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西下,天边渐渐升起的晚霞绚丽多姿,山间徐徐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落日的余晖映射在狮子山山顶,晚霞照在左丘紧闭双眼的脸上,给他带来一种暖暖的舒适感。
这是左丘闭关结束的第二天傍晚,他现在来到山顶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狮子山也没什么美景能让人流连忘返。
他来山顶是修行,为了吞吐沦阴之气,《陵阳子明经》曾言:“沦阴者,晚霞也,日没以后赤黄气。”
晚霞赤黄之气可以纯化真元,滋养魂魄,所以吸食沦阴之气是大多数修士每天都要做的必修功课。
这山顶上也不至左丘一人,同样是来吸纳沦阴晚霞之气的修士还有七个,全都面朝西方,对着落日与漫天晚霞吐故纳新。
狮子山的山顶不大,八个修士互相间隔两三米,已经把山顶挤得满满的了,来晚的修士只能在其他地方吞吐沦阴之气。
左丘凝神定气,神识向着落日方向延伸,一直拉长到极限,全部心神都附着在神识上,感知着天边落日的律动。
鼻腔长长吸气,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赤黄之气被左丘吸入体内,在体内游荡,扫除沉积在体内的污浊废气。
全身的毛孔与鼻腔相反,在鼻腔吸入沦阴之气时毛孔向外排出体内的污浊废气。
等到鼻腔呼气,向外排出废气时,全身毛孔又开始吸纳灵气,配合着真元将体内的沦阴之气炼化。
如此一呼一吸之间,鼻腔和毛孔正反相合,阴阳互补,吸纳、炼化沦阴之气,纯净身体。
左丘静静吐纳,神识也随着呼吸,一松一紧,渐渐圆润起来,不再像刚开始时绷的那枚僵硬了。
他就这么修炼到太阳落山,玉兔初升,漫天星辰显露出踪迹,天地中的沦阴之气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左丘睁开眼睛,环视四周修行的道士们,从装束上可以看出三个是全真道的,四个是正一道的,准确来说是三山符篆一脉的修士。
左丘的目光扫视到身边一位头戴方形九梁巾的青年道士,这个道士是在左丘之后来的,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一看就是不会叛变革命的那种人。
青年道士察觉到了左丘的目光,扭头看向左丘,点头轻笑算是打了招呼。
左丘也轻轻颔首,毕竟不认识,两人都没说话。
就在左丘准备下山时,他的余光扫到天空中星象,突然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惊诧之色,连忙抬起头全神贯注地看起星象来。
旁边的青年道士本来也准备离开,可一看到左丘的异常,他心中好奇,也跟着观察天上的星宿。
左丘越看,脸上的神情就越奇怪,吃惊、担忧、恐惧,以及兴奋。
他之所以这样,原因就在于天上的北斗七星出现了惊世骇俗的变化。
一年之中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北斗七星的位置也随着四季流转而不同变化。
这种变化是有规律的,北斗七星以北极星为圆点,在四季之中绕着北极星移动。
而且不管一年四季怎么更替,北斗七星斗口的两颗星,即天枢和天璇,永远指着北极星,且距离相等,就像北斗七星在绕着这颗星做圆周运动一样。
此时这方世界的季节是夏季,北斗七星应该是位于北极星的西南方,准确来说是斗口位于西南方向,斗柄指向南方。
可是今天月亮升起之后,左丘无意中却发现北斗七星的斗口二星在北极星的东北方向,斗柄指向北方。
关于北斗七星,神州自古便有四句口诀:“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这就是说如果按照现在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来判断季节的话,应该是冬季,可是现在明明是夏天啊!
左丘虽然对星象不是很精通,但是基本的星辰方位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他仔细观察下发现,现在除了北斗七星外,其他的星辰位置也都发生了幅度不等的变化,斗宿、牛宿、紫薇左垣、紫薇右垣等等星宿的位置都发生了移动,不正常的移动。
他甚至不敢确定亘古不变的北极星是不是还在原来的位置。
不知为何,此时左丘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看来要出大事了……
左丘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星宿异象了,现在除了幽冥教的倾天秘法之外,那还有什么大事会引发这种等级的天地异象啊。
就在左丘心中揣测之时,耳边突然想起张道冲的声音:“所有人速到灵官殿前集合,不得延误,违者严惩。”
左丘的眼皮跳了跳,他看了看周围一脸惊慌的修士们,看来他们也受到了张道冲的传音。
再想想狮子观中现在足足一百多号修士,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同时传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左丘现在就没有这份功力,一眉也够呛。
左丘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向狮子观走去,路过青年道士时还向他笑了笑。
可是青年道士显然也想到了产生星宿异象的原因,满脸的凝重,对着左丘点点头,一点笑容也露不出来。
左丘来到灵官殿前的小广场时,一眉和四目早就到了,灵官殿前聚集这一百多位道佛修士,每个人都对天上的异象议论纷纷,整个小广场上一片嘈杂,如同街头闹市一般,左丘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每一个人说的什么话。
左丘穿过人群,和他们汇合之后,一眉面沉如水,语气深沉:“为何会出现移星易宿之异象,师弟可有头绪?”
“除了幽冥教还能有什么大事?”左丘面不改色地回道。
一眉沉沉点了一下头,“看来幽冥教已经开始举行倾天秘轨了。”
左丘正要说话,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小广场上一片寂静,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声音。
是张道冲、茅山的鹤右真人、全真的许明煦真人和灵隐寺的圆觉大师,这四位主事者从灵官殿中走了出来。
张道冲、许真人居中,鹤右真人站在张道冲的右边,圆觉大师站在许真人的左边。
许真人是一位头戴圆形混元巾,身穿深蓝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身形消瘦,面目严肃,一脸正经。
圆觉大师身披袈裟,手持念珠,肥头胖耳,一脸富态,要不是穿着僧衣袈裟,说他是乡下的土财主都不会有人怀疑。
四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其他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道冲身上。
张道冲也不谦虚,向前跨出一步,低声说道:“各位同道,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聚集在一起的。”
他的声音不大,就像平时两人面对面说话的音量,可是第一个字说出口以后,却让在场的每一位修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幽冥魔徒妄图颠覆苍生,祸害人间,将煌煌神州变为阴冥鬼蜮,将天下四万万百姓尽数化作恶鬼凶魂,我等身为正道之士,岂能坐视不理?故而我等聚集于此,共襄义举,讨灭魔教!”
“现在天显异象,星宿移易,幽冥魔徒已经开始行动了,维护正道,诛杀妖魔,义举荡平魔教正在今夜!”
“各派弟子由各派掌门长老统领,全真道统由许真人指挥,释门弟子由圆觉大师指挥,正一弟子由鹤右真人指挥,本座居中调度。”
“望各位奋勇杀敌,诛灭魔徒,若有遇敌畏缩,临阵后退,三心二意者以叛道之罪论处!”
说到此处时,张道冲的话语中已经带着凌厉杀意,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他最后说:“目标钟山孝陵,出发。”
张道冲四人将一百多位修士按道统划分为全真、正一和佛教三部分,其中正一道人数最多,足足有四十多人,左丘、一眉和四目也被划到了正一队伍之中。
划分妥当之后,为了保证行进速度的统一,所有修士全部步行,不能使用飞行法宝,或是飞行法术。
其实在场的修士中只有大约一半的人拥有飞行法宝,或是可以施展飞行法术。
左丘就是既没有飞行法宝,也不会飞行法术的修士之一。
飞行法宝功能单一,且炼制费用昂贵,他之前没有这个闲钱去炼制。
而飞行法术多数都需要炼神修为才能施展,所以他也从来没有钻研过。
主要原因还是左丘认为自己在炼气境界是还不需要用飞行来赶路,等突破了炼神境界后再准备也不迟。
一百多人的队伍按照道统不同分成三部分,每一部分相隔三百米左右,正一道人数最多,走在最前面,一旦正面遇到敌人也不会虚。
实力居中的全真道殿后,人数最少的佛教走在中间,如果敌人攻击他们,前面的正一道和后面的全真道也能及时支援。
左丘走在队伍中,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和不安,他甚至有心情御使血海剑丝在右手指间环绕飞行,锻炼自己御剑的灵活性。
走在他身边的是左顾右盼,惴惴不安的四目和面色阴沉,杀气四溢的一眉。
和这两个人相比,左丘简直就像是出来郊游的一样。
左丘抬头望望天空,这还没过太长时间,天上的星宿就变得愈发纷乱,只有北斗、南斗之类的大星宿还能被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