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虎的行踪还没有被找到,柳财连带着六猴儿,能出动的人全部出动去找,也还是大海捞针。聂焱对此也能理解,元家在临海市做了地头蛇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叫得上名号的人会被抓捕判刑,但最底层的小混混自然就是树倒猢狲散,消弥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了。元虎这么多年下来,手下不可能一点没有人手势力,想要隐匿起来,轻而易举。
偏就在这个时候,章清找上门来。聂焱在基海兆业的办公室,章清早已经能够来去自如。作为演员,最近她都在拍片对聂焱的情况还不是完全掌握,进门之后看聂焱在仰头闭眼沉思,便动作迅速的坐上聂焱大腿,以示思念亲热。嘴里说着,“这剧组真是穷的吓人,连个休息车都不给准备,好辛苦。”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聂焱出资,帮帮忙。
这是章清第一次对聂焱提要求,此前不提,是因为她自持身份,不想在一开始就让聂焱把她当作眼中只有金钱利益的女人,到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有一年的时光。章清多少有了些把握,于是才敢大胆提议。
原本觉得把握十足的,哪知道聂焱一睁开眼,二话不说推开章清就吐了出来。不是那种干呕,是真的吐,大口大口的吐。
章清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自来是个爱漂亮的女人,最是喜欢光鲜亮丽的事物,聂焱在她眼里更是完美无暇,近似于妖魔。哪知道聂焱还有如此狼狈污秽的一面,呕吐物散发着阵阵酸臭。章清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聂焱缓过一口气微微抬头,就看到章清一脸嫌弃厌恶的站在不远处。
心中烦闷,无名火胸中翻,就像是煮沸的白粥,声声作响。
一声不吭的按下了内线,根本不需要聂焱说话,外面的傅守一已经冲了进来。看到房间内的景象,第一时间惊叫了一声“少爷。”然后就跑过来,把聂焱架着转移到沙发上坐着,然后自己亲自收拾聂焱吐出来的污秽。
傅守一不假人手,不仅亲自收拾了地上的呕吐物,还打了水来,认真仔细的给聂焱清理脸颊已经双手。
章清到这时候才好似明白过来,急忙上前想要结果傅守一的活计。但傅守一并不肯,冷声冷气的说:“章小姐,我家少爷今天身体不适,请您先一步离开。”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其中‘赶人’的意味明显,章清听着就变了脸色。
她见过傅守一,是聂焱身边的助理。并不多出现,在章清看来,聂焱跟六猴儿自然是关系更亲密的。所以对六猴儿,章清还能有几分讨好的模样,对着傅守一,她可没什么好脾气。
聂焱此时还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可怕,章清提高了声音,“你是什么东西?阿焱现在身边最需要的人是我。”
女人的音量高亢又尖锐,在这样的情景下,难免刺耳。
聂焱有气无力,轻声说:“滚!”
这一个字干净利落,虽没什么力量,却让人深深忌惮。傅守一变脸更是快,看章清一脸的不可置信,直接上手,把章清从聂焱的办公室里推了出来。还不忘交待外面的人,“往后不准她在上来,敢有开后门的,当场解职,去领失业金。”
公司里总有想要巴结讨好的人,聂焱的正房妻子从没有在集团内出现过,大家也就习惯性的忽略,都以为章清能上位,所以对着章清献殷勤的人不再少。傅守一是当年聂焱的外公傅老爷子一手培养起来,帮着聂焱管理公司的人,对公司内部的事情,比六猴儿要有分量的多。
傅守一这一句,等于向大家表明了,这章清算是彻底凉了。
就在章清委屈难平,想要奋力辩解一番的时候,傅守一已经关上了聂焱办公室的门,让章清连一句扞卫自己的话都说不出口。
傅守一关了门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哪里还找得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聂焱。没影了。
心急火燎的急忙找,才发现聂焱走进了休息室,在洗脸。
冰冷冷的水拍打在脸上,却没有让聂焱舒服一分,乱糟糟的心烦。
傅守一上前扶住他,心疼道:“少爷,你这又是何苦?”小心翼翼的又补充,“刚才六猴儿说还是没有找到踪迹。”
“一群没用的废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一串,聂焱往前走了两步,脚步非常不稳,他逞强也没用,身体就是斜斜地倒在傅守一的肩上,思考了许久,突然冒出一句,“我要回家。”
傅守一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车子才开到聂家的大宅门口,聂焱就已经忍耐不住,粗暴地抓住傅守一,“给我一针。”
傅守一模样像是要哭,“少爷那针副作用太大,不好吧。要实在不行,给你抽两口缓缓。“
聂焱当即就发了火,猛踹驾驶座后背,“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让你去就去!”
“好好好,我给你弄去,先回家好不好?”
这般哄着,才没有继续闹腾。傅守一看聂焱,恐怕刚才那一脚也已经用了全部的气力,怕是也闹不动了。
胶皮管勒住膨胀的静脉,装满药物的注射器就在蛇鞭,只需要针头刺破皮肤,缓缓推入,他就能获得解脱。但不知道为何,梁柔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晃荡,若是她在,绝对是不会认同他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来缓解不适。
到了这时候,心里才明白,大概无论他成什么样子,狼狈痛苦恨不能死去,却也还是放不下她。他是至死都不愿意放下一身傲骨,被人看到他狼狈凄惨的处境,还不如让他去死。唯独梁柔在这个原则面前起不到作用。
当年离开聂家只身带着齐奶奶闯荡,他不愿意见昔日朋友,在六猴儿这些兄弟面前,也是堂堂老大。唯一见过他落魄样儿的,也只有一个梁柔。
如今,一切好似没有改变多少。
梁柔离开医院是去买一些备产的东西,这些东西私密又难以启齿,梁柔也不好意思让桑乔去替她买。
从医院出来打了辆车,上车梁柔直接报了要去的商场名称。
谁知道司机冷冷的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并没有打算回答。
梁柔的警觉性很高,察觉到不对,就打算打电话求生。只是手机的号码还没有拨出去,车子突然停下,有人坐进来,枪口也对准了梁柔。一张梁柔再熟悉不过的脸,看到元虎之后,梁柔连挣扎都没有再做。听话的交出了手机,元虎的目光如刀般锋利,劈出步步紧逼的焦躁。
元虎倒是语气平稳,还劝着梁柔说:“换我是你,就乖乖听话,省的受苦。你说呢?聂太太?”
一句聂太太,就让梁柔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情形见所未见,找不出任何应对的预案方法。元虎这人,梁柔了解一些,他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此番前来,为报仇或者勒索,总归是不会放过她。肚子里还有宝宝,梁柔不能不顾及孩子,她无计可施。
“你想怎样?”
元虎把手铐与胶带扔给她,晃一晃枪口,示意梁柔听话,“封住嘴,铐上手铐。聂太太身份贵重,没有这些东西,我怕是不能安心。”
“你想要什么?”梁柔不免又问了一句。
“不用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元虎将梁柔带去了老城区的一栋旧的斑驳的建筑,一层住四十户人家,杂乱的看不出任何秩序。
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梁柔被塞进杂物间,身边装满了凌乱的鞋以及破旧的胸罩。梁柔隐隐的听到一些怪异的声音,无非就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情,嗯嗯啊啊,吱吱呀呀。
周围这一切对梁柔来说并不是最难熬的,她最担心的还是在屋里不断抽烟的男人。肚子里还有孩子,梁柔珍爱宝贝儿到最开始连动都不敢动。现在竟然要吸二手烟,就让梁柔已经平复了很多的忧心再一次涌上心头。
不会这个孩子还是保不住吧
梁柔很害怕,却更加不敢冒然的反抗。
就在此时,原本嗯嗯啊啊的两人终于结束,那女人从床上翻了下来,一步步向梁柔走近。一看到脸,梁柔再一次惊吓到。
这人是铃兰。
就是跟在元虎身边,曾经对梁柔充满敌意的铃兰。
铃兰不是元虎的女人吗?可刚才跟铃兰**的男人,并不是元虎啊。
梁柔觉得一切都混乱了,元家早已经覆灭这她是知道的,可就在这样一栋旧房间里,竟然看到了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实在让梁柔做不到心情平静。
铃兰也抽着烟,步步紧逼走到了梁柔的身边,还呼出一口气,将烟雾喷在了梁柔的脸上。
“我终于等到你了。”铃兰开口就是这一句,接着她笑的恶劣。
对元虎,梁柔忌惮害怕,可这铃兰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梁柔觉得说不准能说动她一些。
而且梁柔也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惹了这铃兰,让这铃兰从开始第一次见面到如今,都对她如此不善。
“我没有招惹过你。”梁柔不明白,她跟铃兰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各为其主,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以及交集,为什么铃兰就不能放过她呢。
铃兰扯扯嘴角,她脸上还有刚有过情事之后的红晕,身上也散发着一种皮肉的味道。梁柔这一胎没什么孕期反应,没有呕吐的特别严重过,此刻闻着铃兰身上的味道,梁柔有些反胃感。
铃兰就在这个时候抛下重磅炸弹,“没有招惹过?哼,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当初咱们还曾有过同居一室的时候。当年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会有见到聂焱的机会?你后来又是怎么报答我的?”
梁柔听不太懂,只是盯着铃兰的脸看,但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
突然间,梁柔张大了嘴。
这铃兰竟是童萱。
真的是太久没有想起的一个人,当年梁柔带着安安从齐奶奶家出来,回了趟玉州,没有得到支持之后,回到临海市时,童萱确实帮了梁柔许多。那时候童萱是如梦会所的领班,不仅招了梁柔这样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还把自己的房子让出一半来给梁柔跟安安住,甚至还代替梁柔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安安。
后来后来梁柔离开如梦会所,跟童萱就彻底断了联系。
正如童萱所说,当年她的确帮了梁柔很多,甚至要不是童萱把梁柔招入如梦会所,梁柔也没办法重遇聂焱。
梁柔完全失语,盯着童萱现在早已经因为整容而面目全非的脸。此刻叙旧早已经没了情绪,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害怕,“你”
童萱是元彰的女人,这个事情梁柔在如梦会所的后期,就已经了解到。当年元彰对梁柔意图不轨的时候,童萱还曾惹怒元彰,搭救梁柔。
曾经的情谊早已经随风飘去,元彰出事去世之后,元彰身边的人也都散了。梁柔一直以来对元宵还算知道情况,那是因为元宵是元彰唯一的妹妹,跟梁辛又有扯不开的关系,所以才一直关注。但童萱这种,根本没有跟元彰结婚,只能算是元彰情妇当中,时间比较久的女人,根本不会吸引人的关注。
一直依靠着男人生活,做惯了菟丝花的人,突然失去了倚仗,处境可想而知。
而且梁柔作为女人来看,童萱对元彰并不是只有金钱关系,童萱是真的动了真情。女人就是如此,也许男人能将这一切看做交易看做一场纯发泄,但是女人只要跟着一个男人时间久了,就会不自觉的动感情。
“那时我”梁柔想解释,但最终又觉得无从解释。元彰死后,对元彰身边的人,梁柔确实是没做什么。她能力有限,也可能是心里真的并没有那么重视,所以很多人就忽略了。
但是想想元宵在没有了元彰的照顾之后,这些年的煎熬与痛苦,童萱只怕是比元宵更加的难过难熬。
能说什么呢?
尤其事到如今,梁柔知道了杀死元彰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一切都成了一个死循环。
童萱拿着烟头往梁柔手臂上捅,毫不留情的,她脸上没有半分施虐的表情,就是笑微微的。
“从他死,我就已经死了。熬到今天,就是为了能给他报仇,他那个妹妹不顶事,认贼为友。我却不是好糊弄的,瞧着吧,等送你男人进了监狱,然后我再来让你尝尝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梁柔被烫的疼,她又不敢躲。梁柔怀孕之后一直很小心,到五个月了,肚子也还不是很大。穿着松大的衣服,只要不将衣服勒紧,还看不出问题来。梁柔观察,到现在,应该元虎还没有发现她是个孕妇。
自己受伤没什么,一切都为了能保住这个孩子。
只是梁柔从前是什么性格,童萱了解的很,敢这么硬气的连躲都不躲,就让童萱产生了怀疑。她手劲大,拉着蹲在地上的梁柔就站了起来。梁柔的手被手铐铐着,根本无法反抗。这么一站起来,童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
童萱这一声吼,招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在外面抽烟的元虎。对童萱,男人们并没有好脾气,直接呵斥,“叫魂呐!喊什么喊!”
童萱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上手就脱了梁柔身上原本的羊毛罩衫,然后开始撕扯衣裙。因为怀孕,穿的衣服都是极为舒适的,当然也很好脱。
加上童萱下手极狠,不过几下梁柔身上的衣服就被撕扯干净,只留下她的内裤还有内衣。这么一脱,梁柔圆润的肚子就显露了出来。童萱甚至还上手去摸她鼓起来的肚皮,笑的难看又得意,“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
男人们看到梁柔的肚子,都跟嗜血的动物看到了血一般,各个兴奋的不得了。
原本想着梁柔不过一个被聂焱抛弃的失宠女人,抓回来能起的作用怕是不大,不过能羞辱聂焱,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没想到会有如此的意外之喜。
元虎当即转身去找了相机来,对着梁柔就是猛拍。
梁柔难堪又着急,说道:“我跟聂焱早已经离婚了,这个孩子是我跟别的男人的。不信你们去查,我跟他真的离婚了。你们抓我根本没有用。”
元虎举着相机皮笑肉不笑,“有没有用,你说了可不算。”
聂焱收到梁柔的半裸照,厚厚的文件袋,倒出来全部都是冲洗出来的照片。拍摄的手法老旧,脏兮兮的窗帘,梁柔的皮肤白的发光,在那样的背景下,完全就是薄脆的瓷器,浮沉在浑浊肮脏的空气里,一击即碎。
照片里的梁柔偏过头不愿意看镜头,双腿是微微蜷缩着的,非常屈辱的姿态,她的忍耐全部积攒在紧握的掌心里。
不过看上一眼,聂焱就已经暴怒,踹翻了周围能踹翻的一切,茶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在看不到半分的弱,就像是一只爆发的雄狮,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就在叫嚣着想要拼死一战的恨绝。
“谁拍的?都她妈的不想活了!!统统都去死!!”
这些照片就在聂焱面前,六猴儿等人都不敢看,只是劝着聂焱冷静。唯独傅守一大胆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问道:“这肚子”
五个月的肚子,穿着衣服兴许还能遮挡一下,被脱光了,简直无所遁形。
聂焱刚才看到照片就已经暴怒,根本没来得及细看,此时被提醒,往梁柔的肚子上一瞧。当即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这昏迷的时间很多,但也还是吓的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
等聂焱清醒一点,傅守一急忙说:“六猴儿已经去找桑队,马上就能来。”
聂焱说不出话,但心里却知道的,他从不相信梁柔会真的跟景杉有什么。她的心里藏的人是谁,他在清楚不过。
那隆起的肚子,只能有一个答案。
他的孩子。
聂焱只觉得疼痛,五脏六腑,浑身筋骨,没有一处不痛的。孩子这两个字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时候,聂焱就已经垮了。
梁柔有多想要这个孩子,聂焱只会比她更甚。
曾经失去的孩子,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楚。连想起,都会痛不欲生。
桑乔说她身体不舒服住院了,聂焱根本没有往孩子这方面想。明明之前医生说过的,她的身体恐怕是习惯性流产,恐怕是没办法再要孩子了。
现在竟然那么大了。
聂焱伸手拿过照片,没有了刚才看到照片时的怒气,他盯着梁柔的肚子,只觉得心已经碎了。
他的孩子,求之不得,简直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的孩子。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桑乔确实来的很快,看到照片之后,桑乔也是大骂。
聂焱人躺着,站都站不起来。
傅守一心急,就问桑乔,“看肚子怕是怀了孕吧。这孩子”
桑乔怒上心头,听了这话更是发了疯一样的,“这时候知道孩子了,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因为聂焱,她至于受这么大的罪!”照片能寄到聂焱这里来,显然绑架梁柔的人是冲着聂焱来的。
哭出声来,桑乔吼道:“这孩子就是梁柔的,这次她被救出来,我看你们谁有脸去找她要这个孩子。”
这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傅守一压不住的高兴,“这孩子真是我们少爷的?”
桑乔擦了眼泪怒骂,“提供一颗精子算什么父亲!这孩子是梁柔一个人的,你们谁也别想抢!!”
到这时候还怀疑梁柔肚子里孩子的血统,桑乔真替梁柔不值。
手里捏着一张照片,转身就走,“这事情警方会处理,不劳你们大驾!”
就在桑乔往门外走的瞬间,聂焱硬撑着爬起来,有些连滚带爬的,周围的人呼喊一片。
桑乔是铁了心的,没想到扭头就看到浑身软的走路都有问题的聂焱,一般人就算情绪不稳,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忍不住疑惑:“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