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
天衍宗宗主见大人物都走了，这才开始善后处理，首先自然是始作俑者的处置问题。
“几位，既然误会解除，这个人还是交由我天衍宗处理吧。”
他指了指苏云。
顾行舟知道就是这个人用招魂幡陷害于他，同时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是贵宗的犯人，也是我的杀父杀母仇人。并且还诬陷于我，我想亲手了结他，可否应我？”
虽然之前双方闹得很难看，但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明面上的和平，顾行舟说话也还算客气。
“这……”
“贵宗难道还要留下这作恶多端的邪修性命不成？”
天衍宗宗主想着死的不过是个外门的炼气女修，犯不着为了一个邪修再生事端。
只是提出要求，“既是顾道友的杀亲仇人，交由你处置也无不可。
此番因为大典之事，广开山门，迎接外客，被这邪修钻了空子，也是我治理不严。
我天衍宗素来最是厌恶此等邪修，日后必要加强防备。”
宗主此话说的一脸正气，话里话外都在表明天衍宗与这邪修毫无瓜葛，又自认错处。
既保全了天衍宗的颜面，又向众人表达出天衍宗的正派。
顾行舟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在意，他只要这个人。
苏云就在此时，悠悠转醒。一看周围，招魂幡也被夺走，他知晓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顾行舟见他醒了，提剑上前，“说，你当年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他们与你该无任何仇怨。”
苏云一点也不胆怯，反而大笑道：“杀人还需要理由吗？我是邪修啊，想杀就杀咯。
你父母真是太蠢了，我说有你姐姐的消息，他们就傻得相信了。最后被我杀的时候，还一脸震惊呢！”
“住嘴！住嘴！”
“是你要问的，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你想知道他们死之前的惨相吗，真是太好笑，太美妙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行舟一剑直击心脏，“你这个疯子，死有余辜！”
顾行舟情绪有些不稳定，眼角泛红，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君兮想到之前这邪修手里的遮天叶，万里遁形符等物，心里有些猜想。
“行舟，搜魂。”
还留有一丝气息的苏云，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爆冲而起。
哪怕顾行舟又添上几剑，他也像感知不到疼痛的行尸走肉，横冲乱撞。
最终选中目标，一副要让人与他同归于尽的模样。
他选中的正是还留在原地的月霜霜。
“我死，也得找个美人陪葬才是！”嘴里不住的冒出鲜血，却口齿清晰的喊着。
“他要自爆丹田！小心啊，无双真君！”有人担忧的喊道。
邻近的众人都纷纷后退，唯有月霜霜一动不动。
苏云直冲她而来，‘我这辈子，只愿意死在你手里……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众人只见他的癫狂，只有月霜霜看到了他眼里的解脱和笑意。
带着细微裂纹的月华剑给予了他最后一击，直击丹田旋转捣碎，‘我会为你报仇的……’
有这句话，苏云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在最后以自身灵魂为祭，动用邪术修复了月华的裂纹。
原本霜白的月华，渡上了一层淡淡的，不被人察觉的灰色。
沾染邪性，这把灵剑，终归回不到最初的纯洁了。
苏云死了，神魂消散……
死之前，生生剥离破碎了自己的神魂，顾行舟根本没有办法对他进行搜魂。
他极力想隐藏的秘密，随着他的死亡，继续潜伏在水面之下。
“无双真君，干的好！”
月霜霜看着躺在地上，再无生息的苏云，内心说不出是何感觉，或许也有怜悯。
也仅仅只有一瞬罢了……
苏云已死，顾行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以太合支撑着身体。
君兮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来日方长。背后之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眼神扫过了月霜霜的背影。
刚才的戏演的很逼真，一个邪修临时之际不是拉着杀他之人陪葬，而是想找一个貌美的女人？
君兮不信，他怀疑她……
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
离开众人的视线，月霜霜背靠在一棵树下坐下。
看着手里恢复原貌的月华，愣神。
***
寒冷的冬季，望月城一片银装素裹。
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大家都步履匆匆，想要早点到家，摆脱这个鬼天气。
没人留意蜷缩在墙角的乞儿。
小乞儿拉了拉破烂的凉席，试图抵抗呼啸的寒风。
单薄脏烂的衣服，像碎步一样挂在身上。此时的他晕晕沉沉，拉着席子的手满是冻疮，隐隐有放开的趋势。
下一刻，他果然放下了席子。躺倒在雪地里，蠕动着想要撕开最后的遮蔽衣物。
嘴里迷迷糊糊喊着：“热…好热……”
脸上满是伤痕的小女孩，披着也不太厚实的披风行走在无人的街道，听到细微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你醒了，可好些了？”
乞儿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脸上带伤都难言美貌的小姑娘，担心的望着自己，柔声询问。
“这里……是哪里？”
“这是城西的破庙，我在路上看你冻傻了，一个劲儿喊热，衣服都快被脱光了。”
乞儿的脸瞬间通红，不过因为太脏，让人看不出区别。
“谢…谢谢！”
两人渐渐熟识，乞儿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月霜霜，是会法术的小仙女，是她吸收了自己的寒气救了自己。
虽然她说她只是个炼气的修士，但是乞儿认定了她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小仙女。
再后来的聊天中，他知道女孩的伤是被自己的母亲打的。
她说她不怪母亲，她也是被负心汉伤的有些深，才会偶尔精神异常。
他们成为了年少时，无话不说的好友，她见过他的狼狈，他也见过她的眼泪。
乞儿特意去找城里替人写信的读书人给自己起了个文雅的名字，叫苏云。
她是皎洁的月光，他就做围绕月光的云。
苏云不喜欢她哭，喜欢她甜甜的笑容。
有一天，苏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那天，她笑的好开心。
她说，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会帮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且，她请求那个人帮他寻找修炼的办法。
他是一个废灵根，灵根纯度也极低，无法修炼的凡人。
之前，他根本听不懂，也理解不了她说的一切关于修炼的事。
现在他好像有机会能触摸到她的世界了，他很期待，他想保护她，为她做任何事。
然后，苏云得到了一个小旗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月霜霜说的神秘人给的东西，只要按照那人给的方法修炼，一定可以成为厉害的人。
苏云很激动，他把血滴在了旗子上，以及那个写了方法的玉牌上。
得知了这是一个叫招魂幡的邪物，修炼方法是以人命来填的。
苏云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孩，她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他也不会让她知道的，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第一个祭旗的人，是平时对他多加照顾的老乞丐，他已经耄耋之年，病痛缠身，想必也是撑不过这个冬天的。
他丝毫不觉得愧疚，这是在帮老乞丐，是解脱……
他越来越熟练，弱小无助之人都是他的目标，渐渐的他感觉到了之前从未感受到的力量，他终于可以保护她了。
一次，苏云陪月霜霜逛街的路上。看到了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妇，怀里抱着一对婴孩儿。
苏云发现月霜霜的表情很难看，后来才知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就是对月霜霜娘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她的一切苦难都源自于那个男人，他一定要帮她报仇。
可是那对夫妇都是修士，他还打不过。
于是，苏云开始长期蹲守在他们家附近。
一个不大的男孩而已，又是乞丐打扮，他们并没有丝毫警惕心。反而，好几次好心给了他食物和银两。
他和他们混了个脸熟，趁着一日，他们抱着婴儿在院子里晒太阳时，用招魂幡召来了一股邪风。
本意是想将两个孩子卷起来，再摔死。没想到最后只卷走了其中一个，也是那孩子自己命不好，被一个旋涡吸走了。
他听说这种旋涡往往是一些空间乱流，那婴儿进去必定是死路一条。
此后，那对夫妻对余下的孩子更加紧张，也开始寻找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月霜霜近几年遇上了一个师父，听说是个鼎鼎了不起的人。
她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师父身边学艺，今日好像就要随着那师父会宗门了。
离开之前，月霜霜跑到苏云面前，抱着他狠狠的哭了一通，说是自己的娘亲没了。她好恨那个男人，好恨……
苏云告诉她，他会帮她娘亲报仇的。
随后，他找到那对夫妻，说是感恩与他们往日的帮助，知道他们再找女儿。
自己一个流浪乞丐，接触的三教九流之人多，一直在帮他们留意消息。
刚好，听到了一些很细致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还是要告诉他们。
夫妻果然信了他的话，二话不说就去了他说的那个地方。
月霜霜走之前，给了苏云一个小礼物，说是自己师父给的拜师礼，觉得日后难以相见，此物名为“遮天叶”，希望能保他在外平安。
没想到，真是一个好东西，悄无声息就让他杀了那对夫妻，为月霜霜出了气。
她知道后，定然会欢喜。
***
月霜霜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心，咧嘴无声笑了起来，一切情绪都被隐藏在这笑意之中。
他不过是她的一把刀，现在刀没用了，留着反而会划伤自己，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才是她月霜霜，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哪怕是曾经的玩伴，也可以说舍弃就舍弃。
重新握住月华，坚定的起身，她自私自利没错，错的是随波逐流的世人，是这弱肉强食的世界。
没有人会是她的依靠，她只能自己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