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守,我此生,不娶她,更不负你。”
殷守听到这句话时,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然后,蓦地就松开了谢远,他想要去看谢远的眼睛,想要知道,这是不是谢远的真心之语。
谢远也由得他看,一双桃花目里泛着些微的情意,定定的任由殷守瞧。
殷守借着月色看了好一会,忽然就低下头,对着谢远柔.软的双唇亲了上去。
辗转反侧,许久才停下。
他将谢远抱得紧紧的,口中忍不住喃喃道:“我原以为,我原以为,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得到阿远的承诺和回应。我原以为,阿远会和山下的其他人那样,就算将来真的喜欢我了,愿意和我在一起了,也依旧会成亲生子,只在私下里才和我在一起。我原以为……”阿远当真会成亲,当真会将他当做可有可无的一个男宠而已。
谢远闻言失笑。
“怎么会?我的阿守,值得最好的。”谢远回抱住殷守,缓缓道,“阿守,我既认定了你,那么这辈子,便只有你。虽然成亲甚么的,现下说为时尚早。但是,阿守,就算你我现下不能成亲,我却也绝对不会将未婚妻或妻子的位置,给任何不是阿守的人。”
虽然没有听到谢远说喜欢他,但是,能听到谢远这样的承诺,却也足以让殷守欢喜无比,他紧紧抱住了谢远,忍不住喃喃道:“阿远,我好欢喜,我好欢喜!”
谢远和殷守抱得很紧很紧,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殷守的心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他脸上微微发热,“嗯”了一声,道:“我亦是如此。”
二人就这么傻傻的在狭窄闭塞的假山缝隙里头,抱了不知多久,直到有宫人出来寻。
“昭王殿下是不是已经出宫了?方才圣人道,若殿下不曾出宫,今日便留在宫中歇息。”
一名宫人低声询问旁边的宫人。
那宫人答道:“只瞧见昭王殿下方才与敬王殿下说了会子话,可是,敬王已经出宫了,至于昭王……咱们也没瞧见呢?不若去宫门侍卫那里询问,看昭王是不是已经走了?”
两名宫人便有些着急的往宫门处去。
谢远和殷守这才松开了彼此。
殷守低头亲了谢远一下,忍不住道:“阿远,咱们走。不在这里,不留宫中。谢含英有美人相伴,我也要阿远陪我。”
谢远无奈,摸了摸殷守的脸颊,道:“那咱们走小路,快些出宫门,不与他们遇上,我今日、今日便不留宿宫中了。”顿了顿,又道,“圣人是圣人,阿守以后,可莫要再直呼圣人姓名了。”
殷守“唔”了一声,就拉着谢远道:“那阿远,咱们私奔?”
谢远眨了眨眼,拉着殷守,就走了小路,一路躲着其他宫人,像是做贼似的,赶在那宫人去宫门口前,提前出了宫门,看到了等在宫门外的王府的人,顿了顿,谢远看了一眼在那里打发殷王府的人,心念转了转,便将仆从也打发走了,只留下一辆牛车。
谢远自己亲自驾驶着牛车,并不回王府,而是不紧不慢的朝着偏僻的小胡同跑。
没过多久,他果然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殷守追来了。
谢远微微一笑,停下牛车,就见殷守直直朝他奔来,四肢着地,满脸警惕,就像是最初时,他碰上的那个狼崽子。
“嗷呜——”
殷守轻叫了一声,就一跃上了牛车,朝着谢远就扑了过去。
“阿远,阿远——”殷守忍不住小声道,“我就知道,阿远会等着我,和我一起私奔的。”
谢远耳朵尖微微发红,心中暗想,幸好如今是夜晚,并不能让殷守发现这个。闻言清咳一声,也小声回到:“那我们私奔去哪里?”
殷守道:“私奔……去山上好不好?我在长安郊外的一座后山上,发现了一处好地方,还在那里盖了房子。阿远,咱们私奔去那里,然后我日日打猎,阿远就随便喜欢做什么,就做甚么,好不好?”
谢远一怔,这才发现,他口中的“私奔”,不过是玩笑之语。可是,殷守口中的“私奔”,却是他认认真真在考虑做的事情。
他愣了一会,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才能不太伤害殷守的心,就听殷守忽然就笑了。
“不过可惜,山中太苦,我的厨艺也还没有学太好,不能给阿远锦衣玉食。不如,等有一日,我能在山中也让阿远锦衣玉食,处处顺心的时候,咱们在私奔去深山里头,好不好?”
谢远心下一顿。
他从前就知晓殷守的心思,知晓对于殷守来说,其实功名利禄,都不过是虚的。殷守更愿意将自己当做狼,依旧生活在深山之中,快活自在,不必经受任何的阴谋算计。
只是他却不行。
谢远有阿娘,有兄弟姐妹,有元朔帝曾经的嘱托,有谢含英的信任和依靠,还有自己的责任。
他愿意接受殷守,愿意和殷守在一起,但是,却没有办法因为这一点,就当真抛下了所有事情,就跟殷守跑去深山之中住着。
他顿了顿,摸了摸殷守的脸,和殷守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道:“会有这么一日的。”至于什么时候,饶是谢远,却也不能给出承诺。
二人今夜,先是在假山缝隙之中,互诉了衷肠,后来又在漆黑的小胡同里,互相依偎着待了一宿,直到天色将明时,殷守忍不住去亲吻了谢远,这才依依不舍的道:“天快亮了,阿远,我送你回府。”
谢远想了想,拉过殷守,正想要教一教殷守更有趣的“接吻”,犹豫了片刻,就道:“那好。”
于是等到殷守真的把他送到了昭王府的后门处,谢远才将殷守拉到了牛车车厢里面,亲自示范,教给殷守何为舌吻……那种更加亲密无间的接吻。
殷守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很快的,他就沉迷在这个热烈的吻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谢远忍不住用力推开了他,殷守还意犹未尽,缠着谢远就道:“阿兄,哥哥,再来一次!”
谢远:“……你只有在有事要求我的时候,才肯唤我哥哥!”
殷守低笑一声,忍不住又缠了上去。
他心中想,年纪甚么的,并不算甚么,唤比他小的谢远阿兄,这于殷守来说,也是一种情.趣。
甚至殷守还在心中默默的想,迟早有一日,他会让阿远将他叫过的“哥哥”全都还回来的。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日。
二人终究不是不理智的人。
尤其谢远心中记挂良多,因此最终还是在天亮之前,和殷守分开。
他并没有立刻就进府门,而是亲眼看着殷守走得看不到影子了,这才敲响了昭王府的后门。
好在谢远也好,殷守也罢,二人都是年纪最好的时候,因此就算是熬了一.夜,精神却都还好。
谢远回到府中,略略用了一些早膳,又沐浴一番,便就睡下。
待到中午时候,谢远便就醒了过来。——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但是,谢远还不想把自己的生物钟弄得太混乱,导致晚上睡不着,因此虽还有些困意,却还是坚持着醒了过来。
等醒了过来,正在擦脸时,现下来侍奉他的通草就道:“郎君,圣人身边的徐公公,正在外头等着您。说是圣人召您进宫一趟。”
谢远一怔,随即皱眉道:“他来了多久?怎的不唤我起来?”
另一旁捧着茶水等谢远漱口的桑叶立刻就道:“回郎君,原本徐公公辰时来了,咱们就想着要唤您起床。但徐公公听到您还睡着,立刻就道,圣人昨夜瞧见您有些醉了,便让他来了之后,先问您是否醒着,若是醒着,便即刻往宫里去,若是还睡着,便让您一直睡着便是。”
谢远眉心还是紧紧皱着,声音微微有些发寒:“没有下次!”
通草、桑叶立刻跪了下来,口中认错不迭。
他们原先也是跟着郎君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二人虽说是跟着郎君,实际上却是一直在给清酒和玉壶打下手,现下清酒被郎君派去了藩地,玉壶被郎君打发去了敬王世子身边照看世子,二人这才被提了上来。只是没想到,刚刚被提拔上来,就出了这么一次差错。
二人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轻狂便罢了,怎能害得旁人误会郎君也轻狂了?俱都磕头认罪。
谢远这才道:“去领罚。”
通草、桑叶这才松了口气——还好,郎君没有赶他们走。
谢远洗脸更衣后,又有侍从送上一碗燕窝粥,谢远瞧了,便快快的喝下,又漱了口,这才往外头去。
刘公公却是在谢含英没做太孙的时候就跟着谢含英的,心中自然知晓在这位圣人心中,昭王殿下有多重要,更知晓圣人之前的那句莫要打扰昭王好眠的话,也是真心之语,因此即便是等得有些无趣,却也不敢有丝毫埋怨。
谢远瞧见了他,便微微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末了又道:“听闻刘公公的侄儿过继到了公公名下,还不曾向公公道一声恭喜。”
刘公公闻言脸上立刻笑得更加灿烂:“当不得,当不得。奴原本也没想着这一件事,只盼着,若是再过上二十年,或许才能求得圣人,过继个孩子过来。谁曾想容王仁慈,在圣人面前提了一句,圣人便允了这件事,奴这才能在这般年纪,就过继了个孩子过来。”
谢远听罢,面色丝毫未变,只笑道:“这是好事。”尔后对身后管事微微一点头,昭王府的管事便送上了一套笔墨纸砚和一套光滑的认字木块,一面是字,一面是画,很是精致。
刘公公瞧见了,面上更是高兴——这套认字木块他是识得的,原是昭王殿下做了给敬王府的四郎谢恭然识字用的,后来又令人做了给敬王府世子,待到圣人有了小娘子时,又特特做了一套玉制一套木制的送了过去。现下他却也能得到一套,虽说看品相比不得前头那些贵人们用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若当真是和贵人们用的一般无二,他却反而是完全不敢收了。
二人只寒暄了三两句话而已,便一同策马进宫。
这一厢,谢含英因知晓了敬王心思,担忧谢远的婚事,昨夜便寻人想要留下谢远,却不料被谢远见色忘义直接溜了,这才有今日又召见这件事。其本意不过是担忧谢远的婚事,想要和谢远商量一番。
而另一厢,太后高氏宫中,高氏正拉着谢容英在说话,待听得谢容英已经向谢含英“谏言”,给谢含英身边的用的最顺手的太监送了个顺水人情后,高氏满意道:“这便对了。你瞧着那谢远多精明?先帝犹在的时候,就把先帝身边的人照顾的多好?临到最后,先帝走了,圣人想要接那郝善去荣养,那郝善却是道想要去昭王府住着!”
高氏说着,将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冷哼道:“这却也怪不得,先帝就是走了,最后还惦记着那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孩子!宁肯将藩地给他,却也不给你!要知道,容英你才是你阿兄的亲弟弟。那个谢远,又算得上甚么?”
高氏从来都一味的贬低谢远,谢容英一开始听到这些的时候,还会为谢远反驳几句。可是,等到谢远拿到了藩王位后,谢容英忽然就发现,他反驳不了了。
纵然他和谢远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纵然谢远待他也如亲弟,可是,他仍旧反驳不了高氏的那些话了。
谢容英想,他当真是没有办法不去嫉妒谢远了。
不是他不知道谢远的天资出众与素来对他的好,只是,谢远得到的太多太多,谢容英自认没有谢含英的度量,当真,忍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