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草出来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小了些,大风不仅将屋檐下的一排红灯笼吹的直晃悠,还送雪花在空中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后才让它落地。云草一个人走在廊檐下,鞋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轻的嗒嗒声。堂屋里传来依稀的说话声,与这院子里的安静到似极元似的。
透过围墙望外看去只有无边的夜色,一时许青禾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轻轻的叹了一句:“可怜。”又想着她能借尸还魂,也算上天垂怜。
等她回到大堂的时候,除了方德方旭,就只有刘芳岑母子。见她进来刘芳岑却是站了起来,一脸的哀色。
“老板娘,快上菜。”方旭一见到云草进来忙大声朝后堂喊道。
“怎么没有先吃?”云草奇怪的看着父子俩。
“爹说要等着你一起吃。”方旭哈了口气在手上说。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她点点头却是转身对刘芳岑说:“等吃了饭再说。”
刘芳岑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一颗心忽然砰砰乱跳起来,她的儿子却是坐在一边悠闲的喝茶,倒是半点没受影响。
不一会姜老头便用一个大餐盘端了几盘小菜上来,旁边还放着一小泥壶冒着热气的烫酒。
“吃吧。”云草将一个大鸡腿夹到方旭的碗里说。
“谢谢云大哥。”方旭笑眯眯的抬头回了一句脸又埋进了碗里。
方德先给云草倒了一杯酒才给自己满上说:“你别管他,这小子能吃的很。”
云草笑笑并不接话,三人方默默的吃了起来。等老婆婆出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许青禾却是跟着姜老头一起出现在大堂里。
“老婆子,你收拾完了便回后院陪着青云吧。”姜老头将手里灰色的长颈热壶放在桌上说。
老婆婆抬头似是想要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一个人佝偻着身子默默的端着碗筷进了后堂。
“两位,你二位的房间在这院子左边厢房的第二间,老婆子都收拾好了。”姜老头又对方的方旭父子说。
“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呢。”云草摸摸方旭的头说。
等人都走了,姜老头轻轻的将门关上,这才提起未茶壶给还在的一人倒了一杯热气滚滚的热茶。
“刘芳岑,小老儿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当着这位少侠的面,你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得到什么?”姜老头皱着眉轻声的问,许青禾在他身边坐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自然想要回我的小铃,而不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姜叔你难道真相信这是小禾么?小禾早已死了怎么可能在小铃的身子里?”刘芳岑有些激动的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直往外流。
“她本来就是小禾,小禾没有死。”姜老头摇摇头说。
“小铃,娘也是没办法,你千万不要怪娘。国师看上了你,你不嫁给他,我们全家就要遭殃。”刘芳岑突然大声喊道。
云草不动声色的瞄了眼许青禾,见她的脸上突然出现痛苦之色,看起来颇有些狰狞。心道难道小铃其实还有残魂在,这样就能解释许青禾没有对刘芳岑一家下手的缘故,而这一点显然刘芳岑也知道,看来是有高人指点。
“哼,你难道还要再次被骗么,国师远在京城又怎会知道你。不是你这亲亲娘亲去说,他怎会知道你这一介民女竟是天然的好炉鼎。”许青禾沉声道,她的话音刚落苍白的脸竟慢慢的舒展开来。
“你,你,国师可是神仙,手指一掐便知天下事,知道小铃岂不是轻而易举。”刘芳岑气急道。
“哼,只有你这种无知妇人才会将一个练气期的臭老头当做神仙。像你这么说,东极山的剑仙该如何自居。”许青禾鄙视的老了她一眼。
“你,你……你这个卑鄙的外来者,你抢了我儿的身体还敢如此说我。这位少侠可是在这,可不是你巧言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刘芳岑气急道又咳嗽了几声,那位坐着的少年这才起来帮她拍拍背。云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竟未帮他母亲说半句话,也没有看许青禾一眼。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如你请来的贪婪臭老道一样。我并没有害你的女儿,真正害死她的是你。如果不是你为了将儿子送给国师做徒弟又怎会急急的献上自己心爱的女儿,以至于不小心让小铃听到。她想着偷偷逃跑,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她知道求你无用。我虽是家破人亡,但有爱我如命的父母,有待我如孙的爷爷奶奶,更有一心要替我一家报仇的弟弟,倒是比小铃强的多。哈哈哈……”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姜老头也在一边默默的流泪。
“你,你怎么知道的?”刘芳岑闭了闭眼说。
“这些都是小铃的记忆,她还留着爱护你的本能,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许青禾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自从突逢大变,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的她满身怨气,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所以才会久久不能引气入体。若不是有八卦镜压着,她不知会不会陷入魔道。
“少侠,难道你就这样看着她害死我的女儿?你们东极山的剑客不是专管天下不平事么?”刘芳岑突然满眼含泪的看着云草说。
“你在说谎,夫人。”云草喝了口茶淡淡的看着她的眼睛说。
刘芳岑一愣,眼睛朝她的儿子看了两眼,一时闭了嘴。
云草却是叹了口气,她不过是试她一试,可是看她的情行倒是真的在说谎。这做娘的,怎如此狠心。难怪那位自己放弃了对身体的所有权,恐是伤透了心。
“我,我也是一时糊涂。小铃也是我心中的宝,我将她献上去也是为她好。她自小心气高,想做人上人。跟着国师,可不就是嘛!那可是国师,连皇上都要敬着的活神仙,看上她是她的造化,谁知她却想不开。还把为娘的想的如此心狠,她若不想去,我决不会逼她的,就是她弟弟也不会怪她。”刘芳岑又哭哭啼啼的嚎上了。
许青禾在一边翻了个白眼,云草却是看的直愣,只觉的这夫人真正是厚脸皮,唱作俱佳。
“我不相信小铃会舍得下我们,是你,是你害死了她。竟然如此,你便替她去见国师好了。”刘芳岑突然指着许青禾说。
“痴心妄想。让我猜一猜,你是怎么见到国师的。你下午在茶棚里讲的故事倒是挺精彩,难不成是通过祁凤公主。也是,不然你一个乡野村妇怎会有火龙符。不知刘爷爷刘奶奶一家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从坟里爬出来。”许青禾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走到她面前道。
“你……”刘芳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她身边的少年都吃惊的望着她,一时竟忘了扶起她。
“不是我,不是我。”刘芳岑双手捂着头急急的说。
“是你,是不是。你心中有怨,所以将全村人都烧死了。”刘芳岑突然跳起来说。
“当日我们从地道里出来,见到村里都着了火,便一家家去喊。可是却没有一人应声。只有一条火龙在空中飞舞,身上的火星一落地便迅速将屋子包围,人根本逃不出来。要不是我家有密道,我们也早就死了。”姜老头突然哑着声音说。
“不可能,你在撒谎。”刘芳岑哭着说。
“娘,真的是你干的。”少年突然问。
“小今,不是我,你要相信娘。”刘芳岑扯着少年的衣摆说。
“那公主为何会找你?”少年拉下她的手说。
“原来你早你知道了。”刘芳岑愣愣的说。
“小今,你听娘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啊。我听说公主来到了祁月城,便跟着卫夫人一起去想着在贵人跟前露露面。谁知陈夫人突然夸奖起许惟墉来,说他待妻如宝,是远近闻名的夫婿典范,我就多了一句嘴说这门亲还是你外婆撮合的。谁知公主身边的嬷嬷后来找到我问了很多许惟墉一家的事,又许了我很多好处,我才会答应的。我哪知会连累到你外公外婆啊,要是早知道,我绝对不会往上凑得。”刘芳岑不管不顾到解释道,生怕得了儿子的唾弃。
“果然是你,你这毒妇,这难道就是报应。”许青禾恨恨的看着她。
“还不是因为你爹先是得罪了公主,又得罪了陈知县,不然你以为陈夫人为何会突然提到你父亲。”刘芳岑大声喊道。
“你放心,这仇我会报的。至于你,杀了你真是便宜你,我动不了手,爷爷却是可以。”许青禾突然掏出八卦镜照在少年脸上,他竟就这样昏了过去。
“小今。”刘芳岑忙摇摇他的身子。
姜老头却是回头看了看云草,只见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外面雪已停,屋檐下的灯笼里面的火烛都快烧完了,云草却是趁着这点微明往旁边的空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