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洛小苒接旨后，没有去看其他人的神情，而是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聆听众位朝臣，被打脸的清脆响声。
吵啊，继续吵啊，不是认定这桩姻缘成不了吗？
洛小苒手握懿旨，像是一只打了胜仗的小鸡崽，踩着小碎步找陈稷去了。
徒留满殿面红耳赤的大臣们，这脸上的潮红有刚才吵架时气血翻涌激上来的。
但更多的，是因为太皇太后懿旨所到时刻的微妙，让他们所有人在一个低贱民女面前丢了脸而羞愤的啊！！！！
“你看。”
洛小苒徐徐展开手上正面行文、背面绣着彩色凤凰的明黄锦绸，递到了陈稷面前。
刚刚宣旨的时候，陈稷听的清清楚楚，本不必再看。
但这是他和小苒的赐婚懿旨，尽管出自仇人之手，他却打算置于匣中，珍重保存。
“太皇太后此时送来这道懿旨，意欲何为？”洛小苒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太皇太后这么轻易就抬手了。
此刻下旨，无非就是让林党和姜党之人面上无光，进而对她和陈稷更加敌视，这个很好理解。
但是让她去滁州请大儒墨申来京主婚，这是什么鬼意图？
关于墨申，她只知道其为孙清源和王长博曾经求学过的白鹿书院第一任山长，年轻时跟随大梁太祖开疆扩土，世人称其为大梁第一谋士。
关于滁州，她只知道那里是秋娘的老家，群山缭绕。
关于主婚，大梁的婚礼确实有请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作为主婚人的习俗，但此人非得是墨申不可吗？
为什么是她请？还让她行那么远的路去滁州把人请来？
陈稷心中的疑惑并不比洛小苒少，墨申毕竟是太祖时期的人物，如今已有八十岁高龄，他对其知之不多。
听闻，这位大儒最初出现在太祖身边的时候，便救了身中埋伏的太祖，从此加入了起义军，很得太祖看重。
建朝之后，而立之年的墨申拒绝了太祖的封赏，挥挥衣袖，到南方云游讲学去了。
后来，有一些不愿入仕的读书人自愿追随，墨申便集资在滁州建立了白鹿书院，一直隐居其间，再未下山。
太祖曾三次下旨让墨申入朝为官，皆被婉拒，太祖不愿强求这位曾为他出谋献策、立下无数功劳的谋士，便歇了召其回京的心思。
听说，墨申不仅文武双全，个性机敏，还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
更为传奇的是，他终身未娶，倒是有很多红颜知己的传闻，流传天下。
……
第二日，文兴阁。
因着太皇太后昨晚那道奇奇怪怪的赐婚懿旨，洛小苒有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差事。
故而，她一大早便拉着卫安来文兴阁查找关于墨申的资料，以及去往滁州的地图。
正巧陈稷来福康宫陪她用早膳，大手一挥给卫安放了假，亲自陪着洛小苒来了这。
有个老太监守着文兴阁，见到燕王殿下和未来燕王妃来此，急忙见礼。
陈稷将其打发后，带着洛小苒在文兴阁逛了起来。
转了两圈，洛小苒不由挑眉。
“殿下……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他们现在正在文兴阁的三楼，大梁的山河志以及一些游记、舆图都储存在这里。
“这里是皇宫中少有的僻静之处，没去北境之前，我经常带着干粮溜进这里，一读就是几个昼夜，等到吃食耗尽、饥肠辘辘，才舍得离开。”
说着，陈稷已经找到了京都到滁州的地图，顺手递给了洛小苒。
洛小苒熟读《大梁疆域记》，因此对于看古代地图，并不生疏。
京都到滁州的距离，当真称得上千里之遥。
不过认真算起来，也没比益州到京都远多少，这对于“经常”往返两地的洛小苒来说，不是什么大的挑战。
且从京都南下可走水路，至扬州再改走陆路西行，约百里就到滁州了。
“殿下自小就爱读书，怪不得如今足智多谋，用兵如神。”
洛小苒俏皮地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盯着陈稷，出声打趣。
少年陈稷身处皇宫连吃喝都成问题，却能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坚持读书，其心智坚韧，可见一斑。
少女俏丽地望着自己，眼中带着浓浓的欣赏，却无一丝怜悯，陈稷的心跳陡然加快。
小苒……总是能让他心神一震。
其实，他说那句话本意是想让小苒心中对他多些心疼，就像昨夜宫宴上一般。
但这次，小苒却没有回应他的“凄惨”，亦没有上对下、强对弱的怜悯，而是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夸赞他。
是的，不管曾经处于怎样的绝境，他都不会屈服，亦无需任何人的怜悯。
他会靠自己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若成功，便一直走下去，反之，一死而已。
小苒……其实和他是一样的人，他们经历过常人不曾经历过的磨砺，并未被打倒，因而变的更加强大。
他们，天生一对！
“发什么呆！”
见自己小小撩一下，陈稷就愣了好久没说话，洛小苒心中有些尴尬，赶忙在陈稷眼前挥手让他回神。
但若是让她知晓陈稷此刻的脑补，定会赏个白眼给陈稷，想多了，真的想多了！
陈稷眨了眨眼，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洛小苒抢先开口：
“昨夜宴会散场，太皇太后又派人私下催促，让我早去早回，最好在春节前回到京都，殿下，你说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稷闻言，脸色一正。
“墨申远离朝堂五十余年，当年太祖的旨意都不能改其志，此人怕是不好请到京都来。”
洛小苒点头，神情也凝重了些。
“起初，我以为太皇太后对于这桩婚事明定暗否，所以提出一个我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可这个催促倒是让我觉得，太皇太后是真心想让墨申到京都来，但是背后的原因，肯定不是单单为我们主婚。”
“对墨申还是知之甚少，不如咱们再找一找，看文兴阁有无关于他的记载吧！”
陈稷早已把自己手中关于墨申的消息告知了洛小苒，但两人一致认为这些消息远远不够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行程。
文兴阁书籍众多，两人找了半日，除了墨申带领白鹿书院夫子编纂的文本着作，并无其它收获。
“恭送燕王殿下。”
临走的时候，老太监对陈稷行礼。
陈稷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之前的守阁太监哪去了？”
老太监诚惶诚恐道：“奴才新到文兴阁当差不久，听说上一任突然暴毙了。”
“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一个月前。”
正是林元轩死亡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