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途之事恐怕与敝帚自珍没什么关系吧,师叔所言过于危言耸听了。”
性空语气淡然地反驳了一句,不过他脸上眉头紧锁,眼珠在无意识的胡乱转动,显然并不想他话中表现出的那样淡然。
左丘的一番言论层次分明,先把自己的伤势能否痊愈上升到能否完成任务和众人的生命安全,又依次隐隐的威胁性空,而后再将他的举动冠以交易之名,以《六三阴阳金丹法》表明自己的诚意,以通用点和功法利诱,最后贬低禅功在主神空间的价值,把交易之事上升到心胸气度,事关道途的高度。
这一番话下来若是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恐怕会立刻答应左丘的要求。
即便性空能严守苛刻的佛门戒律,是个心智坚毅,极难动摇之人,但听了左丘的话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性空只是一个新人,但他也是聪慧之人,早就从他苏醒之后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深刻感受到这个名为主神的存在有着不可莫测的伟力,所以他对左丘所说的大部分内容是相信的。
关于左丘给出的价码,性空也算满意,公平交易,合情合理。
他现在所纠结的不是价码,而正是左丘刚才所说的敝帚自珍的问题,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即便是号称五蕴皆空,六根清净的僧人。
左丘倒也不着急,他知道想从一位修士手中拿到一门秘法的难度,所以他很有耐心,况且他刚刚打了一针干细胞超载针剂,还能支撑不少时间,就算等到药效耗尽,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维持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过出乎左丘的预料,性空在沉思了一分钟后就松口了,他说:“师叔既然看得上小僧这部禅功,小僧自然不敢敝帚自珍,愿将此法换于师叔。”
左丘微微一笑,虽然他不知道性空是如何相通的,但是愿意交换就行,其他的无所谓,“那你选择哪种交易方式呢?”
性空走到左丘的正面,恭恭敬敬地说道:“第二种,小僧不敢觊觎师叔宗门传承之法,况且道佛有别,小僧修为不足,智慧浅薄,恐要之无益。”
“你不用给我说这么多理由,我也不在乎。”左丘端坐不动,脸上的笑容颇为狰狞,“我现在不便阅览典籍,相比你也不会把典籍随身携带,所以你就把《枯荣禅功》全篇背诵给我听。”
“这……”性空左右看了看,有些犹豫,“此地恐怕是不太方便吧。”
“无妨,你只管背诵便是。”左丘慢慢地举起右手,三张灵符从袖子中飞出,贴在他们近身处,而后一道可以屏蔽声音,隔绝精神窥探的无形护罩升起。
性空见左丘有所准备,轻轻点头后便开始背诵《枯荣禅功》全文。
这部功法全文不长,只有一千多字,性空的语速又不算慢,很快便背诵完了,但是正文背诵完了,并不意味着结束。
“不知师叔是否记下?”
“都已记住,接着背。”
“是。”
在一部传承很久的,完整的功法典籍中法诀正文一般只占很少的篇幅,传承越是久的功法,越是如此,因为典籍中会有很多修行此法的前辈注释,其中记载了如何修行会更加便捷,在修行功法时如何避免失误,如何体悟功法的本质真意,如何理解创功者的最初想法等等,乃至原本的功法有什么谬误,有哪些不适合当代现实情况的地方以及如何改进都会一一写下注释,这才是一部典籍中最宝贵的财富。
把前人的成功和错误全都记录下来,以供后人参悟,无论是道佛正宗,还是野法散修,民间法脉都会这么做,这也是神州修行界能在灵气日渐稀少的大环境下传承不息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这部《枯荣禅功》本就出自一家佛门大寺,虽然这家宗门早已传承断绝,但性空得到的是全本典籍,其中注释的内容比正文要多出十倍。
不过左丘在记下《枯荣禅功》的同时,便已经开始修行了,这部禅功是以释迦摩尼入灭时的四枯四荣为根本真意,欲依次修成非枯非荣,非假非空,非生非死之境界。
当然,这是佛门的说法,左丘自然不太上心,他之所以想要这部禅功不是为了学习释迦摩尼的佛法,而是看中了这部禅功对枯荣盛衰之境界的阐述和理解。
注意,不是生死,而是枯荣,是像树木那样于一年之中一枯一荣而生机不灭,而不是像传说中的生灵一死一生之间的轮回转世。
这一生一死之间的轮回之道左丘不知,也不是他此时可以强行修习的法门,但这种外枯内荣,外假死而内里生机暗藏,调和阴阳的法门却正是他此时所需要的。
左丘本来便天资不俗,再加上他所修行的根本道法《六三阴阳金丹法》在阴阳之道上可谓是独树一帜,所以理解《枯荣禅功》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开始按照《枯荣禅功》的法门调息阴阳,一点一点改变血光焰火的性质,消磨其邪性魔意,不再无底限地吞噬气血真元,而是作为一股特殊的生机力量存在于身体之内。
这道血光焰火的力量本就是来源于左丘的真元、血肉,故而左丘对它是有很强的控制力的,只不过先前因为术法本身自带的邪意,所以才一直不受左丘的控制,无节制,无底限地吞噬真元气血。
而《枯荣禅功》的修行就是将自身的真元、气血、神识、生机等等一切力量内敛入体,凝成一股潜藏不发的特殊力量,让身体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内里却能不断壮大生机,从而增强修行者的道行。
不过想要修行此法,要么对枯荣之道的理解和领悟达到高深境界,要么让自己的身体精神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性空正是因为一直修炼不成,才愿意将这部禅功交换给左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