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卷来凝滞的肃杀之气,若刀鞘出刃的锋利寒冷,和深渊格格不入的强横灵气席卷而来。
刹那间,外界黄沙弥漫,狂风怒号。
房内,虚空中传来一道轻笑,女人温柔清澈的声音,仿若山谷悠然的莺歌。
“好久不见,叶裴。”
叶裴三人一齐向门口看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窈窕淑娴的身影站在门口,引人夺目。
她眉眼精致,红唇弯弯,肩背瘦薄而有力,身材匀称而纤挑,穿着一身轻纱长裙,珍珠点缀其上,美得像人群中最闪耀的星辰。
苏雅迎着众人的眼神,神色淡淡的走到旻席身旁,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肩,示意旻席站起来。
青年还以为她想坐下,连忙讨好的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媳妇儿你来了,媳妇儿你坐。”
刚说出口,他就被毫不留情地捶了一拳。
旻席有点懵,不明白自己哪儿惹到媳妇了:“……老婆,你打我干嘛?”
苏雅冷眼瞥了他一眼,不想看自家老公糟心的傻脸,她看向叶隽,温婉的眉眼蕴着柔和,扬唇浅笑道:
“上次一别,百年不见,多扰。”
叶隽挑起长眉,正想开口,旻席就嬉笑着把俊脸杵到两人面前,调侃道:
“你俩都认识多少年了,怎么还说场面话,谁不认识谁?这么装呢!”
“……”
叶隽沉默的扭过脸,不想看旻席这个没脑子的傻逼被揍的惨状。
苏雅嘴角的笑意渐消,凉凉看向旻席。
她神色不变,依旧温婉秀美,纤长的胳膊圈住旻席的脖子,手臂忽然用力——
青年立马发出惨叫:“啊啊啊!疼疼疼!”
苏雅甩开了手上的旻席,淡淡道,“到我身后歇着,然后闭嘴。”
旻席站她身后,委屈道:“哦……”
苏雅看向沙发上相拥而抱的两人,美眸流转,嗓音温柔:“我来和你们商量,旻席说话不着调,总是东扯西扯。”
让旻席来办事,就要做好嘴不停歇一直扯下去的准备。
片刻后,四人落座。
苏雅听完前因后果,沉思半响,指尖点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若有所思道:
“融骨不难,只要材料好,完美度可达95%……纯粹灵体可以吸纳邪气而不腐化,却会带来极大痛苦,想要留优去缺,这不好办。”
叶裴不经意蹙起眉尖,他握住魔鬼冰凉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柔声道:“亲爱的,你会治好的。”
叶隽看了他一眼,反手揉善辩者的头:“担心什么,又死不了。”
苏雅见这小两口如胶似漆,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又陷入愁色。
纯粹灵体难得一见,对叶隽来说,这就是把双刃剑,时空局里,改造纯粹灵体的人还未能……
旻席默默:“老婆,我能办。”
苏雅:“……不错。”
不得不承认,老公嘴是碎了点,性格是贱了点,情商是低了点,实力是弱了点,脑子是真的聪明。
这也是苏雅当初嫁给旻席的原因。
她实力强,容貌美,性格温婉又坚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智性恋,想着有个脑子聪明的伴侣乃天上掉馅饼,毅然决然嫁给了旻席。
……没想到旻席是个傻的,她还给他生了个娃。
旻席挑起苏雅的发尾,上面沁着淡雅的香气,他落下一个吻,笑得散漫优雅:“这点小事不值得你伤神,信我没问题。”
青年身上是经久不散的消毒水味,嗅着让人安心,语气吊儿郎当,却莫名可靠。
苏雅心底的愁意淡了许多,脸上也露出笑容:“嗯,你心里有底就好。”
旻席痞里痞气的吹了个口哨。
贱归贱,他能办事啊。
不然媳妇儿怎么来的?
.
杀戮池咕嘟嘟地冒着泡,类似于血液的猩红色液体翻滚,温度逐渐攀升。
而在杀戮池中央,设立了一个高台,能凝聚所有的邪气能量入体。
叶隽盘腿而坐,苍白病态的脸上意外的平静,黝黑的眸凝向虚空。
旻席站在他的身后,拿出自己的空间盒,脸上不着调的笑意已经褪去。
脊背挺的如标尺般笔直,神情冰冷庄严,仿佛是外科手术里最冷漠机械的工具。
旻席垂下眼帘,语气冷淡:
“坐好。”
叶隽和他损惯了,当即懒散道:“我要是乱动呢?”
旻席眼也不抬,手术刀闪过寒刃,划在叶隽的皮肉上,割下一道浅伤,渗出血丝。
“动一下,我割你一刀。”他冷冰冰道。
旻席的手术并不是严谨无缺的外科手术,甚至有点二流子味儿,他本身工作为研究,并不是医治病人。
耐不住他人骚手巧,胆子够大。
旻席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根骨麻醉不了,疼得受不住,就去想想和叶裴发生的一切。”
皮肉被一点点抽离,冰冷的刃口划割在脊背上,叶隽能听到血肉被划开的声音。
隐藏在脊背里的根骨处于人体的最深处,被手术刀挑开脊椎骨的那一瞬间,血流如注,叶隽的脸色逐渐惨白。
……确实疼。
废掉的烂骨从体内一点点剥离,如抽丝剥茧,疼痛先是蚊虫叮咬般难忍,又逐渐升到肌肉都快消融的火烧剧痛。
“嗯……”叶隽闷哼一声。
他满是肌肉的精壮后背躬起,几乎要夹断卡在骨缝里的刀刃,白皙到几乎苍白到肤色被鲜血染成肮脏的猩红。
仿佛不经意的,旻席淡淡道:“你和他怎么相遇的?”
怎么相遇的……
叶隽额头上的汗珠滑落,顺着优美的下巴滴落,他眼前闪过恍惚,下意识跟着旻席的话去回想。
被时空局算计的魔鬼,意外卷入进去的叶裴……
想吃掉以前的自己补身体的魔鬼,疲惫重伤、需要强者庇佑的善辩者。
叶隽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叶裴会经历什么。
会被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追杀到末路。
会眼睁睁看着根骨废掉,成为无能为力的废物。
会被逼到绝路,把曾经厌恶至极的邪气纳进身体,看着恶臭的气充盈他的身体,整个人脏得几欲作呕。
会被一群以前看不上的蝼蚁报复囚禁,在肮脏的监狱里被放血割肉,看着身上的烂疮爬虫,看着窗外的淋漓飘雪,心里一遍遍数着被囚禁的日子。
即使失去实力的濒死野兽每次都能杀掉不自量力的谬虫,可他的疾病,衰弱,重伤……会吸引一群群前来敲骨吸髓的虫子。
于是魔鬼闭了闭眼,俯下身抱住了伤痕累累的善辩者,亲手给他带上了锁铐。
——既然如此,叶裴为什么不能成为他的呢?
不管是囚禁还是调教,亦或者被他侵犯成扶不起的烂泥,他给予了叶裴庇佑和安稳,让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写……
那不管他怎么虐待,就活该这个人受着。
“逆转时间线不好受吧?”
旻席垂着长睫,平静道,“把他带到这里,95%的失败率……你死了多少次,才成功和时间抢回了他?”
叶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死了多少次……
叶隽眼底涣散,他手指微动,一次一次的数着。
一次……两次……三次……
良久,他转了转眼珠,恍然的开口:“一百……二十一次……”
旻席说:“运气真不好,居然死了121次。”
叶隽脸色苍白,默不作声。
“为什么是第121次成功抢回?你是怎么死的?”旻席挑开他又一块脊骨,漫不经心的问。
第121次,他明明成功抢回了叶裴,却还是死了……怎么死的?
叶隽闭上眼睛。
被分尸。
“犟种。”旻席说,“你快死了,你知道吗?”
杀戮池咕嘟嘟的冒着血泡,空气静谧的近乎诡异。
“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要死了,油尽灯枯。”
旻席眼神复杂,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悲哀,“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几百多年没见面,再见你就要死的心情?”
“你还没见过我的女儿,你怎么就要死了?”
“你这家伙这么固执,说叛逃就叛逃,明明都快刑满释放了,就是原谅不了自己……”
旻席说:“叶裴,你他妈就是个混账。”
不是叶隽,是叶裴。
不管叶裴变得多么苍白病态,多么沉默冷漠,在旻席眼里,他还是那个固执温柔、理性又感性的叶裴。
是曾经明明也弱小,却依旧拼死把他从掠夺者手里抢回来的叶裴。
空气静默了许久。
旻席挑出他的废骨,把伤口合上,俯身抱了抱他,声音沙哑:“回去看看吧,我们都很想你。”
——“时空局早就撤销了你的通缉令,你没杀错人。”
叶裴和时空局双方都有错。
错在太别扭,错在拉不下这个脸率先道歉。
每一方都固执己见,坚守在自己的立场上毫不退缩。
这一别扭,都已经做好冷战几千年的准备了。
怎么就突然要死了呢?
旻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