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闹归打闹,爆炸背后的原因还是要深究。
绿色青苔攀爬上墙角,壁虎一寸寸的移动着,它的竖眼慢悠悠往下瞟着,角落那里正坐着两个男人。
穿红衣服的青年个高腿长,他容貌秾丽无比,浓长纤细的眉毛皱在一起,手上捧着传信仪在敲击着什么,耳朵上还挂着黑色耳挂,看起来颇为冷然肃静。
细长的手指在传信仪屏幕上挥移,赫蛊脸上平静到可怕,敲打片刻之后,他把视线返回到矮脚房的那个方向。
他眸色黑沉幽深,里面翻滚着不可见人的思绪,原先暴戾凶狠的气息收敛了不少,让赫蛊艳丽张扬的外表发挥出极丽的光彩。
赫蛊面上无波无澜,只是简简单单看着某个方向,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而旁边蹲着啃肉包的夏晡突然顿住了,他缓缓抬头:“……我吃太多了,让你看不顺眼了?”
这锋利如刀的杀气刺得夏晡后背发疼,汗毛倒竖。
传信仪被无情扔到地上,一只军靴踩在上面,一脚碾碎成粉渣,精密宝贵的仪器在风中成了断肢残骸,碎粉寂静飘零。
赫蛊碾碎了地上的玩意儿,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压根没管身后乖乖蹲着的小弟。
夏晡见他忘了自己,把包子塞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爬起来,跟粘鼠板一样黏了上去,确保不和老大分开一步。
太子殿下觉得他黏人,挥开了夏晡抓他衣角的手:“离我远点。”
夏晡以为他嫌弃自己爪子有肉包子味,捡起一旁的树叶擦了擦手,确保干净之后再去抓他衣角。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揪衣服,赫蛊不想跟他计较了,无视身上的拖拽重力,脚不变速地往目的地走。
“我们去哪儿?”夏晡见他一步抵他两步,自己走的跟娘炮小碎步一样,噎了噎。
赫蛊眼尾上挑,媚中带煞:“离开这里。”
夏晡郁闷:“……你不是大反派吗?有什么好跑的?”
赫蛊冷笑:“我自己一个人跑没问题,拖着你可就不一定能活了。”
原来如此,大哥想把他丢掉。夏晡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男人,他微微蹙起眉尖。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个负责又强大的好靠山,夏晡不想被丢下。
这么想着,他整理着措辞,口吻丧蔫蔫的:“……我跑的快,吃的少,治愈能力强,大哥行行好带上我,不给你添麻烦。”
这两天相处在一起,青年明显比之前有活力了,现在又恢复成丧不拉几的蔫怂状态,赫蛊多看了他一眼。
见人垂头丧气地攥着他衣角不放,他忍不住伸手呼噜了一把夏晡的头,掌下蓬松柔软,手感很好,像软绵绵的羊毛。
赫蛊挑了挑眉,这才发现青年发型有点凌乱的卷,刘海微长,隐约遮住了黝黑瞳孔,正暗沉沉地盯着他。
“我如果嫌弃你吃的多,没什么用,真把你丢了呢?”
夏晡木了木,他眼神藏着一丝幽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赫蛊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唉……”夏晡揉了揉头,苦恼道,“那我就少吃点好了,每顿吃个半饱我就满足了……我其实挺有用的,要不你挣扎一下先别丢我。”
赫蛊勾起唇角:“除了精神安抚,说出你第二个对我有用的能力。”
夏晡:“……”
大概是青年的表情阴郁又幽怨,赫蛊逗着逗着就乐了,他掐了一把夏晡的脸:“小废柴。”
青年把他的手拍了下去,踢开脚边碍事的废铁片,插兜慢悠悠往前走,他迈着随性的步伐把赫蛊丢在了身后。
身后没有动静。
夏晡又走了两步,还是没有动静。
“……”
不是,就眼睁睁看他离开?连劝都不劝一句?那他该怎么找台阶下?
夏晡脚步犹豫着,他没出息的回了一次头,就发现赫蛊没有在看他,而且目光寒凝的定在远处高丘上若隐若现的一处,眼底浮现着森然戾气。
远处白蒙遮蔽,雾气腾腾,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边沉寂的可怕,就连鸟鸣虫叫都停歇了,这些弱小的动物用超常灵敏的嗅觉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淡淡腥臭的空气里传来机油溢发的味道,不平静的风卷地而起,把落叶卷成了萧瑟的圈弯弧度。
赫蛊咬了一下红唇,洁白的牙齿把唇瓣咬出血痕,溢出的血腥味刺激出血脉里的狂暴激流。
他眉眼精致带艳,飒气斐然,刚刚说要逃跑的人此刻毫不退怯,上脚划出一道屏障,用精神力隔离开他和夏晡,把人推到了远处安全地。
“滚远点,伤着你别找我哭。”
夏晡被精神力带着往后连退几步,闻言一愣。
赫蛊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肆意张狂的笑,强横暴戾的精神力自身后迅猛腾升,掀起艳丽绯红的风衣衣诀。
他恶劣地盯视着夏晡,毫不客气。
“废柴。”
正在此时,已经知道踪迹被发现的追杀者不再遮掩,天空射发出几道光柱,数个钢铁炼铸、数十米高的机甲从地平线缓升而起,羽翼上旋钮出几根钢柱,里面猩红的花光四溢,直冲着赫蛊的位置。
刺耳的警报声和呆板机械的命令从天际苍穹处传来,震天威慑,鼓鼓砰响。
“奥尔星帝国太子,请放弃抵抗,列兵正在支援途中,你没有反抗的权利。”
赫蛊多瞥了几眼这些机甲的外壳,发现有一部分很像自己当初研究出来的精装版机甲模型,讽刺轻笑出声:
“学都学不到精髓。”
能把机甲做成这副烂样儿,也是本事。
赫蛊揉了揉手腕,想起了什么,偏头道:“不想死就赶紧跑。”
夏晡此刻正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出一颗脑袋:“我会死吗?”
“这里的攻击范围会蔓延到十公里。”赫蛊瞳眸锐利似箭,直勾勾盯着青年,显然没说谎,“中心区域承受的攻击最狠,你会被震碎成尸块。”
夏晡点头,伸手道:“那我走了,你能给我点钱吗?死了我还能靠着那点儿钱吃几顿饱饭,不然就要饿好几天才能认下一个老大了。”
赫蛊准备战斗的狂暴气势一滞,他脸皮控制不住的抽动两下,心里又梗又堵。
这个贱人!
他想开口让人死远点,但是对上夏晡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睛,再看看他瘦削苍白的俊脸,还是服气了。
赫蛊把腰间的卡扔给了他:“赶紧滚!”
夏晡捧着整个星际都没几张的无限额黑金卡,他低头怔怔瞧着上面的璀璨矿石和金珠,以及右下角的【赫蛊】两个字。
良久,他才慢吞吞“哦”了一声,转身滚了。
这里不是他一个小炮灰能掺和的地方,还是滚远点找下一个老大吧。
炮灰就该有炮灰的自觉,反派死不死那说不准,他留在这里死的概率可大了。
赫蛊是特殊了点儿,也是他找了很久的靠谱老大……但不是最特殊的,他可以有很多个大哥。
夏晡紧紧攥着手里的黑金卡,狂奔在铁锈钢材丛倒的破城里,他瘦得惊人,爆发力却强到可怕,破空烈风刮在耳旁,清瘦纤弱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不知疲倦。
跑的路上他想把卡放在自己的上衣里,这才发现穿的不是自己原本的衣服,而是赫蛊给他的丝绸料布的黑色衬衫。
奔跑的脚步逐渐停下,青年静立在原地许久,还是回了一次头。
嗡鸣震震,轰隆声响在耳畔,建筑倾倒中,地面撼动到仿佛五脏六腑都在颤。
那里的情况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从冲天而起的光柱和四处飞溅的石土建筑来看,战斗激烈情况不言而喻。
夏晡犹豫着抬步又停下,不知道该不该走。
许久之后,眼见攻击范围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向他这里袭来,夏晡挠了挠头,叹出长气。
“……”
还是走吧!
夏晡犹豫了这么久,还是不变这份结果。
赫蛊死不死另说,他还没享受到新鲜空气和正常的美味食物,死了太不甘心了。
确定离开的想法,这次夏晡再也没有迟疑,在攻击范围袭来之前先一步跑路,窜得比兔子还快。
那边跳跃到机甲之上,一拳就把机甲凿出一个坑的赫蛊抽空瞥了一眼夏晡离开的方向,正好瞅见人头也不回瞎几把乱跑的身影,他抽了抽嘴角。
他妈的,真没良心啊。
身后一道电流忽闪,在击中赫蛊的背部之前,男人先一步跳跃往下,躲了过去,单膝跪在另一只机甲上。
赫蛊不再分神,肆虐的精神力钻进机甲的缝隙里,游蛇一般切断了驾驶员和机甲的精神链接。
他撬开铁皮,把里面的驾驶员扔了出来,外面疯狂的冲击炮和电流把这个人撕成了碎片,赫蛊躲进了机甲里,弄死了几个冲上来的人。
随后他脚步一移,跌坐在主位上,修长五指握住控制杆,开始娴熟操作。
赫蛊吹了个口哨,操作着冲击炮射灭了一个飞行机,血脉偾张的热情混合着肾上腺素直冲脑仁。
他大笑出声,冲击炮对准了飞来行往的机甲,以及远处渐行渐近的支援兵。
论机甲战斗,奥尔星的太子殿下可是公认的操作王者。
赫蛊缓缓撩起眼皮,气势如刀锋铁骑,一人就有敌千军的架势。
他眸中射出讽笑,漠然生死。
就是人数多了点儿,这次能不能活还要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