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晚衎才终于再次看到了锦秋,她走的是个极其隐秘的后门,若非玉端提前说过,他恐怕也注意不到此处有暗道。
玉端说,入了红妆堂的女子都无法离开,若是逃走也只会被抓回来杀死,可锦秋不一样,她很特殊。
锦秋看到晚衎时,并不惊讶,倒不如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取下头上的斗笠,黑色的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她把外袍脱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口问道:“怎么没在房间等我?”
这处密道修的位置隐蔽,但缺点是密封不通气,空气中漂浮着各种味道,实在是不好闻,但锦秋面色如常,就好似早已习惯一般。
晚衎没吭声,他的目光落在锦秋身上,似乎还在猜测她的身份。
锦秋放了衣袍,望着他,看他思考的样子,不禁的就笑出声了,“你是在猜测我的身份吗?不用猜了,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晚衎并不诧异,他在玉端那里得到的情报让他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但这个猜测直到现在才得到了印证。
“你和地母娘娘是什么关系。”
只有这个问题,晚衎没有猜出来,因为锦秋的所作所为不属于他猜测的任何一种情况,无论是附属还是仇敌,都不算符合。
锦秋看了看四周,无奈的笑道:“你是想在这里让我交代真相吗。”
两人便换了地方,出来时已经到了用餐的时间,大厅里一如既往的坐在安安静静的人们,玉端对晚衎一点头,连如意红唇微勾,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
宁小叶依然坐在那个位置,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她自然是信任晚衎的能力的,相信他能处理好任务。
锦秋对两人挥挥手,便带着晚衎上楼,玉端目送两人离开,便宣布可以用餐了,无人发出疑惑,规规矩矩的开始用餐。
锦秋的房间内,两人相对而坐,一方面无表情,一方似笑非笑。
锦秋平日里总是做出一幅冷漠的样子,虽然晚衎知道她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但这样嬉笑溢于言表还是第一次,那笑容里透着些解脱般的欢快,连着她的语调都轻快不少。
“我很高兴,你们能来这里。”半晌后,锦秋开口了,她注视着晚衎,这和晚衎想象中不同的态度让他有些疑惑。
晚衎疑惑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锦秋点头道:“知道啊,杀那位地母娘娘嘛。你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过了,但他们都没来红妆堂,拿着不知道在哪来的错误情报或者连情报都不收集一下,就直冲冲的朝着玉庙山去了,结果当然是被那位手段不低的地母娘娘给干掉了。”
她说完,还无奈的补充了一句:“一个不剩。”
晚衎静默了,接了任务的还有不少上行天宫的弟子,听锦秋这么说,还真是觉得有些···丢人呢。
“对了,你不是问我的身份吗。”锦秋撑着脑袋,抛去故作的冷漠,她的神情如少女般娇俏,不,她本就是为少女。
“是。”晚衎回到,“你到底是为地母娘娘做事呢,还是不是呢?”
“我是地母娘娘的人哦,怎么说呢,算是被它控制的傀儡吧。”
锦秋轻描淡写的语气之间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她装作没看见晚衎惊讶的样子,继续说了起来,“地母娘娘有操控人心的力量,它操控了玉秦天···啊,就是玉端的那个疯子父亲,我也算是被它操控的人之一,我的职责就是负责为它停供稳定的祭品。”
“不过我和玉秦天那个疯子不一样,我并没有被完全控制,还留有自己的记忆和思维,虽然必须为地母娘娘所用,但我也能钻些空子,勉强维持住现在的平衡。”
也就是说,红妆堂死去的女性数量减少,其中便是锦秋所平衡的结果,若是没有她,红妆堂恐怕一个人也不会剩下,当着些人死去,只怕还会有下一批无辜的女子被送来,再次陷入噩梦之中。
“不过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有第三方势力出现,能打破这个僵局,解救我们这些无辜之人。”
锦秋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但之前那些人都不是地母娘娘的对手,在几次接触之中就被操控了心神,成为了地母娘娘的傀儡。直到这次,她看到了晚衎。
晚衎是特殊的,锦秋只是一眼就明白了,她不断的暗示晚衎,便是等着他找上来的这一天。
唔,若是晚衎能明白最好不过,若是稀里糊涂的,那大概也不能把希望寄托与他了。
不过看来,锦秋还是幸运的,因为晚衎的确明白了她的暗示,也的确能如她所愿。
锦秋说得如此,晚衎还有什么不明白了的呢,从踏入红妆堂开始,他便已经被这个女人所设计。不过他倒不讨厌,毕竟和聪明人合作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他便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
锦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晚衎怎么看都觉得她那笑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和锦秋合作不是个好决定。
“你要做什么?”
属于剑修的第六感告诉晚衎,锦秋的想法很危险,他站起身,声音都冷了几度。
锦秋心里觉得好笑,和之前演戏装作害羞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晚衎是真的有些慌乱了,但她没敢笑出声,甚至故作淡然的样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地母娘娘依靠吸食凡人的灵魂修行,我之前都是拿那些死去的女子充数,但它最喜欢的便是新鲜的灵魂,如果有新鲜的灵魂供她食用,它必然会十分享受,降低戒备。”
“若是想要接近她,唯一的办法便是趁它进食时接近,但它极其厌恶男子,能接近的它的只有女子···”
锦秋抬起眸子,清澈的目光落在晚衎身上,晚衎那里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顿时僵在原地。
锦秋知道他无法接受这个任务,于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耐心的等他反应。
半晌,晚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装作女子,去接近那地母娘娘,然后杀了它?”
锦秋听出他话中的咬牙切齿,生怕他逼急了放弃任务跑了,连忙小心翼翼的哄着:“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等地母娘娘一死,这件事也随着灰飞烟灭。”
晚衎身体一僵,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日落月升,锦秋都以为他要拒绝时,晚衎开口了。
“好。”
锦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她喜上眉梢,可注意到晚衎的脸色又连忙收敛了笑容。
“之后的事我会安排好,等七日后又是惯例的我去送尸体的日子,届时就请你出手了···”
“明天。”
“什么?”锦秋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明天就去,有些犹豫到:“可、可是我今天才送过一次···最重要的是,你不需要在准备一下吗?虽然那地母娘娘没有你强,但也是很棘手的。”
她这话说的委婉,但晚衎一想到还要煎熬七天,只恨不得立刻杀到那地母面前,可是为了计划,只能忍到明天。
“就明天,不过是个妖邪罢了。”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走的十分潇洒自在,若不是锦秋看着他出门走错了方向,还真以为他如此淡然。
锦秋本来还想着他这样莽撞会不会出事,可看他这般不自在,心里却想的是,装作女子这事对他来说,还真是很困难呢。
不过,明日倒也不是不行···
锦秋想着,翻找起了自己的抽屉,又打开衣柜思索起来。
她的衣服,那人能穿吗?
另一边,有人坐在窗边,窗户打开,天空一览无遗,夜晚的天空挂着明月和星子,凉风习习,吹起那人的长发,发丝落在她的红唇上。
一面水镜浮现在她面前,水镜上一阵波动,最后显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那人问道。
“如何了。”
“不错,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结束。不过你真的方向让他去涉险吗?那地母娘娘近来吸食了不少灵魂,又强大了不少,你那弟子虽然天资聪慧,但终究还是个孩子。”
镜中人发出一声笑,对她的担忧并不在意,“他可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我的弟子,日后会成为第一剑修渡劫登仙的人,这些不过是对他的历练罢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原来是把她当做监护人了,不过的确也是,保护还未成长的幼苗本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义务,不过被算计当了工具人,倒让她有些不爽。
“你可知你弟子明日的计划如何?”
“哦?还有计划?这我倒没听过,说来听听。”
她轻笑一声,声音里藏着压不住的幸灾乐祸,“他呀,要装作女子的模样去接近那地母娘娘。”
“这···”镜中人愣了片刻,随即发出一阵笑声,边笑边说道:“你啊,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不过也罢,世上有许多事不是靠蛮力便可以取得的,有时候适量的智取也是必要的,我想这次之后,他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这师傅倒是看得开。”
“对了。”她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这次之后,我会收个弟子,你看着把礼物准备了吧,当初你收徒弟我可是大出血了,这次只准多,不许少。我的弟子,自然是要最好的。”
“好好好。”镜中人无奈道,“你要收弟子了?叫什么名字?”
“她啊。”她轻笑道:“她叫祝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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