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州市府从银行那边拿到了很大的一笔贷款。按照当时签订的协议,所有贷款将在未来五年内分批次划拨。协议当中有着极其重要的补充部分,那就是“银行将对匡州整体经济状况随时进行评估,如果不能达到预期目标,有权收回或中止贷款协议。”
“收回”是个很吓人的字眼,但也就是真的用来吓唬人。口袋里没钱你怎么收回?难道真的像黄世仁那样,『逼』着市府班子所有领导集体上吊?
真正具有威胁力的,还是“中止贷款”四个字。
现在匡州很多市府项目做得热火朝天啊!高速公路连接、市内绿化改造、治安状况整改、棚户区及旧城改造……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钱,这些项目一旦建成,匡州的整体情况将全面转好。可要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中断了经济来源,那么以及启动的项目就得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柏丽声就觉得一阵头疼。
她叹了口气:“胡市长,你通知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召开常委会。任何人不得缺席。现在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必须尽快处理。另外,我们今天晚上还是分头再与这些投资商联系一下,能安抚的尽量安抚,务必争取最好的结果。”
……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匡州一片混『乱』。
小冲村的村民怎么也没有想到,财大气粗的“康耀公司”说走就走了。
村里的头头们得到消息赶到建筑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
那么大的一块地,他们说不要就不要。所有建筑设备全部运走,没有用完的材料也不见踪影。工地旁边新建起来的简易平房拆掉了好几间,剩下的走进去也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废纸和各种垃圾。
地基上的灌浆进行到一半,都出都是伸向天空的林立钢筋。这几天下雨,地坑里到处都是积水,人也下不去,满脚都是泥浆。
“这是咋回事?他们就这样走了?”
“不可能吧!我在市里听说的消息,这块地是康耀公司花了一个多亿买下来。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我看这事情用不着急,说不定只是材料不够,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过上几天他们就会回来。”
“我觉得也是。这块地本来就是荒着的,既然在咱们村子旁边,凭什么不能给咱们一点儿好处?再说了,康耀那么大的公司,那么有钱的老板,分给咱们每家每户一套房子又怎么了?尼玛的有钱人就是心黑,他们天天吃肉,凭什么咱们喝口汤都不行?这地方那么大,他要赚钱就多盖楼,就算分给咱们一点儿,他还能赚上不少。”
“就是!不能惯着有钱人。这块地水电什么的都要从咱们村里过,反正家里老人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每天都到他们工地上守着,不给钱就别想开工。管他一年两年的,反正要么给钱,要么给房子。这里是匡州,想要赚钱,就先得把咱们给侍候高兴了再说。”
康耀公司一直没有回来。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工地上渐渐长出了草。
……
甄氏集团全面撤资的消息,在匡州市开发区引起了地震般的轰动。得到消息的当天,那位副区长立刻带领下属,急匆匆赶到甄勤琴所在的酒店,可是酒店方面告诉他:甄女士已经退房了。
他立刻拨通了甄勤琴的电话。控制着怒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缓和:“甄总,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了?”
甄勤琴的声音很冷漠:“副区长好大的官威啊!怎么,我去什么地方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那副区长很是尴尬,也很愤怒:“……那到没有。可你为什么要撤资?这是什么意思?”
甄勤琴笑了:“我的意思很简单。甄氏集团能力不足,没办法在你们匡州开办汽车工厂。既然做不了,也赚不到钱,我又何必继续呆在匡州?”
副区长急了:“你们都签了投资协议,怎么能说走就走?你们这样做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还有……”
“请你好好看看文件再说这种话。”甄勤琴毫不客气打断了他:“那是一份意向『性』的投资协议书,何况我们集团也没有借用你们匡州市府的名义向银行借款。简单来说,就是我去你们匡州做生意,感觉好就留下来,感觉不好就离开。你有什么资格限制的我的自由?”
“我……不是这个意思!”副区长觉得浑身的愤怒简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甄总,你在我们这儿建了厂房,总不能不管不顾吧?投入那么多,土地和建材都要钱,你也是大手笔,一下子那么多钱砸进来,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电话里传来甄勤琴懒洋洋的声音:“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可是你在这边招募的工人怎么办?”副区长又急又气,拿着手机连声叫嚷:“你在开发区招收了三千多人,现在这些人找不到你,天天到开发区政斧堵大门,找我们要说法……不行,你必须立刻回来,把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收拾好再说。”
“工人?”甄勤琴发出轻蔑的冷笑声:“尊敬的区长大人,请你搞清楚状况再说话。没错,我的确在开发区招人,但是这些人与我们甄氏集团之间没有签约,厂房车间里的机器都没有运来,他们怎么上班?从开始招人到现在,前后也就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之前我们集团一直对他们进行培训,而且还是倒贴着钱为他们付了餐费。按照国家法律,雇佣关系必须在签订合同以后才能生效,我和他们之间最多算是一个意向『性』的概念,你别想用大帽子来压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副区长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恶狠狠地冲着电话发出声音:“你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会把你列入不诚信企业名单,把你……”
甄勤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随便你,那是你的自由。呵呵……看你发这么大火,我估计不是为了什么工人,而是你介绍过来的那几百号人吧?你可是在我们公司里安排了不少当官的人。前前后后加起来,都快超过七百了。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了:你把我们公司当什么了?听你随便使唤的一条狗吗?你他吗的不就是个副区长,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作威作福当太上皇?你算老几?离开匡州你狗日的连个屁都不是。告诉你,撤资这事儿还没完,临走的时候,我可是给你留了不少“礼物”,慢慢享受吧!哈哈哈哈……”
她随即挂断了电话。
等到副区长回过神来,再拨打过去,发现一直都是忙音。估计已经被甄勤琴拉入了通话黑名单。
接下来,他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有开发区办公室工作人员打进来:“区长您快回来吧!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咱们开发区与甄氏集团之间的矛盾都是你引起的,现在都找你要说法。”
有朋友打进来的:“老叉,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安排我儿子去你们开发区的新汽车工厂上班吗?怎么刚去了几天就回来了?还说公司里现在已经没人,所有工作都停了?我可是为了我儿子的事情给了你五万块钱好处费,你做人怎么这样啊?怎么,觉得我这个朋友好骗是不是?给你两条路,要么把钱还我,要么把我儿子的工作安排好,否则我就去上面告你!”
除了关掉手机,他觉得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
丰树理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他走进乡办公室,找到了乡长,笑『吟』『吟』地说明来意:“伍乡长,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那乡长手上忙着事情,没在意,随便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丰老板要出去旅游吗?果然是好兴致啊!”
丰氏集团在南部山区这边已经铺开摊子,从修路到各种基建设备、材料的运入和使用,都在轰轰烈烈展开。既然人已经来了,钞票大把洒出来,乡上也就不怕他跑掉。说句不好听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他丰氏集团不管不顾,所有的前期投入都不要了?
尼玛资本家就是心黑。你说你多出点儿钱又怎么了?多给咱们这儿的村民一些好处又怎么了?你整天锦衣玉食的,总不能让我们在旁边看着流口水啊!没错,之前是谈定了整体开发价格,可是事情总会有变化,别跟我扯什么法律合同,我只知道你钱没有给够。之前市府谈定了你就去找市府,这里是乡上,我可以服从市里的命令,但是下面的村民……嘿嘿嘿嘿!你要是觉得一张纸就能搞定他们,那大可以试试。
丰树理显得文质彬彬,他穿着一套运动衫,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你们南山乡这块宝地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我不玩了,我订了今天的飞机票,下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