的优秀是理所应当,顽劣叛逆,就是大逆不道。”
“我为了得到夸奖和爸妈的注意,就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优秀一些,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曾将目光多落在我身上分毫。后来更是因为他们的丧子之痛,看到我就会想起和我长得十分相似的靳砚辞,从而勾起悲伤,所以把我送出了国。”
“在国外时,最开始的几年,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学校里还有坏孩子,所以我很想家,每次打电话回来,我都会问爸,问奶奶,他们什么时候能来接我。爸总说过几年,再过几年,然后一过就过到了三十岁。”
靳北笙自嘲的笑笑:“现在他们又开始埋怨我性格冷淡,同他们不亲,甚至还经常告诉你,说我性格差,让你多担待。”
林清浅捻了下手指,不知道说什么好。
靳北笙提笔沾墨:“我确实性格不好,脾气不好,克制不住的对人有戒心,因为我的经历告诉我,the only person I can trust is myself。”
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其实……我也是可信的。”林清浅小声嘀咕了一句,趴在了桌上。
半晌听他说了句:“believe it or not, I have given you all the love I can give. I have never loved anyone like this before.”
不管你信不信,我给你的已经是我能给的全部的爱了,我从没像现在这般爱过谁。
“能说中文吗?我不想做英语听力。”
靳北笙笑了下:“你知道的,我一般会换种语言说这种肉麻的话,因为这对我们而言都算是一种退路,我不会难为情,你也可以装作听不懂,不回应我。”
林清浅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做过多的探讨:“那你讨厌靳砚辞吗?”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羡慕嫉妒。不过近两年倒是难得又讨厌了他一次。”
“嗯?”
靳北笙停下了落笔的动作,看向她:“去年中秋,我质问爸妈是不是如果靳砚辞还在,和你结婚的事就根本轮不到我,他们没有否认。那是我长大后第一次感觉到那么慌乱,就好像一件大好事好不容易砸在了我身上,却被告知,我是捡漏的。”
“你才不是捡漏的呢!”
靳北笙苦笑:“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就是捡漏的,因为我是你不得已的选择,所以你掌握着我们之间绝对的主动权,你可以选择爱我或是不爱我,要我或是不要我,而我总会很没出息的,一次又一次拜倒在你脚下。”
“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神佛面前,不打诳语。”
“靳北笙,说白了,你还是不信我对你的喜欢,你……你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在哪儿!”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每一次发生类似的争论,我都要和你说一遍我为什么觉得很累,为什么想和你分手,可你怎么就是认识不到问题呢?”
林清浅心里的无名火又一次被勾了起来,她坐直身子,皱眉和他对视:“靳北笙,我们也不翻旧账了,就只说你生日那天的事,我对你生气的点在于,首先那天是你的生日,我真的真的很想帮你过生日。”
“所以我提前半个月,不,甚至是从我过完生日之后,近半年的时间,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怎么给你过生日,准备什么样的惊喜,你会收获怎样的感动,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休息两天,去海边,或者就在家里,拥抱,亲吻……可你告诉我,你不会因为生日放下工作,你也不会过生日,所以一盆凉水浇透了我半年的热情。”
“我以为你会为我改变,但我也知道不能强求你,所以第二天我一个人上山去了清泉寺,清泉寺的香火有多旺,不用我来赘述,但九月二十三那天,我是寺里的第一位香客,我一步一步爬上山,跪在佛前,许了神佛那天听到的第一个愿望,我为你求了平安,做了功德,我看着神佛慈眉敛目,只希望我的愿望能够成真。”
“去年你过生日,我们尚且还一起在清泉寺吃了一碗素面,可今年,我一个人坐在后山的银杏树林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就好像全世界包括你自己,都不在乎你的生日,只有我在乎,可你并不把我的在乎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