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 ...来玩儿啊?”
柳絮点点头:“你呢?”
“我被舍友拉来联谊... ...”夏至说到一半感觉那里不对,马上补充道:“不过我只是个唱歌的。”
柳絮笑了:“那你还来干什么?听你的嗓子都哑了。”
夏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笑:“我去洗手间一趟。”
“嗯。”
夏至看着柳絮向另一边走去,心底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又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最近心里的事很乱而已吧,夏至摇摇头走开了。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抬头就看见柳絮在包厢的门口等,夏至走过去问:“干什么呢?”
柳絮递过来一瓶冰糖雪梨:“等你呢。”
“呵... ...”夏至接过饮料,柳絮又说:“要不来我们这边吧,我们班的你应该有认识的吧?省得到你们那边还要唱。”
夏至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柳絮大大的眼睛上长长睫毛投下的迷离的影子,粉嫩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居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柳絮笑了,笑得很开心,带着夏至走进了身后的包厢。
包厢里四班的一群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柳絮买水回来之后还要出去,这下才明白了点什么,沉默了几秒之后就起哄起来。
包厢里很黑,夏至看不见柳絮的表情,但是看她低着头的样子似乎是有一点娇羞,再来一点幸福,最后还是一点期待的样子,夏至终于知道自己来这里似乎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但是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在角落里希望他们忽略自己的存在。
但是这些人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先是请酒,再是邀歌,弄得夏至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然后就一杯一杯接下来,好在后来柳絮看到夏至都不想在这儿呆的样子把他们轰走,然而还是非要唱一首歌不可。
夏至推脱不掉,再想想自己来了也不能一首歌不唱就走了,于是拿起麦克风随便点了一首,没想到柳絮也拿起另外一个... ...
这首歌唱的很顺畅,唱完之后就是一阵的掌声,然后夏至终于受不了这种暧昧的气氛回到自己的包厢去了。
到了九点多,杨东他们也该散了,所有人都从包厢里走出来,下了楼,就看见四班的还没走,在楼下胡侃,柳絮看到夏至走出来,脸上不禁又有点发热,四班的几个男生看见夏至在人群里,马上跑开和其他人耳语几句,然后几个人相视一笑。
等夏至走到了他们跟前,四班的队伍里马上就爆出了很整齐的口号:“夏至,柳絮,在一起!”
夏至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喝得有点高的杨东他们也跟着喊起来。
心里突然的生出一种反感,夏至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群人在狂热地关注自己和柳絮的关系,夏至皱了眉,一声不吭地走了。
柳絮正不知所措地害羞着,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开始酝酿的时候,却看到夏至突然一脸不爽地走掉,马上就慌了,其他人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想到夏至这个出了名没有脾气的人居然会因为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生这么大的气,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等到有人想起要赔不是的时候,夏至已经走出去好远好远,追不上了。
沈城今夜的风异常的冷,夏至走在路边撸串小摊坐得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慢慢把自己心里的烦躁挥散,不想去回想那种久违的感觉,那种类似恐惧的慌张。
夏至走到校门口,抬头看看东北大学的牌子,心情稍稍安定下来,进了校门走在路上看着周围寥寥几个人,心里的纠结便好了大半,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夏至笑了笑,掏出手机,果然是小满。
小满在那边欢呼雀跃地告诉夏至她今天考试很顺利,然后收拾东西回家了,坐车坐到很晚,所以这么晚才给夏至打电话。
“那你现在已经不再老街住了是吗?”
“嗯。”
夏至心里刚刚消散的烦躁突然又升腾起来,脸小满在说什么都没有挺清楚,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轻轻的飘摇,就像小满电话那头完全没有不舍的心情。
直到小满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刚才有点走神了,我在外边。”
“嗯... ...就是想问一下,听说你小时候消失过几天,那几天到底是去哪了?”
夏至的声音冷下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满明显是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愣了好久小声埋怨道:“我就是问问嘛,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夏至本来心情就很糟,再加上这是他从小就不想跟人提起的往事,小满的表现让他越发的感觉这段感情似乎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爱,而小满只是一个寻求刺激和安慰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他心里有点冷,他说:“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就不要问!”
小满也生气了:“什么叫我不该知道的,我不就是问问嘛?你不想所就好好告诉我啊,什么语气!”
“哈?”夏至听到小满在电话那边对着他大吼大叫先是吓了一跳,之后所有的情绪,积压了一个月的不满、忐忑、迷茫、徘徊,全部爆发出来:“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你就觉得我这样是理所当然的?我有问过你的隐私吗?你这几个月一直跟我通话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我告诉你,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还有以后,我... ...”
然而,电话挂掉了。
夏至傻在路上,慢慢把手机放下来,都忘了放在口袋里,环顾一下,看到都在看着他的路人,低下头,向前走,也不知道走在哪条路上,直到走到尽头。
抬起头看着昏暗的灯光里黑黢黢的树林,夏至叹了一口气。
“你... ...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啊... ...”
一滴什么,掉落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十四
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有些喜剧,但大多数时候能够被人看见的都是悲剧,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有些意外,但大多时候被人遇到只是注定,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也会有些不想承认的东西,但是当你看到的时候,就算再想它不是真的,还是要面对它的发生。
柳絮这个时候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要去面对这样的夏至。
前几天听说夏至消失的事还是再杨东嘴里,最开始并没有当成真的在,只是以为是杨东他们在开玩笑,但是时隔四天再次看见夏至的时候,柳絮知道,夏至真的出事了。
当她看见夏至的时候,他正拎着一瓶酒在街边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推杯换盏,与其说是在吃饭,不如说只是他单方面的在讨酒而已。
柳絮就站在路的另一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萎靡的表情,颓废的眼神,随便穿得杂乱的衣服,还有左臂上一道深深的、刺眼的伤疤。
要不是那道伤疤如此的熟悉,她都不敢相信那个在市井里胡混的人,是夏至,那个曾经帅气、风度翩翩、风轻云淡的青年,那个曾经带着温柔的笑容和淡淡的语调给自己温暖和安全感的男生。
柳絮走过去:“夏至!”
夏至抬头,喝得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眯着眼,晃着头仔细打量了半天也没叫出名字来,只是迷迷糊糊地应着,然后就又是一口酒下去,龇牙咧嘴。
柳絮伸手夺过夏至手里的酒瓶,拉起夏至,掏出钱包来给旁边的几个人赔不是。
同一桌的人大多是在东大附近住的人还有东大的学生,连连推就,告诉柳絮说夏至已经在这里喝了几个晚上的酒了,每天都是喝到很晚散场,醉的东倒西歪但是还是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说起夏至这几天的状况,他们都说感觉有点自弃的感觉,谁劝也不行,还好老板是好人,拖客人帮忙照顾,结账也不用算了,夏至也不哭不闹的,只是在喝酒,说的东西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大多很有内涵,很有知识含量,客人也便愿意听,只是心疼这么一个明显以前很好的男生就这么堕落着,可惜没有办法。
柳絮听得心疼,让一位大叔帮忙扶着夏至,她去找老板算好了这几天夏至喝酒的账,接过夏至后一个曾经送夏至回去的人带路,把夏至送回了旅馆的房间。
看着夏至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半睁着眼沉默,柳絮难受得都要掉下泪来,从洗手间拿了湿毛巾,给夏至擦脸,夏至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柳絮帮他改好薄被,拉着他的手试着说:“睡吧,睡一觉。”
夏至有些迟钝的眼球慢慢转向她,居然点点头:“嗯,睡觉了... ...”
然后闭上眼,睡下了。
柳絮就这么拉着夏至的手,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回想他放纵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把他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明天醒来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因为她甚至都不知道在夏至的心里,她到底占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对于她,夏至到底是怎么看待。
所以,她能够做的,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她带着很微妙的期待,期待着夏至会像那些狗血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在醉后的梦里吐露一点心底的秘密,但是这个奢望终究还是虚妄,夏至是从来不会说梦话的人,连睡姿都从未变过。
之后,夜慢慢深下来,窗外的灯火渐渐熄灭,只留下路灯的灯光孤单地摇曳在夜风中,耳边的嘈杂声也慢慢没有了,柳絮终于忍不住,趴在夏至的床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阳光依然是缓慢地升起在东面参差的楼阁之间,晃动着朦胧的影子,在街巷里留下长长的阴影。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夏至的眼睛上时,夏至就醒来了。
睁开沉重的眼皮,眼中的艰涩、脑后的胀痛让他狠狠皱了皱眉,活动了一下眼睛,他想起身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扭头看过去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个女生在自己的屋子里?
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好熟悉的头发,好熟悉的衣服,分分明明就是柳絮,拉着自己的手,伏在自己的窗边深深地睡着,后背因为呼吸一下一下缓缓起伏着,较弱的肩膀带着脆弱的线条,披肩的头发散落在窗边和后背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流光。
夏至的心突然被什么打动了。
他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但是大概还是想得出来,叹了口气,他轻轻握了一下手心里小巧的手掌,温暖便在整个身体中流动开来。
柳絮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晃动了两下,睁开眼,看见夏至在看着她,有些无措了,在朝阳里红彤彤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你... ...你醒啦?”
“嗯。”夏至放开柳絮的手,做起来,揉揉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那个... ...饿了吗?”柳絮小心地问。
夏至回头,对她笑笑,摇头。
柳絮便放下心来,那个笑容,还是夏至。
夏至拍拍她的头:“没事了,都没事了。”
“啊?”柳絮被他的动作弄愣了:“什么没事了?”
夏至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他说:
“柳絮,对不起。”
十五
“我已经决定,再也不想恋爱了。”
夏至是这么说的。
到最后,柳絮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终究也是什么都没有做,也就是这样了。
“我喜欢你,就够了。”
她是这样回答的。
有着不甘,有着无奈,但是,爱一个人,就是这样。
无可奈何,仅此而已。
一个男生面对着爱着自己自己却不想去爱的女生,一个女生成为了自己爱着的男生最好的朋友,也许这就是这段感情的宿命吧,柳絮想着,她没有再对夏至死缠烂打,虽然她不知道夏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想起夏至那夜生死都已厌倦的眼神,她不忍再去伤害他。
她知道,这个看似比任何人都坚强的男生,其实心底有很多不想去面对的脆弱,这些东西,他不想示人的时候,没有人有资格能够看到,也没有人能揭了伤疤而毫发无损。
而她,不想做那些痛苦的牺牲品。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有人都没有问夏至到底为了什么,夏至也依旧是那个女人缘很好但是云淡风轻远离尘世一般的夏至,进入了考试周,一科又一科的考试袭来,马上就要进入大四,所有人忙得也都忘记了这些事,然后就是通宵复习,赶考试,尘埃落定,暑假来临。
夏至是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后才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第一个目的地,便是老街的老树。
今年的老树依然没有结果子,树叶也依然长得很繁茂,翠绿的,晶莹的,就像一片虚无的梦想,夏至在树下看了好久,老街的人只当他是又犯病了,没有人去管他。
他就这么站在树下,期待着像前两次一样,有那么一个圆圆笑脸,薄薄刘海的女生脆生生地叫住他。
但是,没有了。
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老街的那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走到了小满租住的那间房子,如预想一般,看到了门上崭新的招租的广告,然后就是一个空空的转身。
回家吧,算了。
提着行李箱,夏至回到家,谷雨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他,开心地招呼着他来吃饭。
看着家里熟悉的布局,饭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夏至忍不住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就像是失去一切的失败者看见家乡依然在张开它温柔的怀抱在等待自己,无论成功或失败。
夏至放下手里的行李,上来就给了谷雨一个大大的拥抱,把谷雨弄得愣了一下,轻抚着夏至的后背,柔声问:“怎么了?”
夏至摇摇头:“想家了... ...”
“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 ...”
谷雨松开夏至:“快来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嗯。”夏至点点头,坐在餐桌的另一边,端起饭碗,一口一口吃着饭,一如既往的,沉默、安详,谷雨看着夏至沉静的脸,却从这沉默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夏至依旧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眉眼之中,仿佛多了什么在盘桓。
收拾着碗筷,谷雨一直在想夏至的事,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但是她知道夏至是个不会将心事袒露的人,尤其是对于亲人,他习惯了一个人承担,习惯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坚强到能够为他承担什么,所以把自己的快乐伤悲藏在心底,不露意思痕迹,于是云淡风轻。
谷雨叹了一口气,把洗好的碗筷一一放回原来的位子,擦过手,走到夏至的门口,还是决定要问问的好。
转过身的时候,夏至正侧着身躺在床上。
谷雨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小城的气候并不是很凉快,但是他脸上没有一滴汗,仔细看有一点的瘦削,眼睛下面还有淡淡的青涩,整个脸上不好好大量的话也看不到那些微弱的青黄色。
谷雨听自己以前的老公,也就是夏至的后爸说过,夏至小时候因为生活条件不是很好所以身体到多有点小毛病,身体虚弱的时候体温会很低,怕冷不怕热,稍微熬夜脸上也会有菜色,而且从现在看来,夏至最近明显没有好好吃饭的样子,今天中午也没有吃多少。
他有心事了。
在继父去世之后的几个月里,夏至是和现在一个状态的,夜里睡不着,心事重重不和别人开口,身体慢慢虚弱下来,然后就是大病一场。
谷雨心疼地皱皱眉,替他拉好屋里窗帘。
厚重的窗帘拉起来之后,整个屋子便进入了黑夜,这是夏至上高中的时候买的窗帘,为了让因为繁重学习导致睡眠质量下降的夏至好好休息而备的,夏至很喜欢这种气氛,自己一个人,没有光,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屋里的东西熟悉到闭着眼也能伸手就拿到。
谷雨走出去,轻轻掩上门,坐在沙发上想起以前听的关于夏至的事。
夏至在很小的时候是不会哭的,就算是饿了,尿了,也不会哭,只是叫,叫的很很大声。
再大一点之后,变成了一个很脆弱的男孩,为了什么都要哭得很厉害,理发会哭,剪指甲会哭,洗脸不舒服会哭,甚至头发贴在额头上不舒服也会哭,每到这个时候,夏天就会很严厉地教育他男子汉不能哭的中国定理,现在想想,大概是在用他的哭声,反抗这个世界对他的改变吧。
在之后,夏天去世之后,夏至很少掉泪了,开始变得沉默,变得早熟,在老街的老树下面一呆就是一天,在老街尽头那座老房子里和老头子也很谈得来。
自己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实在是没想到家里还会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但是夏至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会把自己当做亲生母亲一样亲近,一样尊敬,同样的依靠。
自己渐渐爱上了这个儿子,自己因为不能生育自弃的心也渐渐被这个继子抚平了伤疤,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现在,她不想夏至因为什么动摇之自己的本心,就算她不知道他的本心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夏至一定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并在这颗心的指引下能够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但是,只要是路,总会有坎坷。没有谁会怕坎坷,但是... ...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坑该怎么跨过去。
十六
小满回到老街的时候,老街上是熟悉的人群,熟悉的街市,熟悉的气息,还有路口熟悉的老树在张开着熟悉的枝叶,翠绿的,晶莹的,就像是一片遥远的梦境,像是夏至在树下一般迷离... ...
小满坐在老树下面看着一本散文,偶尔会抬头向四周看看,老街白天的街道是干净的,因为租住的人都出去工作,很晚才回来,新城区的人没事也不会来老街闲逛,所以这里是宁静的,安详的。
小满喜欢这里的安静,所以在报考结束之后坚持回到这里再住一个月,剩下的,还希望着,看到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和自己一样喜欢着老树,喜欢老街的人,那个让自己哭,让自己笑,让自己想念,让自己痛恨的人。
但是,自从回到这里,却从来都没见到过。
小满合上书,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腿脚,抬头看着老树树叶间漏下的星点阳光,那么灿烂而模糊,让小满想起了夏至。
站在树下许久,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收起了马扎放到家门里,锁好门向着老街对面的小区走去。
谷雨听到敲门声,放下手里的拖把擦了把汗打开门,就看见小满站在门口。
“阿姨... ...那个... ...夏至他,散架回家了吗?”小满秀红了脸,站在门口局促地捏着衣角,小声问。
“小满啊,夏至他出去了。”
“啊?”小满失望地低下头,满脸的沮丧,突然她抬头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谷雨想了想道:“回来啊,估计得两个星期吧,他最近心情不好,和同学去草原玩了,对了,他最近怎么了你知道吗?”
小满有点心虚,小声说:“我... ...不知道啊,他最近没和我联系的。”
谷雨微笑着,看得小满更加心虚了:“是吗?”
“嗯。”
就在小满要崩溃的时候,屋里突然传出“滴”的一声,谷雨回头看了一下,对小满说:“呵呵,进来坐坐吗?我刚刚学做的小蛋糕要不要尝尝?”
小满抬起头,两只眼睛放着光:“小蛋糕?好啊!好啊!”
谷雨笑开了,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掩饰的小丫头,让开了门,领着小满进了屋,把沾满面粉的拖布放进洗手间,带上手套,从烤箱把托盘拿出来,托盘上一个个精致的小蛋糕带着温暖的光泽晃动,片刻里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诱人的香甜。
小满紧紧盯着蛋糕托盘,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现在还热着呢,要等一会儿在吃哦。”
“嗯!”小满咽了一下口水点点头。
谷雨摘下手套,坐在小满对面:“夏至很喜欢吃味道重的东西,所以会有点甜。”
小满闻言转了一下眼珠,问:“夏至哥哥喜欢吃味道重的东西?比方说什么?”
谷雨随意说:“像川菜啊,很辣的,巧克力,蛋糕,浓茶之类的,他说这样的话才能有存在感。”
“呃... ...”夏至喜欢什么倒是记住了,但是后面那句什么意思?小满问:“什么存在感?”
谷雨摇摇头:“我也不懂,大概夏至心里想什么我们都不会懂吧,所以有些时候会觉得他做的事情会有些莫名其妙,会让人很生气,但是我想,如果我们能知道他怎么想的,那么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变得理所当然吧,因为夏至这个孩子啊,就是那么一个从来不会为自己着想的人。”
“从来不会为自己... ...吗?”小满低头想着,突然有些愧疚,自己是喜欢夏至的,自从那个五月相遇,她自己就从未否定过这个结论,但是自己真的不懂夏至啊~~
她有些后悔了,那天夜里为什么要那样对夏至说话,为什么不能体谅他一点,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 ...
她摇摇头,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为什么要问那样的事情啊,过去什么的,也不怪夏至以为自己就只是想知道他的那些八卦才接近他,何况还是那么痛苦,任何人遇到都不可能没有伤疤的事情。
自己真是,好差劲啊... ...
正痛苦着,一阵香气钻进鼻孔,小满抬头,一颗嫩黄的蛋糕摆在自己的面前,小满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捧在手里咬了一口,甜甜的,就像吃了一口浓香的砂糖一样,甜得有些腻。
夏至就喜欢这种感觉啊,这种单一的幸福的感觉... ...
“怎么样,好吃吗,我第一次做呢!”谷雨问。
小满点点头,咬了一大口:“好吃!”
谷雨笑:“那就多吃点,夏至不在,我一个人吃不掉的。”
“嗯。”
“夏至他这次去草原大概又想自己把什么都承担吧?”谷雨叹气道:“每次有心事的时候,他都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其实他把什么都藏起来自己担着,我就是想问也问不了... ...”
小满听着,想着,嘴里的甜味有些苦涩。
“所以小满,等夏至回来,你要帮帮他知道吗?”
“啊?”小满吓了一跳:“我?我... ...我怎么帮他...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
看着谷雨的笑脸和眼神,小满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
“... ...我... ...我知道了... ...”
“嗯,这就好。”
十七
“所以... ...到现在这样的情况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
当小满从夏至家里出来,带着一个类似于承诺的约定时,夏至正在东大的街道上和柳絮一起走着,夕阳里是满脸的疲倦和憔悴。是的,他所说的去草原什么的都是假的,其实只是回到东大龟缩起来而已,要说没人的地方,哪里还有空荡荡的宿舍环境好?但是没想到柳絮居然也留在学校里,因为放心不下这样的夏至一个人在这里。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柳絮小声安慰着。听了夏至和小满短短的故事,她越发觉得夏至是真的爱上了小满,自己也便成了一个小丑一样的配角,心里苦涩着,但这苦涩却远没有身边这个人心里的痛苦深重。
夏至笑:“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的。”
柳絮抬头:“我放心不下你嘛,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万一你行不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脆弱?说得我像个小孩儿一样。”
柳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在校园没人的路上,沉默着,许久。
柳絮开口了:“你就这么放弃了?”
夏至没有马上回答。
柳絮又问:“你甘心吗?”
夏至摇摇头:“怎么可能?”
“那就回去啊,去找她,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至的脚步停下来,看着柳絮。
柳絮抬头睁着大眼睛盯着夏至,眼里满是坚定和鼓励。
夏至动容了:“好啊... ...”
柳絮笑了,笑里仿佛带着泪水的开心,就像两个人的脚步踏在夕阳里,有些温暖又有些寒冷的感觉,像是那夕阳里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的声音一般朦胧沉醉,但是,这又有什么关心,他开心就好。
第二天,夏至便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提着行李箱走进家门的时候,夏至还会想着谷雨会怎么开心得,惊讶得迎接自己回来,可是没想到... ...
开门的却是谷雨的母亲。
这个名义上的姥姥对他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夏至回来啦?”
“嗯,刚回来。”
“你回来了正好,你妈的事情你也多参看着点,毕竟是你们娘俩在一起过活。”
说完不等夏至回答,她就走了,夏至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只好关上门走进去。
放下行李换了衣服,也没见谷雨从她的屋里走出来,夏至有些纳闷,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里没有回应,夏至推门走进去,就看到谷雨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
谷雨这才抬头看到是夏至,连忙站起来。
“啊!夏至,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妈妈呢。”
“嗯,提前回来了。”夏至拉着谷雨坐下来,问:“姥姥刚才来干什么了,说话那么奇怪。”
谷雨闻言犹豫起来,说话讷讷的:“她... ...来,说给我...找了个... ...”
夏至笑了:“给你找了个人家?”
谷雨点点头:“说是人不错,而且也不在乎多个儿子,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是主要是照顾他自己的孩子有点顾不过来。”
“既然人不错那不如见见?”夏至试着问。
谷雨抬头看夏至:“你那么想妈再给你找个后爸?”
夏至笑了:“妈你开心就行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用担心什么,我这边不重要。”
谷雨也笑了:“是吗?”
“再说妈,你这几年实在是太辛苦了,我看着也心疼。”
“去,跟妈说得这么肉麻,去哄你的小满去。”
“小满来过了?”夏至知道小满那个样子是瞒不过谷雨的。
“你当我是傻子啊,小满昨天正好来找过你,她还住在老街那边,你过去找她吧。”
“真的?”夏至马上便起身,出门便向着老街走过去。
谷雨看着夏至的背影消失在窗外,有些发愣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找个人嫁了?这样街坊里的闲言碎语也会少一点,夏至也不用一直担心自己... ...
夏至到了老街的时候,小满正在老树下看书,因为知道夏至要很久才回来,所以她也没有再抬头张望,自己一个人沉浸在小说里,看得很认真。
轻轻一笑,夏至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站定了看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娇柔的肩膀,穿着粉红色的衬衫,隐约能看到内衣的吊带。
夏至突然觉得不能呼吸了,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视线,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午后的阳光透过枣树的枝叶投下来,满地是迷离的光斑在悠悠随风晃动,小满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丝随着清风轻轻飘动,带动着夏至的心在跳动。
缓缓地,踏出一步,低头便是她可爱的小脑袋,仿佛又想起那个雨天里枣花带雨的那张小脸,夏至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就像枣花等待晴天的到来,春天等待飞燕的回环,他等待着她的出现,等了二十年。
他轻轻唤道:“小满... ...”
小满愣了一下,扭过头来,满脸的惊喜,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夏至正想给她一个微笑,没想到小满一下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接着便是委屈的抽泣。
夏至心里莫名地疼了起来。
哭泣的小满在他的怀里,肩膀一耸一耸,脆弱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夏至伸出手,又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抱住了小满的身子,轻轻抚摸她软软的后背。
轻轻地,他说:
“不哭,我回来了。”
“嗯!”
十八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树下,老树的树荫在风中摇动,光斑迷离得像是一场醉梦的雨带着摇曳在身边吹落,沙沙声在耳畔环绕,伴着远处蝉鸣,夏至沉醉了。
把小满紧紧抱在怀里,小满早已哭完,抽嗒着鼻子缩在夏至怀里,眼圈微红的,小声说:“夏至哥哥... ...”
夏至紧了紧手臂:“嗯... ...”
“... ...热... ...”
“呃... ...”夏至松开手,小满从他怀里钻出来,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哭得枣花带雨的小脸,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夏至哥哥,你回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
“对呀,我... ...一直在等的。”
夏至没有话说了,其实是喉头发苦,说不出来什么,然而还有什么可说的?夏至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又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只是说:“对不起... ...”
小满慌了:“啊!不是的,我才应该说对不起的,我不该问夏至哥哥那种事,我不应该跟夏至哥哥顶嘴,我不应该... ...”
还没说完,夏至便捂住了她的嘴,摇摇头:“对不起,是我的。”
夏至看着小满的脸,伸手轻轻抹掉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小满低下头,脸上多了两团醉人的红晕。夏至轻声说:“都是我的错,当时是我心情不好,但是也不应该跟你那样说话的... ...”
其实夏至没有说的是自己的心里,不该对这份感情产生怀疑,不该对小满抱有着那种不信任,都是自己乱想导致的错误。
小满忍不住笑了笑了,眼角带着泪:“大男子主义。”
夏至也笑了:“呵,我就大男子主义了又怎么样?”
小满看着夏至,眼神渐渐朦胧起来,小声地,像抱怨,像撒娇一样,轻声说:“夏至哥哥,下次... ...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好不好?电话也不接了,消息也没回,我...好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