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夏那话,严鸣其实听的不是很明白。
但严鸣自认为,他对沈半夏的好奇心并没有多重,只是因为这个女人让他觉得有趣,让他觉得这个略显无趣的世界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让人觉得厌烦。
若非如此,其实严鸣一开始是并不打算让这门婚事顺利进行的。
他那继母打的什么心思,严鸣心里门儿清。
说什么怜惜他体弱,寻不到合适的人家,娶低了又觉得委屈了他,挑来选去正好师家那位千金婚事退了……
反正好听的理由能寻出不少来,又说师家那千金养的好,身体差了些但模样好、才情好云云。
实际上,也不过是不想让他有机会诞下子嗣,分走她眼中只属于她儿子严咲的家产。
当然了,恐怕在宋碧玉看来,严鸣名下那些严家老爷子去世之前分给他的那些资产,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严鸣对自己的婚事无所谓,但他不想让宋碧玉顺心如意。
但见了沈半夏一面之后,严鸣突然就对这个人起了一些兴趣,加上沈半夏本身对这门婚事并没有排斥之意,他便顺水推舟,由着师家那边将这门亲定了下来。
而成婚之后,严鸣很快就发现,沈半夏这女子,别说是难以掌控了,根本就是掌控不了。
因为他总是弄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多有趣啊,自他知事起,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像是灰暗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抹奇异的色彩,怎么能让人忍住不去关注、不去探寻呢?
所以对于沈半夏那像是随口一说的忠告,严鸣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方大夫很快就被人引到了这边小院,进院门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番院子里各处,进屋之后又瞧了眼屋中陈设,抬眼就对上沈半夏笑意吟吟的双眸。
方大夫与沈半夏如今算是老相识了,相当自然地一番问好后,方大夫便示意沈半夏将手腕亮出来。
沈半夏一边听他指使,坐下后像是随意一问:“严夫人那边情况怎么样?听闻半夜就因为头疼之症睡不着觉,听着倒是可怜得紧。”
方大夫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风寒,开了方子,取川芎、荆芥、薄荷、羌活……”
他开口就直接把药方给报了出来,送方大夫过来的丫鬟是正院那边的人,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双眼。
沈半夏余光瞥见她错愕的目光,想到方才这丫鬟说是奉命一会儿要送方大夫离府,这才拖着不肯离开,笑了笑,心道:“怎么,拿了我帖子请了我娘家的大夫过来看诊,还以为师家的人会向着你们夫人,守口如瓶啊?”
那丫鬟大抵心里对严鸣与沈半夏这对年轻夫妇是没什么敬意的,忍不住直接开口道:“大夫,你怎么能把夫人的药方子告诉大少夫人呢?”
方大夫闻言,转头看向那丫鬟的眼神有些莫名:“老夫又没说剂量。再说了,你们大少夫人在家时就时常与老夫一同讨论病理药方,老夫还想说呢,便是今日不请老夫来,以她的医术,给府上夫人开个药方子也不是难事。”
意思就是:他不说,沈半夏去给宋碧玉看一眼,也能看出问题来,药方估计也差不了多少,瞒着有用吗?
丫鬟闻言,错愕:“大少夫人会医术?”
沈半夏挑眉:“嗯?我以为我会医术的事,也不算什么秘密。”
虽然师家没大肆宣扬吧,但也没刻意隐瞒,如今不仅是邓家知道这件事,便是那些因着美颜丸与她有些接触的人也都知道,师家养女通医理,一些女子之间的小病症可以找她请教一二。
虽然不少人还摸不清楚沈半夏这医理到底通到什么程度,但她会医术的事,但凡稍微上点心,也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吧?
再者,久病自成医,这……不稀奇啊。
丫鬟不知怎么的,看沈半夏的态度,好似这件事真的不稀奇,顿时脸上有些红。
方大夫这时候收回手,对沈半夏道:“小小姐如今恢复的越来越好了,想来照如今情形继续下去,早晚有一日能真正康健起来。”
不过,方大夫私心里觉得,让一个天生虚弱之人变得与常人一样,那除非是老天爷突然开了眼,出现了奇迹,不然这种事也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期望了。
但他还是愿意说一些好话的。
沈半夏笑了笑,没说什么,只转头看向严鸣,道:“相公也让方大夫帮着看看吧。”
她自然清楚严鸣本身没什么毛病,虚弱不过是敷于表面的假象,只不过严鸣背后大抵是有高人帮忙,这假象做的九成真,能唬不少人。
她让方大夫给看看,一是做做样子,二是想看看方大夫能不能看出来。
严鸣面不改色,温和地笑了笑,“方大夫,劳烦了。”
方大夫自然是客气地应和几句,然后便顺着沈半夏的意思,给严鸣把脉。
这期间,沈半夏自己是不紧张的,倒是注意到方才那态度略有些不敬的丫鬟此刻正不自觉盯着严鸣的手腕,像是十分关注的模样。
想到宋碧玉,沈半夏唇角扯了扯,开口道:“这几日雪几乎没停过,相公他每日还偏要去书房看书,我瞧着像是有些寒风入体,只相公身体也不好,我也不敢轻易下判断,正巧你来了,便请你帮着看看。”
方大夫本一脸严肃,看着十分专注的模样,听到沈半夏的话,收回手后,面不改色地摸了摸下巴,微微颔首道:“小小姐说的没错。风者,百病之始也……”
张口就说了一大段普通人可能根本听不明白的话,最后才道:“姑爷身体虚了些,虚不受补,倒是不好下什么重药,只能慢慢调理了。”
沈半夏不动声色地丢给他一个赞赏的目光。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严鸣:“……”
不是不明白沈半夏这是帮他,但……以前不觉得,现在听到外人当着自己夫人的面说自己虚,怎么感觉那么奇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