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鬼域,修罗殿。
“尊上,绝殿主回来了。”一人向王座上的鬼帝洛宿禀告。
“让他进来。”挥手让人退下,又见下首另外一人面露纠结之色,“什么事?”
“鬼域和归一宗交界之处来了很多修士,要不要……”
“不用搭理,一群乌合之众,怕是被那日的奇景吸引来的。”洛宿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到那天的异状,不由想到了古星,‘封印千年,如今也无异常,已经彻底解决了吗?但是有些事看来也不简单啊!’
绝至殿外走入,躬身行礼。
洛宿无视,却是对刚才禀告的殿卫说道:“有事一并说完。”
明明语气慵懒,却让殿卫感觉浑身发冷。
“尊上,十五年前封印的结界内,最近有一对男女闯入,其中一人……神似幽姬。”殿卫只好如实禀告,小心翼翼观察鬼帝的神色。
洛宿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下一刻,出声的殿卫便被一股黑气穿胸而亡,身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为粉尘。
绝对此司空见惯,安静的立在一旁。
洛宿单手倚在王座支着头,一手轻点大腿。
绝走至中心位置,低头回话:“属下在修真界发现了一名月霜霜的女子气运通天,若入秘境必有所获。如今是天衍宗内门亲传弟子,且似乎与千机阁来往过密。”
“千机阁?有趣。”
“尊上,接下来……”
“不用重点关注,她不是。我有预感,那人会自己走到我面前的。”
“是!”绝从来不会对洛宿的决定表示怀疑,他是他手中最忠心的刀,从他有记忆开始。
“比起这件事,我倒是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那个像幽姬的女人,给我带来。”洛宿漫不经心的吩咐,眼神却停留在绝身上,若有所思。
“是。那个男的……”
“杀了。”语气淡漠,说完又立马反口,“罢了,一并带来。”
“领命!”绝行礼后退下。
洛宿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沉寂,抬手拉开衣襟,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暴露无遗,只见心口处有涌动的黑色纹路,又似乎被禁锢,四处碰撞,出入无门。
“师姐,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会到鬼域。这里也没有看到魂魄什么的鬼东西。”顾行舟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企图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之前我也是猜测,后来确定了。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是……”彦悦拿出一个玉盒,里面有一支长得像人参的东西,不过通体黝黑。
此时黑人参的根须在玉盒打开后张牙舞爪的蠕动着。
“这是,人参?”
“魂参。鬼域特有的一种植物,对普通伤势造成的魂力缺失有奇效。离开鬼域则会陷入假死状态,再入鬼域即活。”彦悦合上盖子,解释道。
顾行舟拧紧眉头,拔出灵剑,发泄般对着周遭便是一挥,这一剑隐隐带有一丝剑势。
“完全没有头绪,发现不了任何破绽。”他失望的收剑回鞘。
彦悦这时却突然对顾行舟抬手低头行礼,“鬼域的人恐怕已经有察觉了。对不起!是我一意孤行,害你陪我陷此绝境。”
一直稳如泰山的彦悦,突然正经的道歉,让顾行舟有点受宠若惊。
顾行舟连忙扶住她的手,再怎么说彦悦也算自己的长辈,他是万万不会受这一礼的。
“师姐,是我自己想下山,不怪你。只是,你原本的目的地便是鬼域吧,不然怎么带着这魂参。这东西,在修真界应该也算难得。”
彦悦被顾行舟这一问,神色复杂,犹豫片刻,缓缓道来。
“我的母亲是鬼域的殿主之一,名幽姬……”
幽姬是一个张扬明媚的女人,虽为鬼域殿主,但不负责杀伐事宜,是鬼帝的御用医者,心底善良,很向往除了鬼域这阴沉煞气之外的世界。
所以遇到那个误入鬼域,身受重伤的剑修时,她藏匿救治了他。
剑修长的风度翩翩,为人正气温和,并不因为幽姬的身份而介怀,他知幽姬向往外界,给她讲了许多修真界美景奇观。
一来二去,两人心生好感。剑修是十大宗门之一无极剑宗的一峰之主彦澜生,注定不能久留鬼域。
幽姬深知两人身份悬殊,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也不强留他,约定待他伤好之后,助他逃离鬼域。
离别之日渐近,幽姬越发不舍,她不希望给两人的缘分随着对方的离去就此断绝。于是,使计与对方有了肌肤之亲。
彦澜生事后并不责怪她,只懊悔自己把持不住,犯下的错事,不能对她负责给她名分。
幽姬不在意,她很快乐能与他留下美好的回忆。
离别终将来临,一切都很顺利,彦澜生离开了鬼域。幽姬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开心,这是她与最爱之人的结晶,是他送她的礼物。
怀孕就如咳嗽一般掩盖不住,幽姬使用禁术延缓了肚中胎儿的发育。此禁术是以母体的生命力献祭,对胎儿无害。
她日渐消瘦,纸终究包不住火,洛宿发现后震怒。逼迫幽姬打掉孩子,杀了孩子生父,幽姬不愿,拼命反抗,被囚禁到万魂狱,受万魂啃噬之苦。为了孩子,她坚强的活了下来。
洛宿对鬼域尽在掌握之中,只是一向懒散不爱理事,若动了真格,鬼域震荡!
彦澜生的存在很快被洛宿得知,他放出话,处死幽姬,想看这个男人会做何选择。
“不愧是正人君子,还算有点担当!”洛宿把玩这手里的酒杯,看也不看殿下站着的彦澜生。
“她呢?”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一抹红光从瞳孔一闪而过,酒杯碎成粉末。
彦澜生似下了重大的决心,扔下手中的剑。剑在人在,弃剑弃命,此刻他俨然放弃了自己的命。
“放了她!我的命你拿走。”
“幽姬,你可满意。”洛宿挑眉。
泪流满面的幽姬被人推攘着从殿后走出,眼神直直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彦澜生看着大着肚子,满身伤痕,憔悴至极的女人,双手握拳,指尖掐破手心,愤怒的看向洛宿,“你对她做了什么?”
“显而易见不是,容留敌人,助起逃离,甚至还怀上了敌人的孩子。幽姬你说,这桩桩件件那样不是死罪。你们,将我这鬼帝之威置于何地!”
洛宿偏头凝视着幽姬,手做掐脖之势往一旁一挥,彦澜生便腾空而起,砸向一旁的巨柱。
“尊上,您放过他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他一命……”
幽姬见状,立马跪下磕头,砰砰声回荡在大殿之内,不一会额头便血肉模糊。
“哦?”洛宿抬步走下高台,挑起幽姬的下巴,视线往她腹部而去。
“不……不。”幽姬抱着肚子,身体发抖。
彦澜生爬起飞扑到幽姬身边,顺势一掌挥向洛宿,反被洛宿一手穿胸,“修为尽失,还这般不自量力。”
“不!澜生!”幽姬爬向彦澜生。
却被洛宿踩住手指,一脚踢得翻转身体,破开其腹部,取出了一个女婴。
尚有一息的彦澜生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嘴里鲜血狂流不止,终究闭上了双眼。
幽姬仰头剧烈喘息,七窍流血,仍仇恨的目光盯着洛宿,“洛宿,我诅咒你,孤独终身,永不得所爱!”
最后在洛宿的抬手间破碎成黑色的粉尘。
洛宿眼角蔓延的红色加深,看向手里满是血污的婴儿,正要动手。
“鬼帝,人已杀,这婴儿多半也存活不了。可否给我无极剑宗一个面子,让我将人和孩子带出埋葬。”一个声音有远及近。
“倒是不知,吾云落鬼域成了你无极剑宗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了。”洛宿气场全开,黑袍纷飞,妖冶的容貌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来人一袭淡蓝长袍,身姿挺拔,手执一利剑,剑身光亮,纤尘不染。
洛宿脸色微沉的将视线从殿外的狼藉转向这不速之客,随即笑了笑拍手称赞。
“阁下好身手,还有些面善。”
“曾于鬼帝有一面之缘,在下沉渊。”
双方对话都显得客气,实则暗潮汹涌,牵一发而动全身。
洛宿似乎想到了什么,握拳锤击掌心,“原是古星身后的跟屁虫啊!看来你成长的很不错,古星若是得知该甚感欣慰。”
“吾当然可以给古星这个面子,不过……”话音一转,眼睫微垂,气势汹汹的发起攻势,“还得是你自己来取才好!”
这一战,鬼域王城损毁大半,沉渊不愧是天生剑骨之人,剑气恢弘,剑意高涨,越战越勇,与鬼帝过手几百招,才渐显落败之势。
最后拼命一搏,被阴煞之气侵蚀,本该胜券在握的鬼帝却突然收手。
“许久没这般畅快淋漓,你,很不错!孩子你可以带走,但彦澜生要留下来给我鬼域幽姬陪葬。”洛宿双手背于身后,看着单手抚胸剑尖入地,强撑着站立之人。
属下听命抱来了无声息的婴儿交与沉渊。
无人看见洛宿背于身后的左手冒着黑气不停颤抖,他握了握拳,走向生死不明的彦澜生。
……
“沉渊师叔将我带到丹鼎门,不知付出了何种代价,将我救活。
又将我爹剥离的修为渡给我,因此我自出生就有元婴修为。
而他被鬼帝阴煞之气所伤,动用秘术压制伤势,变成了如今模样。”
原来师姐身世这般凄惨,顾行舟满是复杂,“你……来这里,找鬼帝报仇?”
彦悦闻言,看着顾行舟一脸同情又纠结的表情,“噗呲”笑出了声。
“我的傻师弟啊!你觉得你师姐是个喜欢找死的人吗?”
顾行舟的表情就像在说,‘现在这情况不就是这样吗?’
“恰恰相反,我是来寻活路的。”彦悦拉开自己的衣袖,只见两双白皙细嫩的手掌之上,手臂之处,遍布蛛丝网一般的黑色纹理。
“我有一半鬼的血统,所以我修习不了无极剑宗正派霸道的剑法,转而修习丹道。
说起来,其实我与你师兄一般大,从小跟他一起在沉渊师叔膝下长大。他如今金丹后期,我还是元婴初期。
没错,这么多年我的修为从来没有增长过,身体还随着时间发生异变,师叔带我找过丹鼎门老祖,亦无能为力。师叔伤势反复不定,受阴煞之气折磨,闭关至今,我不能再麻烦他为我奔波。
修士能感应天命,我快要死了。与其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来这鬼域博一线生机。
哭什么,放心!我惜命的很,这命来之不易,我可舍不得舍弃,我省下来的钱还没用完呢!”
彦悦用手摸了摸小师弟眼角的泪珠,这孩子赤子之心,喜忧随心,她说错了,他的道心极好,定不是池中之物。因她之故受困于此,还真是过意不去。
顾行舟抹去眼泪,眼角泛红,声音哽咽,“师……师姐,我……我陪你,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你就不怪我?”
顾行舟重重摇头。
“我无意间从摊位买的一本古籍说,鬼域与东岳的交界之地,有一条隐秘的密道,其后有一处结界漏洞,可借助极品金灵根的灵力开启一个入口。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本想让你帮我打开入口,就让你离去的。没想到密道之后,毫无阻拦直接进入了这里。一切因我而起,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出去的。”
顾行舟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彦悦温柔的笑脸。
师姐还是挺好看的……
彦悦喂顾行舟服下一颗遗忘丹,待他再次醒来,这一个月的记忆都会被封固。
“小师弟,若有再见之日,师姐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完,彦悦取出一滴心头血,以心头血为引,双手结印,一个银白透明的空间门出现。
虽然她阵法结界不擅长,不过为了自救,她没少偷看禁术秘法,恰巧有一道破界秘法。
她将顾行舟送入空间门内,再也支撑不住,吐血不止,双手撑地,跪坐在地。
她内视丹田,与她如出一辙的元婴已经破碎,只余一颗被小人抱着的金丹。苦笑自语:“治病还没头绪,先把元婴修为折了,彦悦啊,你真是自讨苦吃。希望他能掉到个好地方吧。”
突然,彦悦的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抬眼望去,心里不由抽搐一下。
“你动作到是快。不过,有你就够了。”绝面无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