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熙帝的到来,让三人都很惊讶。
白嘉馨与那位宫女反应是最快的,宫女连忙起身扶着白嘉馨起来,便要行礼,被德熙帝抬手拦了。
沈半夏慢半拍,也是因着心中错愕,但也及时跪了下去,心中还嘀咕:“今日皇宫一日游倒是回本了。”
她五官灵敏,自然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殿门。
只这里到底是白嘉馨这个昭仪娘娘的地界,看样子她对于自己的地盘管的还算可以,那么多人守在门外,总不会叫一个外人就这么进来,所以沈半夏刚刚就当什么都没察觉。
哪里想到,竟然是皇帝来了。
而且就这么直接进来,一点招呼都不打。
沈半夏心中嘀咕着这皇帝瞧着也不怎么讲规矩,虽然这个时代,本来皇帝就不需要规矩,但进门也不带通报一声,也太让人措不及防了。
这些想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表面上,沈半夏只是跪在一堆盒子中间,旁边还放着几盆清水,空气里属于大蒜的味道跟刚刚打开的香料散发出的味道纠缠到了一起。
那感觉……
十分微妙。
德熙帝也没想到,自己进来之后,会看到这样一幕,挑了挑眉,看了沈半夏一眼,才道:“起吧。”
说罢,几步便走到白嘉馨面前,撩起袍子就在她身边坐下了,然后看着沈半夏,十分威严地问道:“你是何人?这又是在做什么?”
沈半夏垂着眼,没去看上首之人的模样,这也是宫里的规矩,不能直视龙颜。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好在有白嘉馨的宫女在一旁补充,沈半夏三言两语就把情况给说了。
包括白嘉馨的身体情况。
她能察觉到,自己说白嘉馨确实是中了毒,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不断的摄入毒素,大殿里气氛一时十分冷凝。
不过德熙帝对她并无恶意,只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了几分,沈半夏虽然提着一半的心,但想到从师承望那里了解的德熙帝,心中其实并不惊慌。
这位德熙帝属于明君那一卦的,比较开明。
不是那种动不动就“通通砍头”的威胁帝。
果然,片刻后,德熙帝再次开口,并未发怒:“朕方才进来时,听闻你有办法?”
沈半夏沉默片刻,才道:“是。”
德熙帝:“什么办法?”
沈半夏闭了闭眼,轻声道:“放血。”
殿中一片寂静。
中医里本身就有针刺放血疗法,是用特定的针或者刀尖刺破特定穴位浅表脉络,放出少量血液,以外泄内蕴之热毒,达到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
不过这种疗法不是出血就行,也很考验动手之人的技术,盲目放血没用。
而沈半夏如此行事,则是用这种方式,是目前最快的一种解决方案。
她道:“若是陛下与娘娘不愿,民妇也可以用药物辅以针灸来慢慢调理娘娘的身体,只针刺放血是目前见效最快的法子,另也不是单纯给娘娘放血,只娘娘体内毒素如今累积过多,时间拖的长了,万一生场小病,就可能让病情复杂化。”
且,这法子,只有她亲自动手,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因为沈半夏的异能让她能够清晰地看到白嘉馨体内毒素的主要沉积在哪个位置。
殿中沉默良久,最终却是白嘉馨最先开口:“陛下,妾身想试试。”
德熙帝皱眉:“她或许确实有些手段,但到底年轻,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不若还是……”
白嘉馨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妾身这身子,怕是也拖不了多长时间了。”
德熙帝想到她近日昏睡的时间愈发长了,不由陷入沉默。
白嘉馨:“陛下,就让妾身试试吧。是生是死,也都是妾身的命数,若真成了,陛下替妾身好好赏赐沈氏一番便是;若是不成,那也是妾身自己身体不好,陛下也不要过多责怪于她。”
德熙帝拧眉。
白嘉馨轻声道:“妾身如今这情况,她愿意冒着危险为妾身治疗,陛下,妾身很难不喜欢她。”
所以,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想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皇帝责怪,甚至……
德熙帝长叹一口气,到底还是道:“罢了,只先试试,若是不行,马上停止。”
白嘉馨的脉案,德熙帝看了不少回,心中清楚她的情况,如今……也不过是最后的尝试罢了。
德熙帝大抵也是心情不虞,轻声道:“此事朕会让人严查,你……好好休息,朕还有公务,便先走了。”
白嘉馨便要起身送他,被摁了回去。
沈半夏只好跟着那位宫女一起又屈膝蹲下去,恭送皇帝。
德熙帝就这么大步离开,经过沈半夏时,带起一阵微风,让她的一缕发丝轻轻飘了起来,又缓缓落下。
行至门口时,德熙帝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看了眼缓缓起身的沈半夏,扫了眼大殿里堆积起来的各种盒子,又什么都没说,走了。
只离开了白嘉馨所住的殿宇后,德熙帝停下步子,神色不明地吩咐身旁的太监:“去,派个机灵点儿的,看看 那堆香料里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方才沈半夏只说是在排查白嘉馨中毒的源头,并没有直接说问题出在香料上,而且盒子那么多,大大小小不一而足,也可能是她刚好打开的是一盒香料罢了。
当时德熙帝没追问,看似只顾着关心白嘉馨的身体情况,实际上却是别有考量。
而内殿里,白嘉馨让宫女亲自去将沈半夏扶起来,无力地笑了笑,轻言细语:“让你受惊了。不过你放心,陛下是个是非分明的性子,便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对你如何的。”
顶多,也就是稍稍有那么几分不待见罢了。
但白嘉馨也知道,沈半夏的夫君是严家大公子,那位病弱名声几乎都要传的全天下都知道的病秧子。
虽然这名声少不了那位严家继室在其中动手脚,但众人也知道,严鸣的身体确实不好,也未曾参加过科举,想来也不会入仕途。
一个富家公子的妻子罢了,想来便是她真这么去了,陛下瞧不见这姑娘,没几年也就忘了。
连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