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真正发生过的记忆里,傅辞清只有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
他在家中躺了三天,身上的伤口发炎溃烂,开始发起高烧,浑身肌肤都成不正常的红色,像是煮熟的虾子。
没有药,也没有食物。
渐渐的,他已经不能再动,哪怕下床去喝一口水也不行,苍白的嘴唇皲裂开,渗出殷殷血迹。
他躺在床上,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望着门口。
陈阮知道,他在等他娘亲。
抑或者,是在等着死亡。
傅辞清的娘亲,是在第三天的夜里回来的。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
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天幕,一瞬间,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也照亮了门框处,女子的身影。
她不知从哪里回来,一身都是伤,一身都是水。
头发与凌乱的衣衫,全都淋漓地贴在身上,雨水从她脸上扑簌簌滑落,像是落下的眼泪。
她无声地笑着,一步步走近傅辞清。
“娘……亲?”傅辞清已经烧得糊涂了,他微微睁开眼,死气沉沉地眸子里,亮起一丝微弱的火焰。
女子仍是在笑,伸手抚摸上傅辞清的脸。
“辞清,是不是很难受?”
傅辞清浑身发烫,猝然感受到冰冷的接触,便依赖地将脸贴近上去,唇瓣蠕动,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
“娘亲回来了……便……不难受……”
女子的指尖慢慢上划,摸上傅辞清的眼睑:“辞清,娘帮你好不好?”
“嗯……娘亲……”傅辞清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娘亲回来了,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又是一声惊雷落下,照亮房间。
陈阮清晰地看见女子的脸,阴恻的笑容下,显然是已是近乎癫狂的神情。
不对!
陈阮看到画面中一丝道银光闪过,女子高高举起的右手上,是一把银色弯刀。
陈阮心头一滞,想也不想地便向前扑过去。
不要!不要!
然而她忘了,这原本只是一段记忆碎片,她扑了个空,无力地跌坐在虚空里。
画面却仍在继续。
女子笑着扬起刀,然后毫不犹豫得扎了下去……
锋利的刀锋,毫无阻碍地,刺进傅辞清的眼眶,伴随着噗嗤一声,鲜血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傅辞清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笑意,凝固在那里。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了满脸,几秒钟之后,疼痛才开始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
死心裂肺的喊声,响彻雨夜。
陈阮已经彻底僵在那里,手脚刺骨地冰凉。
痛!
好痛!
傅辞清觉得自己就要痛死过去,他甚至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可他偏偏活着,被这剧烈的疼痛一遍遍凌迟。
身体因剧烈地疼痛而不受控制的抽搐,他哭喊着,眼泪混着鲜血滑落。
“娘亲!”
“娘亲!”
“娘亲,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待他啊!为什么连娘亲也会这样啊!
“辞清,不要怪娘,不要怪娘。”女子不断摇着头,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无比狰狞可怖,“都是这双眼睛……没有这双眼……才会好起来……”
女子已经彻底癫狂。
她再一次举起了刀:“你忍一会儿……再忍一会儿……还有一只……”
噗嗤一声,是利器插入软组织的声音。
画面瞬间黑暗。
记忆并没有结束,只是傅辞清,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