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木舟进入了金陵地界,不一会就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山峰。
小山没什么特别的,高不过百米,山体绿黄相间,绿色的是山体上的植被,黄色的是裸露在外的岩石黄土,既不清丽绝美,也不险峻陡峭,就是神州大地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山头。
等靠近之后,左丘俯视之下没并没有找到什么名胜古迹,只在半山腰有一处占地不小,却有些古朴破旧的道观。
这个狮子山显然不是左丘所熟知的那个故称卢龙,形如狻猊,可以远眺大江的狮子山。
木舟在道观门前的空地上缓缓落下,看门的小道童跑过来行礼:“张真人好。”
道童面容稚嫩,看个头应该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脸色紧绷,动作僵硬,显然在面对这位大天师时很紧张。
张道冲将木舟收进袖子中,温言安抚道童:“明风不必多礼,以后见到本座不用这么多礼数,随意即可。”
“是,弟子谨记。”明风糯糯应道,看样子也口不应心没有把这话当真。
张道冲转头对一眉、四目问道:“你们要不要去见一下鹤右真人,看看茅山派同来的诸位道友啊?”
四目看了看自己师兄,没有说话,显然是唯一眉之命是从,一眉则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自然是要去拜见掌门师叔,不知掌门师叔现在何处?”
张道冲吩咐小道童:“鹤右真人应该在他的房间里,明风,你领着一眉、四目去鹤右真人的房间。”
“是。”明风拱手应下,随即转身拱手对着一眉,恭敬说道:“一眉师叔,四目师叔,请跟弟子这边来。”
“左小友稍等。”张道冲叫住想要跟上去的左丘,“茅山的家务事小友还是不要掺和了,小友若有兴趣,本座带你浏览一番这狮子山的风景可好?”
左丘微微一愣,一时间也猜不透张道冲是出于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此时一眉停步,转头说道:“真人说的没错,这是茅山的家务事,师弟多少有些不方便,我和四目去就行了,你留下来陪真人吧。”
“好吧,师兄一切小心。”左丘见一眉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答应下来。
等一眉、四目走进道观大门后,张道冲便朝山顶走去,“这座狮子山上虽然没有阅江楼,也看不到壮阔江面,但山野风光还是情趣的,在山顶上可以纵览狮子山的四野风光……”
通往山顶的路很窄,是经年累月踩出来的崎岖小路,路上没有美景,只有一些野草和低矮灌木。
左丘跟在他身旁,稍稍落后了半个身位,静静地听着张道冲说着些不着四六的废话。
他虽然不知道张道冲为什么把一眉和四目打发走,单单留下自己,可不管怎么样,少说话总归是最稳妥的。
左丘双手笼在袖子里,体内真元悄然加速运转,返观内照,精神自守,防备张道冲暗中搞什么小动作,他可没忘记张道冲的见面礼。
看着左丘礼貌而又疏远的戒备姿态,张道冲也有些头疼,他把左丘叫住就是想和左丘聊一下,再探探左丘的底细,如果左丘有问题,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当然这次他不会再用迷神之法这类过激的手段,毕竟他也害怕惹恼了左丘背后的高人。
左丘一直沉默着,张道冲只得停下那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一眉这一脉与茅山诸多分支的隔阂极深,不然当年凤儿性命垂危之际,堂堂茅山,尸道正宗怎么会没有办法帮助一眉呢?又哪里轮得到本座出手。”
“这是一眉师兄的家务事,真人和晚辈说这些干嘛?”左丘语气淡漠地说道,他自然是好奇的,但也不想被张道冲牵着鼻子走。
张道冲对左丘的冷淡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其中不仅是因为这些年的矛盾纠葛,还牵扯到数百年见积累下来的恩怨,茅山的那些老东西一直想逼一眉和石坚交出‘治都总摄之印’和‘斩妖治邪佩’,虽然鹤右一直在维护一眉师兄弟,可是却又优柔寡断,不敢下狠手整治,所以一眉师兄弟四人只得飘荡于江湖,几乎不回茅山本宗。”
他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反应的左丘,语气还是不急不缓,“现在一眉终于出现了,再加上凤儿之事已经被他们知道,一眉此去不容乐观,说不定还会撕破脸皮。”
“真人说的那些人都是谁?”
张道冲微微一笑,“三五个老不死而已,没什么本事,偏偏又占着位子不肯退下,他们也就只剩下摇唇鼓舌的力气了,绝不敢动手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登上了狮子山山顶,张道冲指着东南方向说道:“那边三五里处有一山一湖,山名五百,湖曰云灵,山脚有湖,湖边是山,山水相望,灵气宜人。”
左丘极目远眺,依稀可以看到山湖轮廓,张道冲又指着东北方向,“这边五六里处有两座无名小山,虽无壮阔景色,却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山野风光。”
“至于北方十来里外就是钟山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死死盯着那里。”
张道冲最后面朝北方,别有意味地说道。
“江左鬼蜮的入口在钟山?”左丘试探道。
“不知道,都在找,但可能最大的就是钟山。”
“那其他势力现在都在那里?”
“嘿嘿,那条老蛟在城内游荡,基督教的大本营在石鼓教堂,我们道佛正宗在狮子山,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只有幽冥教躲在暗处一直没有现身。”
张道冲冷笑一声,“现在的金陵城就像是深海,表面风平浪静,地下早已是暗潮涌动,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左丘默然无语,虽然他对现在复杂的局势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面对时还是觉得棘手无比。
别的不说,单就怎么找到江左鬼蜮的入口便是一个大麻烦。
“老蛟那畜生来这里是为了化龙成道,那些洋鬼子来这里是为了斩断我神州龙脉,亡我国家,灭我种族,世世代代奴役我神州子民。”
“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张道冲虽然背对着左丘,可是左丘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中,一旦左丘有什么异动,或是回答的有问题,那么迎接左丘的就是雷霆一击。
张道冲饱含深意地问话并没有吓住左丘,他脸色平静,语气真挚,“当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之安危,也是为了救出凤儿。”
左丘一番冠冕堂皇地发言没有打动张道冲,他以冰冷地语气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是左小友出现的太过凑巧了,不早不晚,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任家镇,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心生疑虑,你究竟是什么来历?背后还有什么人?”
左丘的思维在疯狂转动,推测张道冲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张道冲是怀疑自己是幽冥教的卧底吗?
不,就算怀疑也不应该是现在才怀疑,而且左丘相信张道冲一定用过各种手段搜寻自己的来历,他也绝对相信张道冲不可能查出自己的底细。
不管张道冲怎么查,即便他真的在幽冥教内部有暗子、卧底、情报来源,他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左丘的来历。
背后……
左丘细细琢磨着张道冲的话,他觉得自己摸到了张道冲的想法。
张道冲在试探,他害怕自己身后有一个新的,未知的势力参与到龙气的争夺,他不希望在自己的棋盘上出现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
张道冲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冰冷,山顶的空气也愈发凝滞沉重,山峰骤然猛烈,呼啸间将左丘的道袍吹起,发出摩挲之声。
左丘知道如果自己解释不通的话,那等待自己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数月前我游仙观观主曾夜观天象,知凡世有倾覆之危,苍生有灭绝之灾,所以派晚辈入世,为除魔大业略尽绵薄之力,晚辈问观主魔在何处,观主告知晚辈在任家镇。”
左丘笼袖低头,恭恭敬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游仙观算上小凤骄也就两个人,哪里还有什么观主,再说观主不就是他左丘吗?
但也不能说左丘在说谎,毕竟他身后的确有人在指使,只不过不是什么所谓的观主。
张道冲依旧背身不说话,似乎是不相信左丘的说辞。
左丘也不慌乱,接着说道:“如果观主对龙气有觊觎之心,那么来的人就不是晚辈了,我游仙观向来出世隐修,不履凡尘,所以天下间道、佛、魔各宗各派皆不知游仙之名,这次若不是魔劫灭世,真人也不会见到晚辈。”
听了左丘的解释后,张道冲还是没说话,一时间山顶除了呼啸的风声和左丘道袍发出的哗哗响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片刻之后,张道冲的声音在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本座会一直看着你,若是你胆敢助纣为虐,本座一定让你身死道消。”
“晚辈不敢,晚辈谨记。”
左丘低首行礼,恭敬应道。
张道冲一甩衣袖,朝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后,他脚下一顿,“小友若是想要渡劫,五百山与云灵湖间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