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忙碌常人无法得知,夏晡已经见识过了。
但他真没想到,赫蛊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出门过,好像卸下什么重担似的,安心和他在家里舒服度日,每日讨论最多的就是吃什么,怎么做。
夏晡端坐在餐桌前,咬下一口金酸汤芙蓉龙虾,吃的脸颊鼓鼓的,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太好吃了,大哥的厨艺日渐长进,让馋嘴的夏晡愈发离不开他,恨不能粘在他身上不放。
做完手术后,夏晡的胃口见长,瘦削凹陷的脸也显了点肉,他瘦的惊人都很好看,更别提身上长肉的时期了。
赏心悦目,秀色可餐,看着都能让人多吃一碗饭。
赫蛊对美食兴致寥寥,他托着下巴打量夏晡的吃相,心情也随着他飞扬愉悦,面上带了点笑意,在不经意间闪过柔和。
夏晡吞了一口咖喱肉酱意面,含混不清:“这几天怎么不见你上班?一直在陪我。”
赫蛊喝了一口金黄色泽的酒——透明玻璃杯装置的,不知名一看就很昂贵。
他挑起长眉,惊讶于自家小弟的迟钝,摇头道:“你怎么跟与世隔绝一样?外面乱成这样都无知无觉,敌人攻进来击杀你,你都不清楚原因。”
夏晡卷面条的手顿住了,抬起眼无辜道:“可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大哥都在身边待着了,他警觉干什么?
“??!”
赫蛊惊觉一件事,夏晡这家伙只要在他身边,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干饭玩乐。
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夏晡还会搜刮外界消息,警惕骚乱,在家里布置一些精巧杀伤力大的机关。
只要他一回来……
赫蛊瞅了瞅对面那个埋头干饭,筷子都要起飞的青年,嘴角不自觉抽搐。
真成小废柴了。
“外面新出了两件大事,引起星际轰动,头条新闻爆炸。”赫蛊淡淡道,“第一,名叫夏晡的男太子妃。”
夏晡猝不及防,差点呛咳过去:“咳咳咳!!”
赫蛊继续说下去:“第二,大皇子私贿勾结党派的事情暴露,却声称自己毫不知情,全是下属的锅,目前大皇子内部在狗咬狗。”
夏晡吸气呼气,挽救一下快要咳死的自己,他突然有了身为太子妃的实感,莫名开始拘谨踌躇,卷面条的动作都斯文优雅了不少。
他忍着脸颊的滚烫,状若淡定:“什么时候公布的?我怎么不知道?”
赫蛊冷笑:“你自己要求的公开,现在跟我玩儿一无所觉?”
夏晡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把手上的筷子扔到一旁,双手捂脸,难掩兴奋:“哥,我是太子妃?你什么时候公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赫蛊嫌弃的瞥了他几眼,把散乱的筷子规整了回去。
本来该用叉子的,不过夏晡用不惯,执意要用筷子夹意面,赫蛊又不会用莫须有的礼仪拘束他。
“你提要求的第二天早上,在你还没睡醒的时候。”太子殿下展现了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我就给宋晓发了个指令,让他拟公告。”
这两天的舆论风向不太好,宋晓以一己之力包揽了外界的风言风语,让太子这两天别出面,恰好星匪事件落入了尾声,赫蛊就趁势给自己放了个假。
长假难得,忙碌太过也累,世间诸多傻逼被隔绝在房门外,他的轻松无以言表。
夏晡手指开了个缝,他从指缝里看向赫蛊那张漂亮的脸。
“吃饭,过两天让爱丝玛带你出去玩。”赫蛊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筷子塞进去,催促道。
“那你呢?”夏晡问。
“出去和傻逼们面对面。”
赫蛊厌烦开口:“怎么不死干净点儿?非要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一群跳蚤似的玩意儿,讨人厌的能力和活着的价值呈现反比。
连自己是什么货色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还有几个?”夏晡反问,“不是都死光了吗?”
赫蛊诧异瞄他一眼:“你还挺费时费力,见到个不爽的就要弄死。”
让他不爽的人多了去了,见一个弄死一个吗?
这太子也不用当了,押送进克洛监狱度过余生,以免放出来危害星际安危。
“那个叫薛敦的呢?”夏晡想起了什么,不经意道,“他这两天还在纠缠大哥吗?”
赫蛊讥诮出声:“哈……”
他没否认,夏晡就清楚那个叫薛敦的还没死心。
听到这个“答案”,他心里也不爽了,掐着筷子:“哥,你能不能弄死他?你要是不想浪费时间,我来也行。”
“随便你。”赫蛊说,“他有点邪门,你别着道了。”
夏晡吸溜了一口面,连连点头:“那我如果着道了怎么办?你能不能给我兜底?”
有威名赫赫的大反派给他兜底,夏晡作为一个小炮灰也有信心向主角出手了。
赫蛊还是那句话:“随便你。”
他态度显眼,就一句话,爱咋搞咋搞。
恒星下,晴空万里明朗,科技感浓重的奥尔星在经历多天的震荡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赫蛊换上了黑金扣军装,金属腰带束勒住精瘦的腰肢,略长衣摆之下,一双笔直修细的腿充满力量。
他整理着袖腕和胸前衣襟,无视楼上睡大觉的夏晡,偏头对角落里的家政机器人道:
“艾丽,照顾好他。”
安静许多天的家政机器人亮起屏幕,欢欣雀跃:“当然,艾丽会照顾好夏先生的。”
“待会儿爱丝玛会来这里。”赫蛊提起身旁的包,打开门之前,他细细叮嘱,“把保温的早餐送给这两人吃。”
“好。”艾丽挥舞着手臂应声,笑道,“嗯……又要在这栋别墅里见到爱丝玛小姐了吗?自从上次她喝醉酒把主人骂的狗血喷头,就再也没来过了。”
赫蛊俊丽的脸上浮现想打人的表情,不无嫌弃:“整天疯疯癫癫的,谁知道她怎么想?”
喝醉酒跑他这里耍酒疯,非打即骂,哭天抢地,最后软成烂泥瘫在地上不省人事,还得他来收拾残局。
“让爱丝玛注意点,别带着夏晡玩乱七八糟的。”
“好的,主人。”
.
没多久,夏晡身上裹着被子,迷蒙着双眼蹒跚下了楼。
他瘫倒在沙发上,用脸狠狠蹭了一下柔软的被子,扬起声音:“艾丽,大哥上班了吗?”
“上班去了。”艾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怀里揣着盒饭,她温温柔柔,“先生,你要吃早餐吗?”
夏晡还没回答,门口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有人在摁门铃。
艾丽用遥控指挥大门打开,很快一双纤细优美的双腿迈了进来。
穿着性感超短裙、露着一截白嫩细腰的爱丝玛推门而进,她在门口摆了个poss,对迷迷瞪瞪、脸都没洗的夏晡抛了个飞吻,语气荡漾。
“hi~honey!这么长时间不见,有没有想我?”
夏晡:“……”
大概是他表情太一言难尽,昨天才从战场上下来的爱丝玛不太高兴。
一个女人收拾打扮来见面,化着完美大全妆,穿着超短裙露腰上衣,还烫着性感大波浪……
怎么这个反应?连个夸赞都没有!
爱丝玛不满的捶打着门,咬着红唇提醒:“你应该说,我也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爱丝玛脸上绽放出笑容,她扭着细腰走了进来,施施然坐在沙发上,身上馥郁的玫瑰香水味萦绕着魅力的芬芳。
她甩了一下柔顺的波浪卷发,翘着二郎腿,道:“赫蛊说你闲在家里没事做,恰好我也很无聊,要不要出去玩?”
夏晡打了个哈欠,杵着两条腿垂在沙发边缘,兴致缺缺:“去哪儿玩?”
爱丝玛说:“这是其次,首先是我没钱。”
夏晡震惊抬头:“那你来这里,是想蹭我的钱……不是,蹭大哥的钱?”
爱丝玛用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抚上自己绝丽完美的脸颊,她伤感极了:
“前几天给人机甲打坏了,赔了一大笔,又没到领工资的时候……我真没钱了。”
夏晡唾弃她:“你就是想蹭钱吧?”
“也有另一个方法嘛。”
爱丝玛撅起红唇,撒娇似的凑近夏晡,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我们去找任云时好不好?他管后勤资金的,可有钱了,赫蛊都得靠他发工资。”
夏晡对其他的不感兴趣,一提钱就乐了。
这不是一个免费提款机吗?
说走就走,夏晡被拖着去洗漱间匆忙洗漱,换上衣服之后,跟着爱丝玛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是典型的女款,华丽精致的外表很符合爱丝玛的审美,里面还有些馥郁的玫瑰香水味,和爱丝玛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飞行器扭来转去,不到一会儿就到了任云时家里。
身为顶一流商贵家族的继承人,任云时正在经历逃不掉的相亲和联姻。
但是显然,一个还没成年就跑出去站队皇家政权,在多个星球隐姓埋名流转创业,最后干的比父辈还好的优秀继承人,他很有自己的想法。
相亲是不可能相的,联姻是不能联的。
要人没有,要命更没有。
飞行器在任家门口稍停,才刚开机门还没下船,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乍然蹦响,豆子似的连串蹦跶了出来。
夏晡被这震天响的吵闹吓了一大跳。
“任云时!!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让你结个婚要你命了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绑起来!”
“今天就是打断他的腿,也得给我拖到基金阁董事长的家里!”
任云时身手矫健,他双腿飞成了风火轮,甩身脱离下人和自家亲爹的禁锢。
他俊秀的脸上满是愤懑,手脚并用爬在树上不下来,嗷嗷喊:“老不死的东西!你怎么不出去相亲卖屁股?!”
——“卖儿求荣,你真好意思啊!说出去你也不怕让人笑话,你任家家主的儿子是卖屁股的鸭子!”
任庆丰气的心肌梗塞,他捂着胸口:“你你你……混账!”
任云时冷笑一声,揪起树上还没成熟的果子就往下砸——专门往亲爹的脸上。
“砸死你算了,干了几十年还不如我出去这十年,你这没用的东西,哪儿来的老脸让我去相亲!”
任庆丰脸颊涨红,恼羞成怒:“把他拽下来,再把这棵树砍下来!”
眼见情况不利于他,任云时把手上的果子扔到一旁,想着待会儿被绑的时候说点好听话让老头子消消气。
气狠了,老头子可是真会打断他腿的。
以前不是没打断过,生生踹骨折。
一道柔美悦耳的女音传来:“任云时,逛街去不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在犯愁的任云时眼睛一亮,期待看过去。
果然,爱丝玛正坐在飞行器里,对他笑着招手。
“哦吼!”
任云时刚萎靡下来的气焰立马嚣张,他对着树下唾弃,“老不死的,你爹我马上要走了,谁怕你?”
任庆丰目眦欲裂,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臭名昭着的女疯子,他恨到极致,破口大骂:“任云时你个贱人!爱丝玛,你这个疯婆娘凑什么热闹?!”
爱丝玛对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没花多少时间,爱丝玛控制着飞行器停到树梢上空打开机门,任云时瞅准时机迈腿跨了进去。
夏晡正在一旁歇着,见任云时连滚带爬的爬了进来,他发出无情嘲笑。
“你好丢人啊。”
任云时没想到他也在,还把自己的丑样看得一清二楚,抹了一把脸,怒道:“该死的任庆丰!”
他仍不消气,探出头挑衅:“略略略——”
任庆丰气的火冒三丈高,疯狂跳脚。
他对着潇洒飞远的飞行器怒吼。
“站住——!!!”
飞行器上,爱丝玛操控着手上的方向杆,她踩着十厘米恨天高,雪白漂亮的臂肘撑在窗口。
“你父亲还没死心呐?”她含笑开口,“相亲对象怎么从贵女进化成老男人了?”
任云时嘴里叼着从小型冰冻机里掏出来的冰棒,还给了旁边的夏晡一个,闻言扬声:“他以为我不喜欢女的,开始找有价值还好男色的男人了。”
比起跟贵女联姻,对男性的要求明显要更高。要求身价和能力跟任云时匹配,还要给任家提供不小帮助。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男性,岁数一般都不算小。
“他怎么不去卖屁股?”任云时冷笑连连,“给我介绍大腹便便、离婚不知道几任的老男人,他任庆丰想做出成绩想疯了。”
对于能力比不上自己儿子这件事,明显让任庆丰受了刺激。
傲气了一辈子的人不肯对亲儿子低头,憋着气想做出更好的,奈何现在想赶已经赶不上了,就想着让任云时留在奥尔星结婚生子,为家族联姻,为任家做贡献。
那样任云时这些年打拼下的金钱,人脉,产业……最后不都要归于任家吗?
独属于任云时一个人算怎么回事?连个根都没有。
早在商业场上混出一片天的任云时一眼看清了自家父亲的想法,他心里厌烦,又没办法和从小娇惯养育他的父亲断绝关系,只能这么硬拖着,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他挺爱我的,不然也不至于眼看着我一个继承人站队皇权争夺,还不出手阻止。”
站队皇权这件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放手赌博让儿子在外飞翔闯荡,任庆丰已经超过了无数父亲。
“不过吧,我做的太好了,他又不舒服。”
任云时吸吮着冰棒,嘴都冻的红彤彤,他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软垫:“无话可说,谁让他是我爸?”
爱丝玛无父无母,野蛮生长到现在,对家庭关系一知半解,不过她倒是有点理解任云时的感受,狠狠一拍。
“这他妈不跟赫蛊那傻逼一样吗?咱们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看重我们又怀疑我们,又是扶持又是控制,老娘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这没良心的居然……”
夏晡默默咳嗽两声,示意自己还在。
爱丝玛一哽,语气转了千八百个弯:“……他居然给我那么多钱,还分配房车机甲军职官衔,哎呦,我爱死他了~”
任云时大笑出声,人都快撅过去了。
等好不容易下了飞行器,夏晡深刻体会到出门的名人效应。
爱丝玛和任云时对奥尔星民众来说都是熟脸孔,他是半熟半生,名声还大到不可思议。
对于奥尔星的民众来说,夏晡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他的照片曾经在悬浮屏上悬挂三天三夜,让所有人都熟知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夏晡。
他这两天又引起了轰动,以焕然一新的太子妃名义——还是个男的!
几乎一下船,夏晡的脊背就僵硬了。
他对外人的目光很敏感,在军事基地里旁人对他有好奇,但只有这种情绪了。
在外界,他是深刻体会到自己有多出名。
密密麻麻的视线扎在他的身上,有好有坏,情绪莫名,眼神或激动狂热或嫉妒不满。
转瞬间,夏晡的面前就围了一圈人,不少人举着光脑,虎视眈眈的凝量着夏晡,里面的情绪激烈到让人心理不适。
窃窃私语声骤响,针刺似的眼神暗钉在夏晡的身上。
“他就是夏晡,太子妃……”
“热点!热点新闻,他居然出面了,快开直播……”
“把他围住,别让他离开!”
眼见场面愈发失控,夏晡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
“愣着干什么呢?”
妩媚悦耳的女音在耳旁传来,爱丝玛走下飞行器,那柔情蜜意的眼神扫过众人。
“!!!”
如飞鸟走兽狂奔群散,所有人跑的比狗还快。
夏晡偏头:“他们怎么跟见了鬼一样?你干什么了?”
爱丝玛说:“关我屁事?我貌美如花,温柔善良,他们害怕是他们没品,不晓得看透我坚强的伪装,触摸我脆弱的内里。”
任云时正揣着卡走过来,准备做个兢兢业业的提款机,听闻此言,目露不忍。
这也太不要脸了。
赫蛊让她陪着夏晡,不是因为只有爱丝玛闲着。
而且因为爱丝玛实力最强,名声最臭,最不好惹,无父无母没多少朋友,孤独寂寞冷没人跟她玩儿。
这种人陪夏晡一起外出,简直再好不过。
爱丝玛眉飞色舞,她大剌剌的挎上夏晡的脖颈,开始久违的逛街活动。
“走,花钱!”
任云时跟在背后看了一眼手上的卡,他出来的太着急,钱没带多少,目前也就几千万星币。
……实在不行,刷脸吧。
赊账后付,总不能身上没钱让人扫兴。
三人高高兴兴的准备扫荡,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透着不知名的敌意。
“你就是夏晡?”
夏晡回头一看,心里我噻。
这不天道之子,薛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