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阳光使得整个城市慢慢开始热起来,但是江边却依然清凉,苏文广一大早起来就坐在江边的那块巨石上对着滚滚江水运气吐纳,整个人契合在江边宁静祥和的氛围中,让人觉得他本就是这向东流逝的江水边一块江石。
远处的江中行船不断,时不时传来几声汽笛声,行船激起的波浪一波接一波地经过漫长的滚动拍打着江岸,而江边有几只水鸟正在江边的浅水中觅食,而船首上小柴炉上煮的米粥正冒着白烟,画面动静结合,充满了生活的真趣。
忽然,苏文广的耳朵动了动,心中悚然一惊,便赶紧收工,身体晃了两下,一下就到了船首,马上变成一副用心添柴煮粥的普通小老头,只不过身上的衣服却让他与此地的环境格格不入,胡长青上次买的衣服档次本就不差,而卢月如上次来过后,回头又单独送了几套衣服过来。
正当苏文广在专心摆弄柴火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手一根鱼竿,一手一个大工具箱从观景平台尽头的土堤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看了一眼破木船上的苏文广就径直走到苏文广常用的那块硕大的江石,此人将鱼竿和工具箱先放在石头上,然后双手一撑就跃上石头,又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折叠椅和草帽,便开始怡然自得地钓起鱼来。
苏文广熟练地将柴炉中没有烧完的木柴退出,放入一边的水桶中将火湿灭,低头的眼睛偷偷瞥了垂钓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来人看样子四十出头,上身是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黑灰色宽大有领t恤,下身是一条卡灰色的马裤,脚上是一双造型有些奇特的皮质人字凉鞋,身体有些发福,但是并不胖,乍一看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但是此人走路脚步沉稳有力,顾盼间更有一股慑人的威势流露出,不过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国字脸,眉毛粗大,两眼炯炯有神,刚才不经意的一眼,让苏文广感到一股逼人的气势,鼻根高耸,嘴唇厚重,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留的是一头精神的短发,两鬓间隐隐有点点银光,此人的实际年龄应该比外表看起来大。
沉思间苏文广对来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刚才跃上船首时回头惊鸿一瞥发现来的车辆是两辆,而且跟在后面的一辆车和上次跟胡长青过来的车外形差不多,而刚才低头打量时,也发现此人眉目间和胡长青有几分相像,他便猜测此人应该是胡长青的长辈,心中虽然有些异样但是却并不在意,而是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苏文广将煮好的粥从柴炉上拿了下来,放上了一个洗干净的铁锅,用火钳将炉中的炭火一拨,顿时铁锅开始冒着青烟,他又不紧不慢地从船舱中拿出一杆竹子做的鱼竿,跃下船头,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江面,突然精光一闪,手中的鱼竿一挥一带,一条半寸长的雕子鱼就从水中带出,而且最后落到已经烧红的铁锅中,过中顿时响起兹兹的烤炙声。
如此连番几次,过中顿时就有了五条大小不一的雕子鱼,此鱼是江北省比较普遍的一种鱼类,长条状,小刺很多,一般是腌制晒干作为干货,但是苏文广现在的做法确实有些奇特。
苏文广上船将鱼竿收好,对身后那人投来的异样眼神置若罔闻,拿起盐巴捏碎撒在锅中均匀平躺的雕子鱼身上,又用火钳将柴炉中的炭火拨了一会,采用筷子将贴锅中的鱼一一翻身,只见原先锅底的那一面焦黄一片,还冒着兹兹的鱼油,一股鲜美的焦香顿时弥漫开来。
苏文广又对着焦黄一面撒了盐巴,就准备开始喝粥吃鱼,等这一面的鱼吃得差不多时,那一边刚翻下去的鱼就差不多好,但是背后那依然炽热的眼神让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这种有些局促的情景让不善交际的他有些尴尬。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听到一个清越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前原来垂钓的那人,已经放下鱼竿,正看着这边,大声说道:“小弟胡安,冒昧来访,望兄长勿怪。”
胡安面带微笑,神情举止带着让人信服的好感,看到胡安主动说话,苏文广心中一安,也站了起来,对着胡安笑道:“在下苏文广,老弟专程来访,在下受宠若惊啊,如不嫌弃,到船上来喝口粥吧。”
苏文广的声音中正清和,没有一般奇人异士的清高和孤傲,让胡安不由大为好感,笑道:“说实话,就是苏老哥这炙烤的鱼的香味将我的馋虫勾起,在装不了那怡然自得的样子了,哈哈,我们父子俩都是好这口中之物,见笑见笑啊。”
苏文广从胡安的话中听出了这个人的真诚和豪迈,又听到他点出和胡长青的关系,脸上的笑意不由更加热切了,形容间透着几分亲切,主动跳下木船站在地上迎接。
胡安跳下那块江石时,也将那个硕大的工具箱拿下了,先是放在地上,接着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多层的保温食盒,边走向站在船边的苏文广,边说道:“说实话,本来是打算自己钓一条鱼的,中午呢,好一边吃着老哥的鱼羹,一边和老哥畅饮几杯,卢丫头可是对老哥这边的鱼羹赞不绝口啊,嘿嘿,现在鱼羹没有开始,老弟我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苏文广听到胡安提起卢月如,脸上的笑不由更加温和了,那个温婉善良的姑娘顿时浮现在眼前,老头子漂泊这么多年,哪里遇到过这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对他这么一个邋遢老头嘘寒问暖啊,那次见面对卢月如可是印象深刻,很有好感。
对着胡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胡安爬上了船首,他才跳了上去,见胡安如同胡长青般毫不介意地坐在地上,心中仅有的一点局促顿时消失殆尽,弯着腰走进船舱对着胡安而坐,就想胡长青来的时候一般。
胡安将食盒放在身前,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江边水鸟嬉戏,江中晨间的水汽还没有完全散去,行船如在薄纱中行驶,对面江口的景致更是有些模糊,江面波光粼粼,江水虽不算清,但也不浑浊,背后人高的芦苇杂草随着江风摇摆,方圆一公里内是人迹罕至,静谧至极,虽然太阳已经有些晒人,但是有着凉爽的水汽,这里温度并不高。
胡安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说道:“老哥这边倒是雅致啊,老哥再此过着闲人野鹤般的日子,我却贸然打扰,还请老哥见谅。”
如果说刚才胡安说的话是客套的话,那么初步了解的苏文广的生活环境后,他这次的道歉就愈发真诚了,因为生活在这种与世隔绝的世界中的人,一般不喜欢和人接触了。
苏文广给胡安乘了一碗米汁浓郁的粥,递到他的手中,听到胡安的话,便说道:“无妨,无妨,现在不想以前般那样避世了,被长青带到这花花都市里转了一圈,顿时迷了眼,对俗世的眷恋便愈发强烈了,诶,是幸福楼的菜啊。”
胡安听到苏文广的话心中不由一动,他今天本来就有打算招揽苏文广的意思,笑道:“哦,早知你尝过幸福楼的东西,我该带些别的过来,老哥这样一说我就放心,来时还想着怎么说服老哥上岸呢。”
苏文广听到胡安坦诚得有些让人难以招架的话,神情不由一怔,但是心中却对胡安的知遇之意大为感激,转瞬就将心中的意动压下,倒不是对胡安有了戒备之心,而是这么多年的的辗转流离早已将他的心锻炼的坚定而淡泊,但是现在仅凭胡安几句话,就让他的心神波动,这让他很是不适,由此可以见胡安在待人处物方面是何等的了得。
看着胡安一一摆出的美食,他不由笑道:“就这个很好,我也很久没吃了,今天又有口福了,那我们就易食而食,不过怎么看都是胡老弟吃亏,哈哈。”
胡安见苏文广并不接话,心中也不以为意,他也没有指望今天就可以将苏文广权上岸,能够建立一种良好的关系总是一个最好的开始,对着铁锅中的焦黄鲜嫩的雕子鱼,吞了吞口水说道:“谁吃亏还说不上,起码老哥这种独特做法的鱼我是第一次吃,而且能让我吞口水的东西,那时千金不换啊。”
一时江边这艘破旧的木船上,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两人喝完粥后,就又伴着还有大半的剩菜开始喝起酒来,各自看着自己的鱼竿,仿若多年的好友般,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杯酒足以。
于是乎,在这片空旷的江滩边,一艘临水的破木船中,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守着两杆鱼竿,在这江边喝着酒,聊着天,吃着新鲜的鱼羹火锅,看着滚滚而逝的江水,诉说着往昔的峥嵘。
龙泉酒家,还未到中饭的时间,所以大厅中很是清冷,服务人员三三两两地坐在桌子上聊天,也有些正在做些准备工作,总经理办公室却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还是没有听到有什么风声传过来啊,他们那些公子哥,心机深着呢,指不定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还是觉得咱们这次的举动有些欠妥。”刘广清靠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动作僵硬地给右手边那位客人放在宽厚扶手上的茶杯续水。
坐在他右手边的客人赫然就是市人大主任王城的秘书王兵,王兵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听到刘广清的话,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身下,说道:“你还是不了解这些衙内的做事风格,而胡长青这个人,在江城虽然没有什么恶名,但是在女色方面做的浑事可是一点都不必王亮当初少,他跟邱亦柔早就勾搭上了,这次我又在王明身边扇了一下风,所以,他是不得不动。”
说完许是太过舒服,有些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身上活动那位女孩的头,又继续说道:“况且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伤害,胡家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在意王城了,看着吧,应该就这几天就有动作了。”
刘广清面容有些扭曲,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对着清理完他下身的女人摆了摆手,有些担忧地对王兵讲道:“我就是担心胡长青会介怀这件事,但是我们这点老底可就要付之东流了。”
王兵没有马上接话,他觉得他也快到了,不由按住身下女人的头,好一会儿,才舒爽地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身下女人帮他清理时流露媚态,他的眼中不由淫光闪闪,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便回道:“等我们俩兄弟完全掌握了王家的政治资源,那时候要钱还不容易啊,何况,胡长青不会和你计较这些,他抱得美人归,感谢你都来不及呢,他妈的,好看的女人总是被这些王八蛋霸占着。”
说完,将手边的茶杯拿起并站起来,一口喝干,狠声说道:“等王家那两个畜生这次都玩完,我看哪个老东西还会不会对我支支吾吾的,我只是想要个处级的副区长而已,这个老不死的。”
刘广清看着王兵狠戾的神态,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突然感觉办公室中那气味有些太冲,便站起来将窗户打开,顿时一股热风扑面而来,但是他却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