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飞哥,你们终于来了,我好想你们。”
徐龙象紧紧抱住徐凤年,从他肩膀上看着他身后的李飞,傻乎乎的笑着。
徐凤年轻拍徐龙象的背,柔声问道:“你不是怕水吗?怎么会在江上?”
徐龙象道:“已经不怕了。”
站在竹筏另一头的赵希抟,乐呵呵的解释道:“山上有些山楂已经熟了,自打那天起,这孩子就天天跑到江边等你们。”
“等着等着,他就不怕水了,呵呵呵……”
李飞摸摸徐龙象的头,微笑道:“真了不起。”
徐龙象轻轻推开徐凤年,弯腰抱起一个竹兜,道:“哥,飞哥,有鱼。”
徐凤年拍拍他膀子,笑道:“咱们入乡随俗,吃点斋饭就行,别让你师父为难。”
徐龙象连连摇头,道:“没事,老道士师父不为难,他会做鱼汤。”
徐凤年愕然看向赵希抟,便见他满脸尴尬的讪笑道:“这天天吃斋菜也不是个事儿,你们上龙虎的时候,可别提鱼的事啊!”
徐凤年好笑的道:“放心,没人提鱼。”
另一边,轩辕家船上,轩辕敬宣通过手下的禀报,已经弄清徐凤年的身份。
他惊疑不定的扭头望着轩辕敬城,问道:“你女儿怎么会认识北凉世子?”
轩辕敬城转过身去,目光闪烁着道:“我也不知。”
那边竹筏上的李飞对车队招招手,朝龙虎山方向指了指,青鸟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赶着马车往前行去。
徐凤年和李飞则是待在竹筏上,赵希抟手中竹篙轻轻打水,竹筏顺着歙江,漂向支流龙王江。
……
龙虎山山脚,龙王江边不远处,一片绿树掩映之中,有一间十分朴素的道观。
这就是属于赵希抟的“逍遥观”,整个观中就他和徐龙象两人。
车队稍稍绕了些路,等他们到时,李飞几人已在逍遥观内。
“黄蛮儿,黄蛮儿……”
“大姐,你也来啦!”
徐龙象跑到徐脂虎面前,傻呵呵的笑着。
徐脂虎眼眶泛红,抬手轻抚弟弟的脸颊,哽咽道:“你都长这么高了,还是这么瘦。”
徐龙象傻笑道:“大姐不哭,我帮你煮鱼汤。”
徐脂虎笑中带泪,点头道:“好,大姐不哭,大姐是高兴。”
“属下见过小王爷。”宁峨眉跟袁勐带着凤字营,对徐龙象单膝跪地,右拳敲在左胸。
可惜,他们一如既往的被徐龙象无视,他径直跑进观里,要去给哥哥姐姐煮鱼汤,留下一地尴尬的凤字营将士。
徐脂虎无奈的摇摇头,她柔声对宁峨眉和袁勐道:“宁将军,袁校尉,你们还不明白吗?”
“黄蛮儿的心很小,光是家人就已经将他的心塞满,再装不下其他,他从来不需要什么效忠和支持,你们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带着二乔进了逍遥观,凤字营自然是在观外扎营。
宁峨眉等人起身后,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逍遥观的厢房中,徐凤年将养灵壶放好,依旧点燃三炷香插到香炉中,这才出到外面。
赵希抟已经架上火炉铁锅,将在竹筏上清理好的鱼煮上,他握着一柄蒲扇扇着火,闻着逐渐散发出来的鱼汤香味,满脸悠然自得。
这逍遥观旁边有一片竹林,熊大一到这,就兴高采烈的往竹林奔去,夏秋时节正是竹笋长得最好的时候。
夔姬带着她的儿女在龙王江里捞鱼吃,倒也无须他们多管。
温华在道观四处转了一圈,回到观前不大的平台上,吐槽道:“这龙虎山好歹是天下第一门派,怎么会这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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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希抟满不在乎的道:“天师府在山上,想拜山自己上去,我这逍遥观可就没这福气喽。”
李飞好笑的道:“人家这叫返璞归真,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赵希抟闻言呵呵一笑,眯着双眼轻抚颌下清须,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
刚走过来的徐凤年问道:“那你怎么不住山上?”
赵希抟满脸嫌弃的道:“人太多,活着累。”
说着看了看徐龙象,接着道:“再说这孩子,也不适合住在那人心浮沉之地啊!”
坐在旁边小马扎上的徐脂虎闻言,感激的对赵希抟道:“天师处处为黄蛮儿着想,脂虎感激不尽。”
赵希抟摆手道:“郡主不必说谢,自家弟子,都是应该的。”
“啧啧啧……”李淳罡看着徐龙象啧啧赞叹不已,对徐凤年道:“天生金刚境,人间仅见呐。”
“你这个弟弟,入指玄就能举世无敌,可别入天象,入天象境是要天人归一的,这身骨怕是有劫数。”
李飞点点头,对赵希抟正色道:“老李说的不错,黄蛮儿的根骨太过逆天,易遭天妒。”
“所以你最好带他去北凉修行,若有天劫,我自会助他渡劫,你是肯定抗不住的,哪怕愿意付出性命也不行。”
听李飞这样说,赵希抟也不敢等闲视之,郑重道:“我知道了,等这孩子入了指玄,就带他回北凉找你。”
原剧情中,他就是在徐龙象突破天象境,引来天劫时,为助弟子渡劫而身死道消。
这老道人不错,李飞不想让他就这么灰飞烟灭。
徐凤年凑到赵希抟身旁,道:“老天师,这龙虎山和徽山一江之隔,您对徽山轩辕家,应该挺熟吧?”
赵希抟道:“还行,怎么啦?”
徐凤年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听听看,轩辕家有什么趣事。”
赵希抟撇嘴道:“趣事没有,破事倒是一大堆。”
“说来听听。”
“轩辕家最大的破事,就是这个轩辕大磐,这些年他仗着自己天象境的修为,威逼轩辕家将族中后辈女子送去跟他双修。”
赵希抟一开口,就是一个惊天大瓜,听得众人骇然不已。
徐脂虎惊道:“这轩辕大磐不是轩辕家老祖吗?他如此行事,与禽兽何异?”
赵希抟摇头道:“轩辕大磐并非轩辕家的人,倒也不算乱了人伦,他其实是轩辕家的门客,只是当初入赘轩辕家后,才改姓的轩辕。”
徐凤年若有所思的道:“那如今这轩辕家族之人,都是他的后代?”
赵希抟摇头道:“那倒不是,他这一脉骨血,在江湖争斗中一个都没留下,加上早年受创,已经没有生育能力。”
“可十年前他神功有成,破入天象境,身体彻底恢复过来,便有了传承自己血脉的机会。”
徐脂虎恍然道:“所以他是想让轩辕家族,真正成为他的血脉。”
赵希抟道:“可不是嘛!要是轩辕家所有后辈女子,生出的孩子都是他的骨血,他才能真正意义上成为轩辕家族的老祖,而不是如今这样,只是个名义。”
徐凤年和温华听得暗暗咋舌,用这种方式将一个家族彻底变成自己的血脉,这他娘是个狠人。
便在此时,李飞、徐凤年、李淳罡、黄龙士、赵希抟皆是神色一动,扭头望向了江对面的徽山方向。
只有他们这些天象及以上境界的人,才能感应到那边有天地之力的波动。
……
龙王江对面,临江的悬崖边,轩辕敬城与轩辕敬宣并肩而立。
轩辕敬宣道:“听说你们家丫头想下山,被老二给拦住了,你没事也去劝劝她。”
“轩辕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是该回报家族的时候了。”
轩辕敬城道:“轩辕大磐……没想着就此罢休。”
轩辕敬宣若无其事的道:“我知道,那老家伙想要收了这一代所有女娃。”
轩辕敬城太阳穴一跳,凝声道:“你们就这么认了?”
轩辕敬宣道:“他是天象境,有他在就有轩辕家族不世威名,他满意了,就还是轩辕家老祖,轩辕家就还有传承。”
轩辕敬城缓缓道:“若失义理,何来传承?”
轩辕敬宣哂笑道:“这话谁说的?”
轩辕敬城道:“书里读来的道理。”
轩辕敬宣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读书能读出天象境吗?”
“大哥,青锋入了老祖房门之后,你们大房一脉就没了依托,你那点人脉,从今以后就交到我手上吧!”
“我比老二有人情,不会太为难你。”
轩辕敬城平静的道:“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
轩辕敬宣脸上的笑容收敛,转过身凝视着轩辕敬城,冷然道:“别让我为难,你若想不明白,我可以去跟嫂子谈。”
“她那么瞧不上你,这些年……过得也是辛苦。”
说完他拍拍轩辕敬城的肩膀,转身离开。
轩辕敬城无动于衷,眺望龙虎,直到轩辕敬宣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喃喃自语道:“其实,读书真能读出……天象境。”
说完这句话,他双臂负到背后,整个人飞身跃出悬崖,横空而掠,如鹰如隼。
……
望着徽山方向的李淳罡脸上浮起笑容,道:“有意思,这世上竟然有一个比徐小子还能藏的人。”
徐凤年也是心悦诚服的道:“我装纨绔才不到十年,他装废物这一装却是整整二十年不动摇,我是真的甘拜下风。”
李飞叹道:“可惜只是初入天象,离轩辕大磐的大天象,还有不短的距离,若再给他几年时间……可惜啊!”
黄龙士叹道:“藏了这么多年,今日为女儿暴露,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这小子比我勇。”
以初入天象的境界,挑战距离陆地神仙只差一步的轩辕大磐,显然没有任何胜算。
轩辕敬城想胜,便只能强行破入陆地神仙之境,因为他走的是儒家的路子,入陆地神仙便为儒圣。
可之前就已经说过,儒家气运被张扶摇十占其八,残余的两成气运根本支撑不起一位儒圣。
尤其是像轩辕敬城这种强行破境的,必遭天道反噬,为天劫所灭。
儒释道三教,最是受气运所限,一旦气运不足还强行破境,便要遭受天道诘难。
三教的修行讲究一个“悟”字,不是顿悟、参悟、领悟,而是觉悟。
一朝觉悟,便是个普通人,也能一步入天象,甚至一步入陆地神仙。
无论是轩辕敬城还是洪洗象,走的都是这种路子。
看似很容易,比一步步金刚、指玄、天象这样修炼上来的武夫,要简单得多,但想要觉悟又哪是那么轻易的?
这世上武者不计其数,也只有一个轩辕敬城,一个洪洗象而已。
只不过想要立稳自己的境界,就必须得有充足的气运支撑,否则贸然破境,便是找死。
而武夫就要稳妥得多,气运不足境界压根提不上去,能修炼到天象的,无不是气运滔天之辈。
却说轩辕敬城意态逍遥的飘过龙王江,脚尖在岸上落地第一下,炸出一个大坑,第二步稍小,第三步再次之。
接连七步,步步踏坑,宛如莲花绽放,一步一莲花,步步生莲,七步以后,地面已是点尘不惊。
落地后,他再轻轻一纵,便轻飘飘的落到逍遥观殿前平台。
他望向徐凤年,抱拳道:“轩辕敬城,见过世子殿下。”
徐凤年上前几步,似笑非笑的道:“原来是伯父,您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还飞过来了?”
轩辕敬城笑笑,没有接他这茬,而是道:“你长得与一人很像,形不过四五,神似却有八九。”
徐凤年好奇的问道:“伯父说的是谁?”
轩辕敬城道:“我家中有一幅画像,悬挂了二十多年,是青锋她娘亲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男子。”
他此话一出,徐脂虎一行所有人全都将目光投向徐凤年,神色古怪万分,徐凤年自己则是满脸懵逼。
温华恍然道:“我总算明白青锋姑娘那句话的来由了。”
事实上,徐凤年此时也正好想起了那句话:“你这面容,我娘应该喜欢。”
合着她当时那句话,并无什么隐意,就是字面意思啊!
徐凤年扫视了一眼众人,没好气的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去年年底刚刚及冠,二十多年前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徐脂虎嘴角扯了扯,随后看向轩辕敬城道:“所以那幅画像上的人究竟是谁?”
轩辕敬城叹了口气,道:“画中人,便是你母亲北凉王妃,拙荆当年与她相遇时,她作的是男装打扮。”
徐脂虎愕然道:“轩辕夫人一直都不知道?”
轩辕敬城苦笑道:“等知道的时候,拙荆已经对王妃情根深种。”
众人忽然有些想笑,包括徐凤年和徐脂虎在内。
所以这么多年来,轩辕敬城与妻子不合的传闻,源头竟是因为娘亲?
姐弟俩看向轩辕敬城的目光,有了几分同情之色。
这事晚上得好好跟娘说道说道,年轻时的一点胡闹,却误了人家轩辕夫人一辈子,这罪过可有点大。
徐凤年尴尬的清咳一声,问道:“伯父此来,究竟有何贵干?”
轩辕敬城神色一肃,杀气凛然的道:“我要杀了轩辕大磐。”
徐凤年目光微凝,道:“他可是大天象。”
轩辕敬城道:“我也是天象境,二十年来,我借着读书的机会,已经学尽问鼎阁的功法秘笈。”
徐凤年道:“你有把握杀他?”
轩辕敬城叹道:“再等五年我能杀他,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这一战无论胜败,我是活不成了。”
“我不畏生死,但是心中终有挂念,我死后妻女下场如何,不得而知,幸好世子来了,这天底下只有世子能救得了他们母女。”
徐凤年目光一闪,反问道:“我为何要救?”
轩辕敬城道:“轩辕大磐死后,我女儿将会接掌徽山,可她太年轻,需要时间扎稳根基。”
“这段时间,世子可将青锋作为牵线傀儡,掌控轩辕一族,从此以后,徽山一脉尽在北凉掌中。”
他说出这番话后,李飞“嘶”了一声,满脸不解的道:“我不太理解,既然你都已经打算,让你女儿依附北凉,为何你不自己直接就投靠北凉?”
“如此一来,你成了我北凉的臣属,我们不就有理由插手徽山之事,该杀的杀,该打压的打压,该拉拢的拉拢。”
“这样不仅你能活下来,还能对妻女说出这些年忍辱负重的实情,让你妻女对你刮目相看,从此尽享天伦之乐,何乐而不为?”
轩辕敬城怔怔望着李飞,而温华、徐脂虎等人却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温华道:“没毛病啊,既然你都已经走到绝路,为什么不直接向北凉臣服,非要自己去送死?”
轩辕敬城看向徐凤年,问道:“你们愿意为我父女出手?就不怕我反悔?”
众人都笑了出来,李飞笑道:“区区一个天象境的轩辕大磐,在下一根指头便能碾死。”
“我能轻松碾死轩辕大磐,你觉得我们会怕你反悔吗?”
“甚至我还会一种直接施加在魂魄上的控制手段,如果你担心我们不信任你,处处给你掣肘,要不我给你种上?”
“咳咳……”轩辕敬城清咳两声,道:“那倒不必,既然阁下有此把握,在下自无须多此一举。”
说完他对李飞抱拳道:“未请教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李飞道:“在下李飞,曾有人叫我十强武神,也有人唤我灵剑公子,说了你也不知道,轩辕大磐应该是知道的。”
“我成名那会儿,轩辕大磐还是个小小孩童,他应该听长辈说起过,九十岁以下的人,便很少有知道我的了。”
轩辕敬城愕然道:“敢问公子贵庚?”
李飞耸耸肩,道:“具体不记得了,总归不会低于三个甲子。”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带着轩辕世家依附北凉,我帮你杀轩辕大磐。”
“至于你家老二老三,你可以自己动手,这也是你向妻女展现实力,解释清楚的好机会。”
轩辕敬城迟疑的道:“公子可否稍稍显露手段?”
李飞展颜一笑,道:“看你衣摆。”
轩辕敬城垂首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只见他大氅下方衣摆的一截,忽然毫无征兆的断开,坠落在地。
“这……什么时候?”
李飞道:“现在。”
说完伸出剑指对着轩辕敬城一划,一道罡气波动一闪即逝。
轩辕敬城满头雾水的看着李飞,问道:“什么意思?”
李飞对温华偏偏头,道:“华子,解释一下。”
温华道:“很简单,他刚才这一剑,穿梭时间回到数息之前,斩断了你的衣摆。”
轩辕敬城看着两人的目光,神情古怪。
李飞笑道:“先生这是不信?那好。”
说完又对着轩辕敬城一划,还是罡气波动一闪即逝。
轩辕敬城打量自身,却无任何异样,不解的看向李飞。
李飞道:“先生数二十个数。”
轩辕敬城闻言立刻在心下暗数,数到二十后,他只觉大氅一轻,垂首看去,又一截衣摆掉落。
李飞微笑道:“先生明白了吗?”
轩辕敬城倒吸一口凉气,道:“刚才那一剑,去到未来十息,斩断了我的衣摆?”
李飞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轩辕敬城心悦诚服的抱拳深深一揖,道:“公子神技,那我父女就仰仗公子了。”
“我这就回山,杀了轩辕敬意和轩辕敬宣,还请公子半个时辰后上山,杀轩辕大磐。”
李飞道:“没问题,先生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