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君驰援何备，只带了骑兵，并没有将剩余的几万大军带上。
他抱着由于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何备，焦急地闯进了大营。
“军医何在？军医何在？”
众将领看着满身是血的两人，当即大吃一惊，慌忙上前。
有机灵的已经去找军医了。
好在这个世界有灵气这种东西，军医医术也算高明，一通捣鼓之后，总算是把在生死线上蹦跶的何备救了回来。
不过由于失血过多，何备如今依旧处于昏迷状态，而且他失去的那只手掌，也没法儿恢复了。
刘文君这个监军居然成了这支残军最大的官儿。
于是诸位将领纷纷把目光看向了依旧未卸甲的刘文君。
老头儿身上的甲胄此时已经被鲜血牢牢糊在了皮肉之上，军医试过之后，只能先以温水冲洗，等血化了之后，总算是将几层甲胄拿了下来。
“帝师神威！世所罕见！”有将领恭维道：“如今何将军身受重创，还请帝师主持大局，抗击天蛮！”
其他将领纷纷出声，言语之中迫切希望刘文君能成为新的话事人。
老头儿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情报，此刻已经传到了各位将领手中，大家并不知道这个自诩文官的老头儿居然还有这等本事，但不妨碍他们把锅推给老头儿。
太后出兵，命镇东将军何备领军，没想到第一仗就遇到了大败，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仅凭剩下的残军已经无力与天蛮对抗，领军的位置，谁接谁倒霉……
刘文君此刻正在用刀将自己的胡须割下，听到将领们的话，他淡淡说道：“老夫毕竟已经年迈，虽余几分勇力，却再无领兵之能了……”
他之所以离开燕都，是因为想用自己的老命，换得太后网开一面，放自己的后辈子孙一条生路。
若是接下这口大锅……他的血脉恐怕就保不住了……
接下来的事刘文君就不想再管了，他回到自己的军帐，还没找个地方坐下，脸色就变得惨白起来，丝丝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抹，看着手背上的血液，忍不住喃喃自语：“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
他虽然披了四层甲，但天蛮的军备太充足了，天蛮军中并不缺少克制重甲的“锤兵”。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哪怕他已经用尽浑身解数，依旧在不知不觉中挨了几锤……如今脱离现场，肾上腺素下去了，伤势带来的负面症状也就显现出来了。
即便他年轻之时也算是半个修行者，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已经老了……
擦干净嘴角的血液，他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想要休息一下，恢复状态……
……
远处，中原的修行界大能们目光一直在刘文君与何备身上。
见到那座黑下去的军帐，赶到此处的苍寸峰眸光一黯：“文君……”
“神匠道友不必黯然神伤！”长眉真人安慰道：“令徒以凡人之躯，于天蛮军阵之中横冲直撞，杀死杀伤蛮夷数百人！已经足以名留青史！就算百年之后，依旧有后人记得他！”
苍寸峰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座军帐。
邪道的大能者们偷偷打量了一阵苍寸峰，百恶道人突然说道：“如今何备昏迷，刘文君……剩余之人尽是自私之人，不能挑起大梁，这余下的几万大军恐成群蛇无首之势……”
“刘文君给了咱们一个榜样！”麻衣道人也在偷偷注意苍寸峰的神色，见他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才说道：“可寻一批锻体却修行无望之人，让其组成一支大军，身披数甲。冲击天蛮军阵……”
“不成！”苍寸峰断然喝道：“天蛮人多势众！可战之卒还有数十万！如文君之人，整个神武大世界也凑不出百人，他们冲击军阵，如飞蛾扑火……”
众人沉默，点苍山上的神匠山庄是神武大世界锻体修行者最多的地方，苍寸峰口中的“百人”，或许有一大半都在上面。
但他们都经历过问心关，因此不会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飞蛾扑火又有何妨”这种道德绑架之言。
“那就重新想办法！”长眉真人说道：“我等活了几千年！不信斗不过他一个天蛮！”
话题到了这儿，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许久之后，苍寸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文君吧……起码，我这个不称职的师父……总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
黑暗之中，刘文君的呼吸越发薄弱了。
他仿佛回到了年幼之际，那个他吃不饱饭差点饿死街头的夜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在神武大世界也并不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快被冻死的那一个刹那，他眼前一花，看到了一道雄壮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前，他对自己伸出了一只手，手掌中心放着一枚热气腾腾的馒头。
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回忆瞬间破碎，但眼前的身影依旧真实存在。
“师……师尊？”他双眼中闪过一抹茫然：“是你吗？师尊？”
苍寸峰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把这东西吃了吧……”
刘文君不疑有他，接过馒头，两口吃下。
见此一幕，苍寸峰再次叹了一口气：“文君，此战惨烈……以燕国朝廷的反应，必然要持续很久了……”
“你率军救出何备，予以天蛮重创，打出了自己的风采……也应当放下了……”
刘文君眼神有些迷茫，但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他的眼中被坚定所取代：“师尊！弟子有负师尊厚望，暴露了跟脚……天地之大，再无文君容身之地……”
“弟子这一生，修行不成，偶然看了几本诗书，辛得先皇看重，拜为太子太师，高官厚禄，弟子不得不感怀恩情……”
“今天蛮狰狞，肆虐我燕国百姓，弟子也时候报答先皇恩情了……”
他低下头，看着血气干枯的手掌：“以一死，得报先皇恩情，救我家小，文君幸甚至哉……”
苍寸峰一个真·八尺大汉，今天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你这又是何苦？”
“你可知你这样下去，真灵终要永世沉寂，轮回无望？”
刘文君忍不住轻笑：“师尊休要诓我，世上无轮回，这可是您捡到我时，与我所说之话……”
“以一世之力，铸百世之辉，文君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