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真觉得自己委屈,那便分家吧。
回到明芳苑之后,沈半夏洗漱完毕,坐在床边思索着老太太今日说的那句话,还有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只觉得——爽!
她一个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小家”的人,对这“大家”还真没有多少实感。
她对师老太太好,为她调理身体,是因为师老太太是原主的祖母,对原主不差,她接管了原主的身体,这份恩她也一并接管了,所以她愿意孝敬对方。
而师家长房这些人,也是同样的,对原主好,这是基础。而她来之后,这些人没有因为她是假千金而改变态度,甚至真千金回府之后,一家子人反而对自己好像还更好了一些,什么都为她想到了,生怕她受委屈,这份好,沈半夏又不是真铁石心肠,自然也能体会到。
至于其他人,也就是住在一个小区里的亲戚,合得来就是亲戚,合不来……呵。
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光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看,就觉得二房……多少有那么一点毛病。
师清莲确实有问题,无论是行为处事还是三观,都能明显看出与师家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地方,但是她会做戏,在族中长辈面前能做样子,所以旁人看不出来。
但原主性子柔软,算是被师清莲明里暗里欺负的那一个,她自己自幼在这样环境下长大,没觉得哪里不对,还觉得自个儿跟师清莲也是姐妹,两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点点小争执不算什么呢。
但实际上,师清莲又不是她来之后才有问题,是以前性子就有问题,而小孩子长成什么模样,有八成是受环境影响,也受父母影响的。
要不然怎么说养不教父之过?
沈半夏想着,估计师老太太看到师清莲就觉得二房不靠谱了,也对二夫人不满,只是一直忍着,今天没忍住罢了。
尤其是二夫人之前还要在家里自缢……呵,虽然没成功,被救下来了。
这可以说是二夫人自惭形秽,为自己没教好女儿而感到惭愧,所以要自杀;但换个角度,未必不是怨恨师家对师清莲的处置,想以此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懑,甚至威胁。
至于二夫人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看她今日态度就知道了。
沈半夏能理解那位二婶对自己的不满,迁怒嘛,她懂。
而且说不定,二夫人还觉得,师清莲沦落成如今的境遇里,还是她给害的,而不是师清莲自己有什么不妥。
“夫人。”严鸣缓缓踱步走到沈半夏身旁,唤了一声。
沈半夏回过神,抬眸才发现严鸣刚沐浴出来,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昳丽的容貌在烛光下,多了一份诱惑。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转瞬回过神,心里唾弃自己刚刚居然被美色所迷,竟然生出了想把人扑倒在床上狠狠亲一顿的想法。
沈半夏清了清嗓子,道:“洗完了?”
严鸣眸色微深,温和笑了笑,道:“嗯。”
沈半夏起身,与严鸣在一旁坐下,接过蜜桃递过来的帕子给他擦头发,一边动作一边问道:“严家那边已经过去几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严鸣:“差不多也就这两日功夫,那边应该就无事了。夫人不是一直想分家?想来这次过后,再去与父亲提这事,八成能成。”
沈半夏动作微微一顿,挑眉:“你算计这一通,就是为了这回事?”
她倒不是上赶着要服侍严鸣,只不过这几日在师家住着,沈半夏不喜欢让其他陌生男子(如长青)进入自己睡觉的地方,而让自个儿身边的丫鬟伺候严鸣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左右她也喜欢严鸣这张脸,帮着擦擦头发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沈半夏没那么高傲,会觉得做这么点儿小事就是屈尊降贵了。
至于严鸣怎么想,那她也不会管,她只管自己觉得心里舒坦就行。
严鸣感受着头发上的动作,安静坐在那儿,语气温柔了几分,说道:“夫人之前想利用严芷心的事达成目的,这法子不是不行,只是夫人对我那姨母的了解还是不够。若是旁的事,为了严芷心,许是能顺着夫人的意;但若是为着分家,她怕是不肯的。”
沈半夏:“你猜到了?”
她之前察觉到严芷心中毒之后,就想着这件事有利可图。
当时出手帮着严芷心减缓毒性的蔓延,一是当时她在严府,万一严芷心出什么问题,恰好人刚跟自己起过一点儿冲突,难免让人把脏水泼自己身上;二是她想看看情况,利用严芷心,逼迫宋碧玉让步。
沈半夏又问:“为何?”
严鸣:“宋碧玉此人,虽然疼爱严咲与严芷心,但若是涉及到她自己的时候,便是自己的子女,她也是能够抛弃的。”
严鸣:“而且,严芷心固然在她心里很重要,但比起严芷心,严咲比她更重要。”
简而言之,宋碧玉心里,自己排第一,严咲排第二,严芷心排第三。
沈半夏动作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她之前就没想过让你分家出去?”
严鸣:“我一个注定‘早亡’的人,何必分出去呢?”
懂了,宋碧玉就等着严鸣死了,然后让自己儿子顺顺当当继承严家的东西,还顺带彻底独占了严鸣母亲留下的那些嫁妆,不费力不说,也不会坏了自己跟自己子女的名声。
沈半夏:“这么说来,这件事在宋碧玉身上使力倒是无用了。”
严鸣:“正是如此。”
沈半夏问道:“那你这是冲着你父亲去的了?你怎么知道,这次过后,严文秉就愿意把你分出来呢?”
再怎么说,父母在,不分家。
严文秉作为大家长,除非一些极端情况,不然为了自己的权威,不会轻易同意让底下的儿子分家另过的吧?
而且严鸣还娶了沈半夏这么一个妻子,与师府已经有了姻亲关系,这种时候,怕是巴不得把这个儿子绑在身边才好。
严鸣垂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团阴影,使得他此刻的眸色显得格外深邃。
他缓缓说道:“因为他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