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脸色阴沉地走到黄世的办公室,见黄世的秘书刘枫正坐在位置上整理文件,便问道:“书记在吗?”
刘枫忙站起來,说道:“在,朱书记正在里面呢?”
李延庆听后,便径直走向黄世的办公室,在门口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作为市委大院的管家,他有这个资格可以不用通报就直入黄世的办公室,在整个江城,除了跟了黄世几十年的朱大昌外,就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黄世的办公室中,朱大昌正坐在黄世的办公桌对面,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抽着烟,神情有些不忿;而黄世则是一副全神贯注地打理自己办公室的那株吊兰,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听朱大昌在说话。
见到李延庆脸色阴沉地走进來,两人的动作不由都一顿,黄世放下手中的工具,一边拍手,一边走回自己的位置,脸色平静地问道:“怎么啦!是谁惹到我们的李大秘书长了!”
李延庆走到黄世办公桌面前,也沒有落座,语气不忿地说道:“书记,我看我们这市委大院该整整风了,不整风不行啊!有些人人心里太沒有领导了啊!”
听到李延庆明显带着情绪的话,黄世笑了笑,并沒有太大的反应,说道:“既然秘书长说风气不对,那就将这股歪风整掉就是了!”
朱大昌动了动他那对卧蝉般的眉毛,那对洞察人心的眼睛在黄世脸上滑过,见看不出什么?便转头问李延庆。
“怎么啦!”
黄世的反应让李延庆心里有些错愕,脸色的表情不由有些僵硬,不过他也是在官场淫浸大半辈子的人,顿时明白自己有些失常,有些反应过度了,忙深吸一口气,待平静些,才拉开朱大昌身边的椅子坐下。
刚要开口,就听到敲门声,只见刘枫端着一壶泡好的茶和三个烫好的杯子进來了,李延庆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隐晦的不愉,难怪自从黄世的前任秘书外放,这刘枫一直沒有入黄世的眼,这眼色也太差了,若不是这人是朱大昌帮黄世选的,李延庆早就建议黄世换人了。
待刘枫帮三人倒好茶出去后,李延庆反而不急着回答朱大昌了,他看着面前碧绿的茶水,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周前的一次谈话,当时他严词拒绝了那人的橄榄枝,但是今天他却不由自主地沿着那人设计好的路开始操作了,这让他背上顿时布满了冷汗。
李延庆心惊胆战之际,不由抬头看向对面的黄世,只见黄世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这让他心里不由稍安,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黄世是多么的不正常,黄世的喜怒不形如色,那是针对外人而言,但是对在他和朱大昌面前,他那一次遇到不顺他意得事,不是大动肝火,怕桌子摔杯。
这个发现让李延庆不由又有些庆幸自己潜意识的反应了,这时一边的朱大昌迟迟沒有听到李延庆的回答,不由看了他一眼,问道:“老李,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我问你话呢?”
朱大昌的话,顿时让李延庆回过神來,见对面的黄世也放下茶杯,向他看了过來,他便又语气生硬地说道:“刚才过來的时候,我将顾明骂了一顿!”
朱大昌听到李延庆的话,满脸横肉不由一抖,眼中的精光一敛,手不由摸向了面前的茶杯,问道:“什么情况!”
李延庆说完,见对面的黄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直云淡风轻的眼神也不由一凝,心中不由一动,这个时候自己的这一番表现,总不会让你黄世再无动于衷吧!其实李延庆心里明白,在黄世眼中,他李延庆虽然为他鞍前马后,但是真正被他看在眼里的,永远只有朱大昌,他李延庆虽然贵为市委常委,不过是他黄世的一条狗而已,胜在听话温顺,不过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有人想拉拢自己的原因吧!
刹那间,李延庆突然想通了某个盘横在心中的疑点,以下豁然开朗,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再也沒有疑点了。
“书记,你说他秦浩站在咱们市委大楼门口耀武扬威,我心里虽然不舒坦,但是我也认了,当时你说他胡长青,不就是一个富二代吗?也敢在市委大院张扬跋扈,连他的狗也目中无人,刚才过來,刚好遇到了顾明和卢建在吵架,你说这像什么样子,他顾明眼里还有沒有领导啊!卢建好歹是市委办的领导啊!他顾明还不是仗着胡长青的势!”
问題虽然是朱大昌问的,但是李延庆确实对着黄世回答的,心里既然有了想念,他的思维一下就变得有些超脱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在黄世面前畏手畏脚的。
黄世那压迫力十足的眼睛,直盯盯地看了李延庆好一会儿,良久,才叹了口气,用手虚点了李延庆两下,叹道:“你啊!你啊!这又是何必呢?”
黄世突然觉得有些亏欠这位大管家,当然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又岂是不明白李延庆这一番作为的用意,无疑就是递上了投名状。虽然李延庆早就是他的人,但是这个时刻,在这么**裸地表忠心,他黄世再铁石心肠也不由得有几分感动。
朱大昌用手拍了拍李延庆的肩膀,赞道:“老李,你不错,是个意志坚定的好同志!”
今天常委会结果只要一公开,该知道的绝对都知道市里的风向要变,黄世一手遮天的日子将一去不还,这个时候,身为黄世心腹的李延庆居然直接去挑战身后站着一个省委秘书长和市政法委书记的胡长青,朱大昌不知道该说李延庆是傻呢?还是对黄世忠心耿耿。
不过,李延庆若是知道今天常委会是胡长青的父亲,那位隐居的江北首富一手导演的,不知道他心中会做何感想,朱大昌一便收回自己的手,一边有些戏谑地想着。
李延庆见自己的表演有些收获,不由心中有些自得,他略带迟疑地问道:“书记,今天常委会到死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李书记他们今天突然翻脸啊!”
倘若是平时,李延庆绝对不敢问出这样的话,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住了这个房间的节奏,当然,这是他自己觉得的。
听到李延庆的话,黄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让李延庆心里不由一凉,倒是朱大昌,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些玩味地说道:“政治上的事必然有她的道理,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啊!好了,书记上午也累,我们就别再这里打扰他了!”
说完,朱大昌便自顾站了起來,往门口走去,李延庆被黄世那冷淡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机械般地跟着朱大昌走出了黄世的办公司,浑然不知身后的黄世正用审视的眼光直盯着他的背影,他今天与平时迥异的表现,黄世哪里有不怀疑的道理呢?
待李延庆躬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黄世这才长吐了一口气,这时门外传來敲门声,这让黄世脸上松懈的表情不由一滞,见刘枫手扶着门把手正准备进來,便冷声骂道:“谁让你进來的,出去!”
刘枫一推开门,便看到黄世那满脸怒色的脸,顿时大感不妙,接着便听到骂声,便忙关上门,他回到位置上时,眼睛不由一红,谁都知道市委秘书风光,但是谁又能知道其中的辛酸呢?
见刘枫一脸惶恐地关上门,黄世将自己的身体重重地躺在大班椅上,脸上尽是疲惫之色,而他的眼中则满是担忧。
黄世担忧的不是今天常委会后的局势,而是他那个一直不让他省心的儿子,他从來沒有在黄天眼中看到过恐惧的神色,但是今天早上他看到了。
当黄天一大早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市委家属院的时候,黄世在黄天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惶恐,这让他即辛酸又欣慰,这个如猛虎般骄傲的儿子,在受伤的时候也知道回到他身边寻求庇护。
不过当他知悉了黄天的伤势和事情的始末时,黄世所有的情绪便都变成的惊恐了,当他知道他的对手是哪个人后,除了惊恐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而今天的常委会发展趋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他确实沒有想过那个人在市委的势力居然如此深厚。
想到这里黄世突然发现自己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他强撑了一个上午,待到一个人独处时,他在业掩饰不住身体和心理的疲惫了,因为今天的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么让他应接不暇,这应该都是那个人设计好的吧!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黄世这样想到。
就在黄世因为突如其來的变故身心俱疲的时候,躺在江城市人民医院高干病房的黄天正睁着深邃精湛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精神很不错,不过脸上却挂着深深的倦容。
今天上午常委会的情况第一时间就转达到黄天这里來了。虽然那时黄天刚刚从手术室中出來,因为麻醉还沒有完全过去,脑袋昏沉沉的,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就开始思索胡安从昨天晚上开始的布局,昨天他还有些浑噩,现在他基本上清楚了昨晚胡安刺而不杀得意图了。
因为麻醉消散,身上手术的创口开始疼痛起來,但是黄天却浑然未觉,思绪在高速运转,按照原來的计划,今天的常委会是要对龚天应问责的,这也是他上次策划那起事件的后手,但是今天常委会的结果完全逆转了。
这难道就是胡安得真实意图,应该沒有那么简单的,黄天心里有些不愿意相信,胡安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老头,让他老头不能全身心应付上午的常委会,同时挑明他埋在常委中的暗期,从未保全了龚天应,并实现逆袭。
想到这里,黄天冷峻的眉宇不由微微皱起,掌控常委会应该不是胡安的最终意图,胡安作为一个聪明的生意人,不会做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事,知道作为一个商人,想影响一个省会城市的政局是多么凶险的一件事,这绝对是党不允许的,体制的事,必须按照规则來操作。
所以这次常委会的失控绝对只是一次简单的利益交换而已,相信很多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那么胡安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保龚天应吗?
想到这里,黄天不由用自己完好的左手狠狠地击打了一下床,胡安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可谓不深谋远虑,而他图穷匕见的一击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让人知道黄天无法掌控常委会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风向一变,那么整个江城的政局也会随着变动,一直蠢蠢欲动的秦浩,觉得会更加激动,而那些代表各派系的常委,也应该看到一些可以改变政局的方式,比如再合作一次,而对于那些一直相对江城插手的省委大佬们,也有了可以介入江城的理由,市委书记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这就是胡安真正想表达的意图。
黄天的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可怖,他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熟练地按了一个号码,冷冷地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就将电话挂断了。
黄天再一次感受了深深的无力感,那么他只有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问題了,而目前,他看到的破題方法就是让那个老狐狸去死,那么这个世界将又一次变得清净。
就在黄天打出电话的同时,医院对面马路上的一辆奔驰ml350中,两个带着耳机的男性脸色凝重的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一脸干练的冷声说道:“他还真敢想啊!”
另一个用手搓了搓略显惊讶的脸,说道:“这是无知则无谓,赶紧叫人去查这个号码在哪里,他既然底气还这么足,那么我们就将他的牙先拔光!”
若是胡长青在此,他一定一眼就看出,这车这人绝对是他们家保安公司的标准配置,他爸爸对奔驰一向是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