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眉一听到凤儿,拿着烟杆的手微微一抖,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他就是为了就儿子才牵扯进这个大漩涡中的。
坐在两人中间的四目一头雾水,一个说话云山雾绕的,一个死命的抽烟,一个字都不说。
可是看着师兄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四目什么都不敢问,百无聊赖之下他拿起酒盅尝了一口,顿时眼中一亮,这酒不仅味道好,还对他的伤势小有裨益。
“从今天那声龙吟开始,师兄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你在极力压抑着,但还是流露于言行。”
左丘继续试探一眉,对他来说这和审讯王麻子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唯一的区别在于一眉到现在为止还算是自己人,不能动手,但语言也是一种武器,左丘运用的还算娴熟,而且他还有这一张王牌握在手里。
“我如此做并不是为了自己,不然我大可一走了之,我有的是办法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到时就算是洪水滔天,天地崩裂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左丘的语气很坚定,他不是在虚言恐吓一眉,左丘已经亮出来了自己最后的退路——提前返回主神空间。
如果一眉坚决不配合,或者到时候事不可为,有性命之忧,左丘是会考虑返回主神空间的。
反正这不是主神发布的强制性任务,欧内斯特也没有说任务失败有什么惩罚,大不了就把已经到手的奖励还回去,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机会。
一眉听到这话眼角抽动了一下,虽然他的经验和理智判断左丘的话不可信,这世间哪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修士完全消失,还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但是他知道左丘不是妄言之人,从内心深处他是有几分相信的。
“我现在还留在义庄只是为了凤儿,他是师兄的儿子,但也是我左丘的弟子,是我游仙观一脉第十七代道统传人!”
“此事已经波及神州仙俗两界,还牵扯到了国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师兄前途叵测,生死难料,可我不能看着你把凤儿往死路上带!”
左丘说的情深意切,更兼大义凛然,这虽然不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但也算是部分真实想法。
一眉深深吸气,眼袋锅里最后一点烟丝也随着一眉的吸气燃为烟灰,一眉是修士,肺力远超常人,再加上他此时心烦意乱,烟抽的就特别快,这已经是他抽完的第三锅烟丝了,饭桌周围的空气已经被一眉的二手烟全部笼罩。
他在鞋底上把烟灰磕掉,目光看向左丘一直缩在袖子中的双手,笑着问道:“若是我什么都不说,师弟是不是就要动手了?”
左丘神色坦然,毫不掩饰,“师兄言重了,如果师兄只字不说,我就只能带着凤儿离开此地,师兄若是阻拦,就别怪师弟鲁莽了。”
这也是左丘的心里话,如果一眉什么都不说,左丘一定会带着小凤骄离开任家镇这个是非中心,把凤儿安顿好后再偷偷返回,藏在暗处,默默搜集情报,观察事态的发展,伺机而动。
即便这是最无奈的选择,但也比留在义庄,和心怀叵测之人终日为伴要安全的多,就算是带不走凤儿,左丘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四目坐在中间越听越瘆得慌,他咽了咽唾沫,弱弱地问道:“我怎么越听越害怕,听你们说话话好像天要塌了似得。”
一眉冲着四目咧嘴一笑:“四目你知道吗,之前除了你还有一个人知道我隐居在任家镇。”
四目看着一眉露出了明晃晃的大白牙,心里一哆嗦,双手向前乱挥,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可一直都是守口如瓶的,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连大师兄和小师妹都没有,师兄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我没说是你透露出去的,任家镇就是他帮我找的地方。”一眉再次把烟锅装满了烟丝。
“哦,吓死我了。”四目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拿酒盅,想要喝口酒压压惊,“那是谁啊?”
“张道冲。”一眉淡淡地说道。
“噗……咳咳……”
左丘对于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可是四目却将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已经咽下的法酒呛住了喉咙,发出剧烈地咳嗽声,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没死。”一眉的语气很淡漠。
“可是葬礼都办过了,我记得当年小师妹刚来,师傅还带着我们一起去吊唁呢,而且他的画像都挂进天师府祖师堂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眉摇摇头,以关爱智障的语气说道:“谁说活人就不能有葬礼了,谁说活人就不能被挂在墙上了,你是见过他的尸体,还是看到了他死时的场景,张道冲死了只是天师府说的,谁也没办法证实。”
“可是……”
“张道冲是谁?”左丘打断了四目毫无意义的追问,一眉既然说这个人还活着,那他就一定尚在人世。
“哈,你居然连张道冲……”
四目哈哈嘲笑着左丘,却被左丘冷冷一瞥把剩下的话下回了肚子里,左丘的目光让他想起了刚刚被暴打的恐惧。
“天师府上代掌府天师,当今世间绝顶之人,在他‘死’前就已经是摸到了炼虚境界的道门天师,现在是什么境界我也不知道。”
一眉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当年凤儿病重,我苦思冥想才想到将凤儿炼成灵尸来续命,可是我手中没有灵材、妙法来护住凤儿的魂魄,若是强行炼尸凤儿必定会人性全无,就在我束手无策之际张道冲找上门来,以一颗夺魄珠和半部《阳气注魂篇》换我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与今日的异象有关吗?”左丘一直紧紧盯着一眉的表情。
“帮他夺取祖脉龙气。”一眉点点头:“祖脉龙气是什么东西就不用我给你们解释了吧。”
左丘点点头,而四目已经被一眉的话吓呆了。
天下山水如人体经脉一般皆有内在脉络,这些脉络就是龙脉,其中昆仑山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神州山脉皆源自昆仑山,最大的两条水龙也起源昆仑,所以昆仑龙脉又被称为祖脉龙气。
一眉继续说道:“他说幽冥教主在策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与祖脉龙气有关,具体的什么事他也没有说,张道冲只是说此时不仅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安危,更决定了世界的存亡。”
“幽冥教主是什么来头?他们要做什么?张道冲又要你怎么做?”左丘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幽冥教主的来历,据说几十年前他一出现就已经是精擅鬼道,修为不俗,他独自一人创立幽冥教,把自北邙山覆灭之后已经衰落几百年的鬼道再次发扬光大,之后他又吞并了不少的魔教道统,成为了一个横跨魔、鬼两道的庞然大物。”
“张道冲说幽冥教想要把天下龙脉尽数化作鬼龙,使阴司降临阳间,将阴阳两界重叠为一,到时诸道消亡,鬼道独尊,世间生灵将全部化作鬼怪尸魂,再无活人。”
“幽冥教具体的做法我也不知道,但张道冲让我在这里等着,说只要出现龙气异象就说明幽冥教已经动手了,他会给我下一步的安排。”
一眉说完又重新装上一锅烟丝,四目也勉强稳住了心神,语气有些颤抖:“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召集道佛两教共同讨伐幽冥教呢?”
“因为张道冲想要借助祖脉龙气冲破炼虚境界,飞升上界。”
四目愕然无语,左丘思索片刻问道:“师兄,张道冲还给你许诺过什么吧?”
一眉沉默片刻,“他说只要自己破入炼虚境界,就会以轻灵仙气洗去尸气,重铸凤儿肉身,就算这个做不到他也会解决尸气侵蚀之患。”
一眉越说语气越是痛苦,“我知道这是以天下苍生作为赌注,一招棋败便是天下大劫,我本该将此事公布于天下,可是这关系到凤儿的生死,也是凤儿唯一的生路,我实在没有办法……”
一眉掩面长叹,自责不已,他一生刚强正直,从没做过违心的事情,唯有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每每想起便道心难安,估计他这早衰之相不光是因为元气损耗过度,这块心病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师兄不必如此。”左丘安慰道:“事已至此,懊悔已是无济于事,不如多想想如何挫败那个幽冥教的谋划,这才是当务之急。”
“还有,刚刚师兄放出了传讯飞剑可是给张道冲的吗?”
一眉平复了一下情绪点点头,“凌云阁主当年就是被张道冲真人一剑斩伤魂魄,只是当时张道冲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凌云阁主并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蜀地养伤,现在却突然跑到了这里,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我猜测他也是为了龙气而来,所以我才赶紧通知张道冲真人。”
“恐怕来横插一脚的不止这些妖物。”左丘接过一眉的话:“师兄别忘了白老大,我想洋人那个一神教也对祖脉龙气很有兴趣。”
“天师府、幽冥教、凌云阁、一神教,再加上你们茅山派,三山符篆一脉就差阁皂山了,现在的任家镇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不知道之后还会有多少势力参与进来。”
“还有一点是最让我想不明白的,为什么是任家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