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魔界,苏卿和谢君枫便找上了魔宫,去面见这事业型魔尊。
不花费多少力,好歹曾经也是在修仙界臭名昭着的双煞,魔尊很快应下了他们的请求,答应见面。
当苏卿踏入奏朝议会的魔宫,发现不愧是两年时间打得仙界不敢冒头的魔界,居然军纪森严,严苛铁血,跟他想象里肆无忌惮、强者妄为的魔界丝毫不同。
这个地方,更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固定了,魔修们被管教的跟个乖崽子似的,生活作息极其健康规律。
这会儿宫殿里恰好空无一人,唯有王座上坐着一个红衣魔修。
赫蛊正低头描摹着上界布局图,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头也没抬,冷淡道:“不用行礼,随便坐。”
苏卿刚想行礼的动作顿住,唇边笑意加深,拉着谢君枫坦荡坐在魔尊的下位,柔声道:“不拘小节,魔尊好胸怀。”
“别拍马屁,没什么用。”赫蛊显然懒得做面子功夫,他有点烦躁的翻看另一幅布局图,当即冷笑一声。
他怀疑打探上界的侦察兵是不是去吃屎了,怎么传来的两张布局图有这么多差异?
什么狗屁魔兵,军事素质差得亲爹来了都要棍棒出孝子。
加练!统统加练!
眼见魔尊越翻越暴躁,脸上逐渐漫起杀意,苏卿沉默了片刻,大概摸准了这魔尊什么性子,直戳了当:
“我和道侣想加入尊上麾下,为您攻打上界、一统天下的大势添砖加瓦,以尽绵薄之力。”
赫蛊准备拔刀剁人的气势滞住,他缓缓抬头,眼神冰冷地审视面前两人。
他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底,知道这是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他不收落到别人手里,大概率会给他造成不可估量的麻烦。
思忖片刻,赫蛊低头继续描摹城防图,淡淡道:“准了,去魔宫找个地方歇着,免费安排食宿,其余自掏腰包,有事我会叫你们。”
见二人沉默看着他不说话,魔尊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后院不能去,其他随意。”
谢君枫没想到这人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收了他和卿卿, 他诧异一瞬,想明白这人要干什么,哑笑出声,彬彬有礼的起身:
“七郎携妻多谢尊上恩典。”
赫蛊呵笑:“不用。”
少给他惹事就行。
攻打上界处处不顺,已经够麻烦了,他不想凭空多出两个麻烦。
收了就收了,当个吉祥物养着,省得落到别人手里让他头疼。
见这对夫夫转身走出魔宫,赫蛊垂眸,语气淡淡:
“别让他们靠近夏晡。”
暗处黑影一闪而过。
.
“没想到,魔尊脾气如此暴躁,对七郎这般的伪君子看得还算透彻。”
苏卿摇着折扇,走出奏章上朝的宫殿,外界是鹅卵石铺地的地板。
虽说是魔界,这里却可以看出大型翻修的痕迹,和以前阴暗灰暗的魔宫大相径庭,处处鸟语花香,看着便心情明媚。
谢君枫被他无故损了一句,好笑道:“卿卿,你我脾性相近,骂七郎不就是骂你?”
都是虚假面具的“好人”,苏卿深觉谢君枫比他能装多了,闻言不敢苟同,摇头道:“分明是七郎更胜一筹。”
谢君枫当这是夸赞,受用了。
“魔尊这番果断,这是不想重用我们了?”苏卿含笑道,“他握不住未知之人的可控程度,恰好在攻打上界的紧要关头,不想你我二人投向敌方……”
“魔尊没精力去驯服两个桀骜反骨的新下属。”谢君枫玉手敲扇,挑破道。
“便想着全收入麾下,养魔宫里亲眼看管。等解决完上界的大事,再解决内部的小问题。”
要谢君枫来看,这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法子。
也没想到,他和卿卿来投诚魔尊,想着一起合作搞事,直接被赫蛊当做吉祥物养了起来。
苏卿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魔尊的后院有谁?”
“娇妻美妾,子嗣子孙,仆人奴婢。”谢君枫勾起嫣红的唇,“无非是这些了,卿卿想去看他后院?”
苏卿想了想,笑道:“魔尊既然肯放我们出来,说明守卫重重,恐怕还没靠近就被遣送回来了。”
二人如竹般清隽的身形于万花丛中渐行渐远,一声调笑飘散于风。
“等着吧,早晚会遇到的。”
这一日没过多久。
魔界大多数为枯木荒土,魔尊住的地方却春意盎然,赏心悦目。
中央一处凉亭阴凉通风,四周百花齐放。
享受生活的苏谢二人让人做了点心,备了茶水,舒舒服服的进了凉亭承荫,感受春日风光。
他们能这么安心歇在魔界,是因为有对照组。
吉祥物也有吉祥物的好,苏卿和谢君枫入住魔宫的当天,过了休息时间,一群魔修哀声凄厉的进了魔宫。
然后就是大批量的,让人疯狂加班的,忙到恨不能吐血的成堆工作。
亲眼目睹一群魔修怎么被赫蛊斥骂监督,怨声载道、哭声漫天的加班工作。
苏卿突然意识到了魔尊这人竟然施行007工作制度!
更恐怖的是,魔尊对别人狠,他对自己更加惨无人道,吃饭睡觉都省出来,平生只认“工作”两个字。
活脱脱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简直是疯批社畜转世。
被事业批给震住的苏卿立马停住和魔尊合作的想法,安心在魔宫住下,和谢君枫饮茶吃酒,笑看魔修们凄厉的哭声。
如果能被眼刀杀死,魔修们已经恨不能将这两个在他们面前悠哉悠哉的贱人戳死了!
今日天朗气清,正是春游的好时节。
凉亭里,谢君枫斟上一杯清茶,嗓音悦耳动听:“卿卿,他们又在哭了。”
“听到了。”苏卿接过他的茶,长叹一声,“哭声比日月轮转还规律,惨,实在是惨!”
不远处,魔尊和魔修们的共事处的哭声断断续续,中气十足,约摸着两个时辰之后嗓音渐哑,直至虚脱。
流程苏卿已经很熟悉了。
正当夫夫二人想腻在一起卿卿我我,细弱的喵叫从草丛里传来。
“喵……”
苏卿转头看去,只见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正蹲在草丛里,估计正准备抱猫。
猫叫声很快就停了下来,那道身影也直了起来,立在丛中百无聊赖的摸着猫咪。
定眼看去,那眉眼让人略感熟悉。
谢君枫记忆力好,率先认了出来:“苦哀崖的过路人?”
苏卿点头:“是他。”
记忆里身形单薄的可怜少年两年不见,已经变成体型清瘦的青年。
大概刚满弱冠,他垂下的眉眼精致,弯弯带笑,散去不少冷漠和死气,苍白的脸上也变得红润,身着带绒的华丽锦绣春衣,脖颈处有一圈雪白绒毛,衬得脸更加白皙漂亮。
夏晡正撸着猫,凉亭里突然传来一道温润动听的声音:“夏公子,许久不见。”
他心里疑惑,不知道魔宫里哪个魔修敢对他打招呼,转头看去,凉亭里那两道身影还挺眼熟。
好家伙,熟人。
夏晡眨着眼睛,这两天郁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想往凉亭里走,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来,跪在他的面前。
黑衣人跪在他的面前,姿态卑微,却也无形阻止了青年的步伐。
“君后。”黑衣人低着头喊了一声。
夏晡脚步顿住了,他明白黑衣人的意思。
……赫蛊不让他和这两个人接触?
苏卿也看向黑衣人,不经意挑眉,意识到这是赫蛊专门派人保护夏晡的守卫。
他举起茶杯遥遥一举,温声道:“只是想请夏公子吃杯茶,不愿来也没事,敬过便是聚过。”
夏晡定然看了他半晌,想起快饿死的时候,这对夫夫给他送的烧鸡点心肉包子,本着还恩的念头绕过了地上的人,道:
“我去聚一聚,是我自己擅作主张,赫蛊不会罚你。”
说罢,他走进凉亭,坐在空余的位置上把猫放下,对二人道:“好久不见。”
苏卿见他气色不错,笑道:“小公子怎么来魔界了?”
“跟赫蛊来的。”夏晡蹙起眉尖,说,“待了两年,我在魔宫快要闷出病了。”
苏卿配合道:“怎么说?”
夏晡无话可说。
想也知道,赫蛊那个工作狂陪他的时间少得可怜,从封印里出来恢复神智,刚到魔界就把他扔到了后院,自己在前面撸袖子打仗,一打打两年。
仙魔二界打得头破血流,嘶吼震天。
赫蛊在战场上杀仙杀魔杀天杀地,夏晡唉声叹气的缩在魔宫里养花养草,寂寞难耐,无人陪伴。
憋了两年,夏晡满肚子想吐槽的话一骨碌蹦了出来。
“他这人太傲了,看不惯有人和他分庭抗礼,更别提压他一头了,一回魔界就打打杀杀,好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疯得人心慌。”
苏卿沉思:“魔界如今稳占上风,也算劳有所得。”
夏晡:“好不容易仙魔大战有了结果,上界听说下界势力有变动,派人让赫蛊俯首称臣。”
苏卿知道魔尊是个睥睨的性子,问:“这便是上下界发生战争的原因?”
“不是。”夏晡诡异的沉默了几秒,又道,“不全是,有一部分原因在我。”
苏卿清俊的眉眼弯起,预感到里面有故事,递过去一杯茶:“详说。”
故事很简单。
魔界才和仙界发生战争,如今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
上界来人让赫蛊俯首称臣,赫蛊刚开始没那么抗拒,他是不喜欢有人压着他,但他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本想着先苟几年养魔兵军团,到时候偷摸抢夺上界资源,把实力培养起来再一举进攻上界,夺得统治权!
奈何……
“来的上界修者心气儿太高,嚣张跋扈,视人如草芥。”
夏晡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故,还是心虚难耐,他抿唇道:“赫蛊设立了宴会招待上界修者,那些人问为什么嫔妃不能伺候他们。”
“说来你们不信,赫蛊后院就我一个人,这里除了女魔将,连蚊子都是公的,修者们知道他只有男妻,故意刁难,说想尝尝魔尊妻妾的味道……”
夏晡长得漂亮讨人喜欢,当场笑眯眯的起身给那些修者端茶倒酒,任由那些人对他动手动脚。
他想着被摸两下也没什么,摸滚打爬到现在,什么恶心人没经历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鲜血满天、残肢铺地的宴会中央,赫蛊在众魔恐惧惊骇的视线里砍下这些人的头。
男人哼着小调,修长如玉的手捧着头颅,拿小刀慢条斯理地剃干净皮肉,钻开头盖骨,做成漂亮的骨碗或者首饰。
半个时辰后,夏晡面前陆续摆放着沾血的骨杯,骨碗,骨饰,骨哨……
赫蛊当场剃干净了他们的肉,把修者们的骨头做成各种物件儿,然后送给了夏晡当玩具耍。
第二天,和上界战争的号角打响。
夏晡挠挠头,脸上浮现不好意思:“……赫蛊说他想把那些傲气冲天的傻逼拉下来当拖把用,看他们的厚脸皮能不能进化魔界臭气熏天的环境。”
“他还说以后不让我受这种委屈,让我再忍三年,三年后他把上界长老和仙帝的头砍下来做风铃,挂门口让我听着玩儿。”
老实说,夏晡没感到委屈。
长得好看实力弱小的人,受的觊觎只多不少。
他以前没人庇佑,受的羞辱比这更狠,但他脑子聪明,能把命豁的出去,才没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最后上苦哀崖躲着去了。
赫蛊这么大张旗鼓,他这段时间受宠若惊,吃不好睡不好,加上没多少人陪着聊天,心情更郁闷了。
听完了全程,苏卿了然于心,他淡然道:“他对你好就受着,何必怪罪自己?君后被人羞辱还无所作为,那叫无能懦夫。”
“可能是吧。”夏晡敷衍了过去。
苏卿见他眉间郁色不散,知道夏晡的心结不止这方面,他问:“夏公子愁眉不展是为何?”
为什么……
夏晡打量面前这对般配又腻歪的良人,恹恹道:“没什么。”
前两年他嫌弃这对夫夫腻歪,没想到他现在羡慕的快要呕血了。
赫蛊这个战争狂魔,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还老是想杀他,每天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对他的反应,就是睁眼醒来时下意识投向他的眼神,确定夏晡没跑就不管了。
夏晡小心翼翼陪了他整两个月,才得到赫蛊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再然后,就是赫蛊经常说的一句:“我想杀了你,你死的时候能不能别哭?”
夏晡:“……”
他快委屈死了!
大概是怕弄死夏晡的时候,这人哭给他看,赫蛊杀欲最旺盛的第一年硬是没动手。
第二年就好多了,至少不整天嚷嚷着“我想杀了你”,只有情到深处忍不住了,才会掐夏晡的脖子过手瘾。
吞噬从天天提心吊胆夏晡被杀,变成现在偶尔才担心夏晡被杀,这两年过的属实不易。
想杀他就算了,陪他的时间还那么少,挤出的那点儿时间全用来睡他了,话都说不上几句。
夏晡得不到爱情的滋润,感觉夫妻生活粗暴没感情,抑郁寡欢,很不开心。
苏卿没多久就套出他的话,不禁摸着下巴,他看向身姿清雅,懒懒歇在柱旁赏花的谢君枫。
……要论夫妻生活这方面,他和七郎确实和谐。
七郎玩得风流刺激,向来温柔体贴,从不粗暴蛮横,简直把苏卿的愉悦感捧上第一位,那感觉欢愉又上瘾。
他怕过拒绝过,最后无一不折服在七郎高绝的技巧里,后来也不怎么抗拒了。
苏卿本以为赫蛊那种不容在下的骄傲,还娶君后,夏晡肯定是下面那个。
可随着交谈,他脸色逐渐变得不对劲。
等等……
不会吧……
话题行进到最后,彻底摸清了赫夏二人的底,苏卿默然了半天,才扯出笑容,惺惺相惜:
“我与你,同病相怜。”
同样在上,同样被欺负。
他说怎么看到夏晡就挺欣赏,这也是个被“夫人”欺负的主。
他每每被老婆欺负到哭,还以为这世间只有他这一个另类,没想到夏晡比他还凄惨,不但被欺负到哭,连爱情的滋润都尝不到。
因为赫蛊是个纯种AK大直男,还是个工作狂魔,不懂疼人。
他家七郎心思细腻,爱撒娇痴缠,像个需要爱情浇灌的小姑娘,苏卿品尝不到夏晡的烦恼,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苏卿见夏晡小脸苦巴巴,捂着得不到爱情滋润的身体抑郁寡欢,他轻笑一声。
“凡事总要靠对比,困于囹圄可无法寸进。”
夏晡抬眼看他:“你有办法?”
苏卿淡然道:“他不懂如何疼爱你,你便让他知道做错了。”
夏晡把茶杯推了过去,殷勤道:“详说。”
“好说。”苏卿举茶一饮而尽,让他看杯中空盏,语气带上了调侃的笑。
“有我和七郎做夫妻对比,他能不明白自己做的差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