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哲站在正阳门城头 ,遥望南京城内的万家灯火。
“崇祯老哥,不得不说,现在的南京比燕京繁华多了。”
朱由检轻轻点头,“我也是第一次来南方。的确繁华,远胜北地。你说,如果永乐皇帝当年没有迁都燕京,这大明会怎么样?”
朱由哲摇头道:“不怎么样?在外难以压制北方草原上的蒙元残部,在内南北贫富差距加剧,南北彼此对立。好的话,一个大号的南宋。坏的话,一个小号的东晋。”
朱由检沉默了半晌,这才缓声道:“实际上当李自成逼近京师之时,我还真想过迁都南京,只是最后没有成行。或许就像你说的,朕不愿承担主动放弃都城的责任。”
朱由哲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土木堡之变后,于谦阻止南迁,而最终守住京师带来的后续影响太大。再加上清军数次入关,同样陈兵京城城下而最终退兵。可能在很多人眼中,顺军进军京师不过又是一次走过场。”
“如果我是你,不知道将来会如何的情况下,很可能做出和你一样的决定。”
“可惜,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一个于谦来扭转乾坤。但是,这几百年才能出现一个的于谦,没有死于敌手,却被自己忠于的大明皇帝给杀了。”
朱由哲看向朱由检,“崇祯老哥,为了皇位,一个人真能无耻到那种程度?”
朱由检淡淡的虚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或许,或许英宗皇帝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由哲嘿嘿一笑,“苦衷?人人都有苦衷?尤其是当皇帝的人的苦衷更大。但看看眼前吧!为了各自的苦衷,让这天下都变成什么样了?”
“崇祯老哥,不是我说,你们老朱家的人都不厚道。前有杀功臣的老朱,后有杀忠臣的永乐皇帝。其他的,更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朱由检有些恼怒,“你也姓朱,而且目前你还在为老朱家做事?”
朱由哲拍了拍额头,“我命苦呗!到这个世界就成了老朱家的人。”
朱由检气极反笑,“那不然呢!你打算到东虏那边,为鞑子效力?”
朱由哲摇了摇头,“没那打算,那从来不在我的选择之中。”
朱由检愣了一下,好奇问道:“那是为何?无论怎么看,效力他们也更容易成功吧!”
朱由哲望向远处,“因为对比他们,大明皇帝再烂,但也至少算是个人。”
朱由检顿时哑然,有点不知道他这是在夸,还是在骂老朱家了。
又沉默了一会,朱由检道:“来到南京,孝陵是不得不去的。等此事结束,你该亲自去孝陵祭拜一番。”
朱由哲点了点头,“收拢人心呗!我知道。”
看着朱由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朱由检微微蹙眉,“此事很重要。”
朱由哲点头,“我知道啊!等我办完了自己的事,会去的。”
朱由检看朱由哲似乎十分轻松,忍不住问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今晚之事吗?”
朱由哲淡淡一笑,“自韩瓒周讲了南京城的守卫情况后,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那么多将领,彼此追求的各有不同,哪会听赵之龙一人之令?就算有一些愿意听令的,又能有多少人?”
“此刻内城有近万兵卒,明日一早郑弘逵便带着自己的八千兵卒和阮进的五千士卒赶到。又有马吉祥这个锦衣卫千户假借骆养性的名义调动城内锦衣卫暗中配合。赵之龙能成事才真的怪。”
“实际上……”
朱由哲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实际上,我更想借此事将事情闹大,而且越大越好。”
朱由检疑惑道:“闹大?”
朱由哲笑着点了点头,“有的时候,事情闹的越大,越分不清对错,而可以借机处理一些平时没有理会处理的事。”
看朱由检依旧不解,朱由哲笑着解释道:“就如江南的那些士绅,流落江南的藩王,还有那些只顾个人私利,而不顾朝廷利益的官员们,就该好好的清理一番。”
韩瓒周快跑着登上城头,后面跟着阮进,“陛下,所有前来赴会的将领都被控制了,有二十七位。”
朱由哲微微点头,“那赵之龙呢!”
韩瓒周摇了摇头,“他,还有他的那几个亲信将领都没来。此外,金川门守将张勇和神策门守将马得功都没来。”
朱由哲对二人有所印象,他们在后来都是左良玉手下大将,却不知为何此刻会在南京?
韩瓒周看朱由哲长久不语,忍不住轻声问道:“陛下,陛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朱由哲回过神来,“朕去见见那些将领们,你负责将所有兵卒撤回皇城。”
韩瓒周愣了一下,脸色顿变,“陛下,皇城太小,若被围,将很难突围。您身系天下,此举太过冒险。”
朱由哲笑着摇了摇头,“无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照朕说的行事即可。”
城北,神策门下的一处营房里,张勇和马得功相对而坐。
而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封信。
是傍晚时分,从吴淞口八百里加急送到的。
张勇眉头紧蹙,“赵之龙真有那么大胆?而且,陛下真在城中?”
马得功揉了揉额头,“冯阁老的亲笔信,应该不会有假。”
张勇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得功想了一会道:“还是听冯阁老的吧!让赵之龙先闹起来,若其事成,我们出兵剿灭叛逆。若其事败,我们勤王救驾。怎么都可以落于不败之地。”
张勇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反正冯阁老的脑子比我们两个的都好使,听他的准没错。老马……”
“嗯?怎么了?”看张勇一脸犹豫的样子,马得功问道。
张勇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直接开口问。“老马,你说,冯阁老是希望忻城伯赵之龙成事呢!还是事败呢!就是说,你觉得冯阁老是想陛下活呢!还是想陛下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