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入口,这里黑沉阴霾,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峰峦叠嶂,陡峭四立。
地面铺着灰白的尘土,隐约可见枯骨腐尸,偶尔悬挂着野牛森白的骨头,邪气四溢,魔物遍行。
深渊入口由骷髅精守卫着,不过这份工作轻松,没谁不长眼的敢进深渊,运气好了捡到一两个逃亡者,那可是加餐!
这份工作是骷髅精好不容易抢到手的。
他抱着酒壶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入口的崖壁之下,偶尔哆嗦两下身体喊“再来一壶”“爷今天有钱”之类的话,不可谓不潇洒。
骷髅精细长苍白的指节伸进酒壶里,就依靠这种方法来吸食酒液。
头上还戴着生锈沾血的头盔,遮住圆溜溜的头颅,脚边躺着长矛,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暗沉无光,睡的昏天黑地。
睡得正起劲儿,不经意间,他一脚踹到了柔软的物件,好像还有点温度?
骷髅精摇摇头,以为换班的来了,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奶奶的你终于来了,不知道老子……啊,啊啊??!”
好像人类见到人间鬼怪,骷髅精打了个激灵,疯狂往外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暴…暴君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给骷髅精吓成了小结巴,叶隽挑起细长的眉梢,温和优雅的嗓音,漫不经心:“我让你走了吗?”
骷髅精陡然僵在原地,浑身抖成了糠筛,骨架跟散架一般四处晃。
他颤颤巍巍地扭头,爬着行到叶隽的脚下,都不敢看暴君怀里有什么人,狂磕着脑袋:
“王上饶命!奴无意冒犯,都是酒后胡言,酒后胡言!”
叶隽嫌他嗓音尖锐吵闹,蹙了蹙眉尖。
惨白的手碰上了叶裴的耳垂,下意识把玩揉捏着,眼神思量着什么,似乎正在考虑切断这具骷髅的喉咙。
耳朵是个敏感点,一碰就酥软麻痒。
叶裴悄然睁开了眼睛,他打量完骷髅精,又看了看心情不好就揉他耳朵的叶隽。
他反握住叶隽的手,魔鬼的手触感冰凉柔软,惨白无血色,活像个死人:“问完话我们走就行了,你跟个小妖怪计较什么?”
叶隽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你又在装什么?”
叶裴面不改色:“见他可怜而已,身为深渊的王,你也该反躬自省了,底下的魔怎么都怕成这样?”
见叶裴在小妖怪面前收拾好形象,装的体贴又柔情,叶隽无声讽笑:“王后说得对,你贤良淑德,我残暴无情,是该反省反省。”
叶裴这么快就整理好心情,让魔鬼有点小意外。
就是人设有点怪,跟暴君身边那个端庄贤良的王后似的,居然还装模作样的“劝谏”。
叶裴被他摁了个王后的身份,又听叶隽满口阴阳怪气,笑了:“我是王后?我不是你口口声声的奴隶吗?”
叶隽见他反阴阳,又开始和“自己”较上劲儿了,他胳膊用力压了一下叶裴,把怀里的青年挤的筋骨生疼。
叶裴被他乱压也不生气,面上依旧温和带笑,他手指陷进叶隽的胳膊,隔着衣服在上面划出五道血痕。
两人小小互虐一场,以叶裴在魔鬼脸上亲了一口为由放下芥蒂。
骷髅精正呆滞地盯着他们的脸猛瞧,幽火的瞳孔闪出“彷徨无措”四个字。
……两个暴君?
还抱在一起亲?!
叶隽心情好了些许,不想着切断骷髅精的脖子了,他持着叶裴的膝弯和肩背,说:“他们在哪儿?”
骷髅精还沉浸在震惊里,空荡的脑壳里转了转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叶隽在问什么。
——那些正放肆高歌的强大魔物们。
他连忙抬头对上那双深沉墨色的瞳孔,心里咯噔乱跳:“尊,尊者们正在杀戮池放歌寻欢,打架作乐,还有一些出门祸害……不是!获取小世界的能量去了!”
好巧不巧,杀戮池在暴君高耸入云的宫殿里,那些魔物明摆着用践踏杀戮池的借口,在践踏“死去”的暴君。
更巧的是,小世界大多都是时空局管辖的,那些没被管辖的小世界,大多都被邪物魔种吸干净了,没有获取能量的价值。
叶裴把下巴抵在魔鬼的胸肌处,结实精壮的肌肉触感很舒服。
他笑意加深,秉持贤妻良后的人设,吹着枕边风:“王上,这些魔物太过目中无人,就该给个教训。”
魔鬼把他到处乱蹭的头摁了回去,无视还在哀哀求饶的骷髅精,向着深渊中央而去。
漆黑衣角擦过白骨的胳膊,携过一股肃杀铁冷的血气。
骷髅精被吓得肝胆欲裂,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差点以为重回肉身了,不然小心脏怎么扑通乱跳。
瑟缩在地上良久,白骨小心回头,这一眼又对上了叶裴望过来的视线。
那张让人胆战的脸让白骨差点魂飞魄散,叶裴见他看过来,低笑几声,带点调侃和促狭,似乎在无声的说:
【下次见。】
白骨脸上缓缓出现:“?”
新暴君脾气这么好的吗?
怎么和魔鬼一点也不像?
骷髅精突然有种不知名的预感,他感觉深渊的好日子要来了。
一不顺心就折磨他们娱乐,还喜怒无常、疯癫暴戾的暴君不用伺候了,伺候好这个新的就行了。
骷髅精险些热泪盈眶。
.
这条路走的热闹非凡。
但凡是见到叶隽的妖魔鬼怪,先是愣一秒,再是瞪一秒,最后是慷慨激昂的疯狂尖叫。
“暴君!不是,是王上啊——!!王上回来了!”
所过之处鬼哭狼嚎,哀声遍野,不知道的还以为叶隽是旱魃出世,寸草不生。
叶裴属实好奇。
“你干什么了?”
“他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比如?”
“比如……”叶裴脚步轻滞,他看向不远处嘴里叼着腐烂人手,哭哭啼啼的畸形魔物。
畸形魔物迎上暴君似笑非笑的眼神,嘴一松,腐烂人手“啪嗒”掉落。
它两条细细长长的腿瘫软在地面,尖利暗黄的牙齿展开,发出恐惧呜咽的悲嚎。
叶隽吐出口浊气,似乎对接下来的画面感到衷心愉悦,眉间神色如枯井般荒寂冰凉,柔声哄道:“乖,动手吧。”
叶裴一愣,动什么手?
只听“噗嗤”一声,那怪物张嘴用利齿啃噬下自己的双手,细瘦扭曲的手坠落在地,然后怪物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用嘴撕咬起这对双手,含着泪呜咽绝望的一口口吃干净。
“……”
叶裴眼睁睁看着,怪物吃完自己的双手,不安瑟缩的抬眼瞟着魔鬼。
见男人没有任何表示,它一咬牙去吃身上的其他部位,吃的满嘴流血也不敢停下,大概也觉得吃自己的肉很恶心,一边干呕一边吃。
场面死寂的可怕,鬼哭狼嚎的妖魔鬼怪沉默噤声,它们绝望悲恸地跪趴在地,听着那只同类不停干呕和吞咽的声音,无能为力,只能发出惧怕无助的低泣。
叶裴恍然意识到。
……魔鬼在他面前的变态,是真收敛过。
“他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意思,是魔物吃别人一只手,就啃自己一只手?
反其道而行之,不愧是叶隽。
他抬眸看去,叶隽正看的津津有味,并不认为这场面血腥恐怖,反而脸上挂着浅笑,双眸凉薄冰冷,带点餍足地欣赏着“美景”。
这幕容易生理不适,不恐怖纯恶心,叶裴蹙起眉心,阻止道:“别吃了。”
叶隽笑容微顿,凉凉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出声。
那怪物听到熟悉的声音,以为是暴君吩咐的,心里一松,赶忙停嘴,它小心抬眼窥看,就对上暴君怀里人的视线。
怪物:“???”
等等,这人谁?
声音像就算了,为啥和暴君长着同一张脸?
怪物们不敢随意窥视暴君怀里的人类,怕被盯上,这一看清就傻眼了。
魔鬼不爱和人近身是众所周知的。
深渊里不乏妩媚惑人的女妖,毛遂自荐的也不少,还有直接躺被窝里勾引的。
不过暴君的选择一般是割下对方的双脚,因为被碰到了私人的卧室和床榻,挑剔变态的暴君决不允许隐私被侵占。
女妖不行男妖来,结局男妖死的更狠。
因为暴君不喜欢男的,被恶心到了。
所以……魔鬼怀里这个眉眼含笑,看起来温润如清泉,容貌俊美眼熟到让妖胆寒的男人是谁?!!
见地上的妖魔恍如见了鬼的表情,叶裴淡淡道:“我是王后。”
妖魔们:“……”您再说一句试试呢,暴君会剥了你的皮的。
别以为和暴君长着同一张脸,那个变态就不会下手!
叶裴拍了一下魔鬼的肩,笑意隐隐:“叫我王后。”
叶隽似是想冷笑反驳,就听到叶裴压低声音:“回去你想做什么都行,外人面前给我面子。”
叶隽想了想,开口道:“他是王后。”
妖魔们怔愣了半天,面面相觑,不知道哪个抖机灵的跪了个五体投地,扬声高呼:“拜见王后!!”
它一跪一喊,激起千层浪,呼啸震天,妖魔们连声磕头高喊“拜见王后”,一声比一声虔诚,几乎痛哭流涕。
叶裴满意了。
生气归生气,这一路他见识到了叶隽的嘴有多硬。
都被带回来了,就不准备跟这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比他还变态、比他还犟的魔鬼硬怼下去了,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魔鬼带着他的王后去了深渊中央。
这里盘踞着强大肆意的魔物,单一拎出来就有几十米高,盘旋褶皱的皮肤上滚涌着岩浆,张嘴一喷,喷的就是魔焰渣子。
叶裴就是靠近它们都有点不适,他身体虚弱,根骨断裂没修复好,冲天的邪气容易趁机钻进身体里肆虐。
叶隽没搭理这些愤怒又不安的魔物,最恐怖的魔物不是这些,而是正占据他的宫殿纵情享乐的那些人形魔物。
宫殿位于深渊中央,身上诡秘的花纹遍布,血藤如经脉一般攀岩在上,仿佛拥有生命,正轻轻浅浅的呼吸蠕动,
这庞大的身体不太像宫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人类在它面前如渺小的蝼蚁,可它的主人也正是人类。
魔鬼眯着眼睛凝视片刻,这片地域已经被深渊最强大的魔物侵占了,不过他的房间目前没人敢动。
——那是魔气最浓郁的地方,80%的魔气汇聚一体,其余地方占据可怜的20%。
估计是余威尚存,那些魔还没胆子去动。
叶隽找准方向抱着叶裴悬空而上,脚踩无形空气,如步步踏阶,在虚空中某个高度停下,从窗口跃了进去。
叶裴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就被扔到华丽精美、空旷冷清的大床上。
他神情微怔,突然被一击即中,体内的能量去死水一般止歇,再也无法运转。
叶裴瞳孔猛地一震,脸色阴沉,抬头质问:“你想干什么?”
叶隽眉尖轻扬,意外叶裴的迟钝。
这不早该想明白的事吗?
修长匀称的青年仰躺于锦绣软床上,他长腿微曲,似乎想一脚踹开魔鬼,显然没想到刚到叶隽的地盘,就又被算计。
“我去解决楼下那几个杂碎,等我回来。”魔鬼掐住他的下巴,在唇上啄了两口,轻柔吸吮着。
他深邃眉眼压下一层阴影,病戾狠辣:“别想着跑,你伤还没好,楼下那几个魔物,单拎出一个都能杀了你。”
叶裴攥住他的袖袍,他暗沉不愉的神色逐渐收起,居然缓笑出声,又低又哑:“行,我等你回来。”
魔鬼没想到他这么听话,伸手揉了揉叶裴的头:“真乖。”
叶裴脸上笑眯眯的,他尝试拖着链子坐起身,手指抚上男人精致的侧脸,暧昧地摩挲了两下。
下一秒,他神色骤冷,凑前狠狠咬住叶隽的唇,咬出浓郁腥咸的铁锈味。
叶隽被他袭击个正着,猝不及防张嘴,叶裴立马攻城掠地,席卷着他的口腔,让两人的血腥味传遍每一处角落。
魔鬼不经意地皱眉,这个吻有点凶。
叶裴狠狠一咬,把舌尖都咬破了才罢休,他沉着脸松开了魔鬼,手指摁在男人红肿的唇上蹂躏着,不屑讥笑:
“你最好晚上别回来。”
——“敢回来,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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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少人看不懂,换个比较欢快小白的风格,现在能看懂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