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不是软弱无能之人。
他半生戎马，见过的刀光剑影数不胜数，期间五易其主、四失妻子，无数次一败涂地，无数次刀下活命，年近半百只能寄居荆州感叹髀肉复生，却仍不忘志向，奋勇向前，那种无能为力、坠入深渊的绝望前行绝对不是什么人都能撑过来的，可是刘备可以！
所以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评价，刘备都不是一个意志软弱之人，甚至可以说他是这个世界中凡人心智和意志的巅峰存在，即便是百万大军兵临城下，身死族灭即在眼前也不可能让他如此失态，即便是如神似魔的各色轮回者也不曾让他如此恐惧。
老张知道刘备是一个何等出色的豪杰，他相信凡世的大部分东西都无法动摇这位雄杰的心智，可是身为轮回者的老张更明白一点——在面对某些存在时，凡人的意志不值一提。
“镇定！”
老张轻轻喝道，声音虽然不大，可话语中却蕴含了一股阳刚浩然，万邪辟易的意志，一下子便帮刘备驱散恐惧，稳定了心神。
“还有吗？说得越具体越好，我需要细节来评估。”老张看着快要虚脱的刘备紧追不放，现在表达关心，不是搞妇人之仁的时候，从刘备的字里行间中，他敏锐地察觉到刘备的噩梦中隐藏了非同一般的信息。
“细节……细节……我想想。”
刘备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可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导致机体的僵硬，让他的动作看上去格外的扭曲，就像机械一样。
他依旧残留着浓重恐惧的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思索并存的神情，处于身体自动屏蔽极端痛苦的本能反应，他在心理上本能地想要屏蔽某些记忆，但那个噩梦中的一切都像是用刀刻、用火烧在他的意识深处，怎么也忘不掉，只要稍一放松就会自动从脑海中涌现出来。
“我看到了一个东西……应该是一个生物，它长得很扭曲，像一块巨大的、扭动着的烂肉，上面长着很多舞动的触角，还有数不清的眼睛，是绿色的……”
“还有……还有……”
刘备越说越惶恐，本来被老张强行压下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这恐惧如潮水一般，比之前更加强烈，仿佛要把他彻底淹没，可是在溺水的一瞬间，他想起了什么，声嘶力竭地吼道：“还有阴影……不对！是黑暗……不！不！不！”
在一番颠三倒四的吼叫后，刘备猛地站起来，脸上露出了仿佛狂信徒看到神明降世一般的扭曲表情，满是喜悦，满是虔诚，满是庄严地大声吟唱道：“祂是混沌，是无序！是不可被理解，不可被认知，不可被诉说的神明！是祂，是祂！”
刘备朝天高举双手，像是想要要迎接什么似得，可即便刘备看上去距离彻底疯癫只差一步之遥，老张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神情冷寂，双眼淡漠地看着刘备的表演。
“祂是所有次元、所有时空、所有宇宙、无尽虚空、无尽深渊中所有一切的一切的终极造物主，是一切的智慧与知识的源泉，是混沌，是无序，是盲目，是痴愚！无识无欲，混沌无序”
“在超越时空的宇宙彼方，祂置身于无尽的混沌中心宫殿之中，那是整个宇宙的核心，那里没有时间与空间！”
“吾等卑微之人当以盲目与痴愚赞美其涌动之身姿，以理智与知识献祭其混沌之原核！无识无欲，混沌无序……”
此时的刘备已经看不出正常人应有的神态了，完全是一副被洗脑的狂热信徒模样，不过他的赞词还没说完，端坐不动的老张一改前态，脚下一曲一勾，如瞬移一般移至刘备身后，右手握拳，拳意喷涌，白光闪耀，精准地击打在刘备后脑上，直接把刘备击昏在地。
他平复了一下波荡的心神，打开讯通装置，耳中传来普莱斯的疑问：“还没到十二点，你有什么发现吗？”
看了看脚下昏迷中仍不断抽搐身体的刘备，老张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心里有一万句卧槽想要骂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就算把死人骂活也无济于事。
“是啊，我有重大发现，你绝对想象不到，也不愿意面对的发现……”
老张的语气就像是极地冰原的寒风一般冰冷，即便是在远程通讯之中，普莱斯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彻骨的寒意，他立刻问道：“怎么回事？你……”
老张直接打断普莱斯，“回基地，见面再说。”
普莱斯不再追问，直接应道：“行，我马上回去。”
老张又看了看躺在脚下的刘备，沉沉叹了一口气，又通知防疫中心，让值班人员把一辆生化防护等级最高的特种防疫车辆直接开到建章宫后殿，皇帝寝宫的门外，然后便重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备。
一个小时过后，在基地里面一件防护等级最高的无菌生化实验室内，老张和普莱斯一左一右站在实验台前，上面躺着的是刘备。
普莱斯到现在还是一脑门子浆糊，他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老张，一脸不解，他能从刘备身上感知到老张拳意的残留，也感知到了一种无序的混沌波动，虽然很微弱，但却让普莱斯本能性地感到厌恶。
“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老刘怎么了？”
“刚才他突然联系我……”
老张把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和老张的反应一样，普莱斯从一开始的严肃认真，表情慢慢变得愈发冷寂淡漠，就像是终年被无尽寒风吹拂的冰原大地，纯净无暇却了无生机。
当老张说完，普莱斯从兜里摸出一支雪茄，想要放进嘴里，可是手抬起到一半，他突然狠狠把雪茄砸在地上，力道灌注之下雪茄变得坚愈金铁，地板直接被砸出密密麻麻的蛛网破痕，同时口中大骂道：“fuck！fuck！fuck！fuck！fuck！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