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前边走着,两个男人故意落在后边。“说吧,你想问啥?”爸爸对儿子从来都是这么吝啬文字。
“你没事儿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儿的吗?”做老子的拍拍胸脯,装糊涂。
“那三个月都不跟家里打个招呼?”
“有时候你半年都不回来看我,我说啥了吗?”
看到自己爸爸故意这样说,姜水清知道再问多了,他也不会说。于是他改变了话题,“爸,我在美国看到了那个丢失的竹简了?”
“既然看到了,还不捡回来?”
“人家是拍卖,一亿多美元呢!”
“那就努力挣钱!”
看来任何一个话题父子之间都不是那么顺利。
前面两个推车在一个公园门口停了下来,回头在往后看,爸爸就说,“你们去公园玩儿吧,我得回去了!”说罢,一个人真地扭头就走了。
公园也没去,姜水清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去了清水公司。在这里,姚跃进好像在等他,看到姜水清进来,就说,“喂,你,你,你去哪儿啦,老半天也不到公司来?”
“这不刚回来,总要倒倒时差吗。你不在家里陪你老婆,还跑来公司?”姜水清看着姚跃进,一脸的坏笑。
“滚吧,老夫老妻的,再说了,她那副苦瓜脸少看一眼算一眼!”
“净几巴胡扯!”这时候那个叫秦晴的小秘书进来,端了两杯速溶咖啡,先给姜水清放了一杯,然后把另一杯放在了姚跃进的面前。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姚跃进顺手在人家屁股上拧了一把,正好被姜水清看到了,而那闺女好像也不生气,只是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急忙跑出去了。
“看到没有,这个姑娘不比她年轻漂亮?”没想到,秦晴刚出去,姚跃进就嬉皮笑脸地说。
姜水清总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是在办公室,这一次跟龚明一起时间比较多,也听到龚明不时地抱怨两句,那意思很明白,自己男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好色,经常就把她当成了空气。当时姜水清还以为是龚明无病呻吟呢,觉得有点反感,可是今天这一幕让他看到,他心里才明白,为啥公司里多了这么一个漂亮妖冶的女秘书了。他多少有点想法,只不过刚刚回来,不好说话,也就暂时让它过去了。“这儿是办公室,想风流到外面!”
“水清,我们不是哥们吗?再说了,男人嘛,不趁着年轻有本钱,等到老了,就是想风流也没有能力了,不是吗?”姚跃进只管自说自话,可是很快他发现姜水清不感兴趣,就问了一声,“难道我老婆跟你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就一点故事都没有?”
这一次,姜水清不能再沉默了,“跃进,咱们算是世家,父辈关系好,可是我们今天也算是工作伙伴,龚明是你老婆,你说这话就不觉得寒碜吗?”
“装吧,继续装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过去曾经有过那样的关系。要不是你喜欢你老婆的妹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没办法必须结婚,恐怕我估计龚明早把你赖上了!”
姜水清真想上去甩他一耳光,可是这个姚跃进是他的总经理,面子还是要给的,要是一时动怒,把关系搞僵了,他真的会撂挑子走人的。还好他上任这半年多时间,清水公司确实做了几笔大买卖,整个利润比过去清水成立以来的总和还要多。如果他走了,且不说利润,就是找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他工作的人都难。
“叮铃铃,”电话响了,姚跃进接起来,听了两秒钟,就把电话递了过来,“找你呢!”
姜水清接过听筒,才知道正是龚明的声音,“怎么了?”姜水清一本正经,生怕龚明电话里说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话来,姚跃进距离非常近,里面的声音他一定能够听见。
“田主任回来了,说是让你回家一趟!”
“好,我知道了!”
姜水清把电话又递给姚跃进,说,“我得走了,老妈从巴黎回来了!”
“不是说你们回来的时候经过巴黎的吗,怎么没有一起?”姚跃进突然问。
“你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到底你跟你老婆是好还是不好?”姜水清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除了那方面,我都让着她!”
姜水清不听,提起手提包,赶忙往外走,他对姚跃进的私人生活太不能理解了。
在妈妈家里,龚明已经在了,进来的时候,妈妈在洗澡,龚明就说,“要不要喝杯橙汁?”
“哪儿来的?”这些天在美国姜水清已经喜欢上了人家的鲜榨橙汁,可是国内没有,即便是有,偶尔在大酒店里也能见到,可是那个价钱太贵了。
“田主任带回来的!”
“就我妈一个人?”
“对呀,你还想还有谁呀?”
“你怎么不在家里倒时差,跑这里来干嘛?”
“我老板打电话我能不来吗,再说我一个人在家里干啥?”说着,龚明就拿眼神儿瞪了姜水清一眼,抱怨和不满都含在了里头。
“水清,你到了?”田茗还没有出来,就听到她声音。
“妈,没想到你这么快能回来?”
“要不是在巴黎等你们过去,我早回来了!”田茗穿着睡衣,两只手不停地在用毛巾擦头发呢!“说说看,为啥定了经巴黎回来的,结果把我给卖了?”
“田总,你让他说吧?”龚明就指着姜水清说。
“怎么了,这一次出去他欺负你了?”田茗反应真快,看到龚明这副表情,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妈,你的人,我敢欺负她?再说了,她懂英语,我不懂,我还不是得求着她!要说欺负的话,应该也是她欺负我。”姜水清知道在女人面前不管是谁,装可怜示弱是最好的手段。
“不可能,龚明可不是月曦,你以为我会相信吗?”田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水清最不愿意听到别人说潘月曦的不是。
“田总,还是我说吧!姜矿长老家方庄村不是有个破庙吗,据说是因为这个项目,发现了一个古代的书简。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这一次在一个博览会上,被安排去参加了一个古董拍卖会,正好碰上人家拍卖这个古代竹简,好像是汉代以前的东西。我觉得应该是人家拍出了一亿一千二百万美元的价格,姜矿长心里不忿,从那时起,就没有一天好脸色了。”
没等龚明说完,姜水清就大叫起来,“你就这样看我吗,我真的很财迷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个竹简丢失的过程,有一半是我的责任吗?再说了,即便不是,你不觉得我们华夏的宝贝居然被人卖到了国外去,成了别人手里的古董,作为一个华夏人,你说我能高兴起来吗?”
“哎呦,你还挺爱国呀,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是谁说人家的咖啡好喝,人家的果汁好喝,还说人家是吃肉的喝奶的,我们是吃草长大的。并且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在美国住一段时间,羡慕人家的风景羡慕人家的财富,算了吧,口头革命派!”
“好了,我就问了一句,看你们这么多话讲。好了,我不问了,你们都有道理。”田茗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奇怪,从认识那一天起,似乎碰面就吵架,从来没有一会儿安生的,也许他们命里就没有缘分。还好,田茗没有坚持,他们没有成为一家人,否则每天听着他们这样吵架过日子,那得多闹心呀!
大家坐下来,静默了一会儿,各自喝着自己杯子里的果汁,等喝完一杯,龚明起身去取果汁盒的时候,姜水清才发现,地上还有一箱呢。他就问,“妈,你带回来的?”
“不是,托运回来的!”
“好过关吗?”
“有时候交关税,有时候不用。”
“为啥?”
“查到了,就交!”田茗就笑笑。
“给你说吧,从来就没有被查到过!”龚明取了另外一盒果汁,这一次不是橙汁,而是苹果汁,给大家分别倒了,姜水清品尝了一口,还真是和在美利坚喝的口感一模一样。
“你们说,难道这种东西我们就做不出来吗?”姜水清喝完就大发感慨。
“不是做不来,而是我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你不是说老外吃牛排,我们吃草吗,对呀,我们是农耕社会,我们进化的早,自己种粮食,自己吃。外国人还像是野人一样,只吃动物的肉。你没看到外国人身上都有很多毛发吗?”这一次又被龚明抓住了机会,把姜水清贬低了一通。
“也不完全是这样,还是我们经济落后,毕竟我们耽误了三百年呢!”田茗截住话头说。
“对呀,大清朝,把我们给耽误了。”姜水清说。
“我不这样认为。你们看看,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四大发明。可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啥?在我们中学开始,不管是数学,还是物理,还是化学,甚至是生物,地理,有几个公式公理定义单位是我们中国人的名字,没有,一个都没有。发明更不用说了,几乎都是人家外国人发明的。我们三百年前干啥去了?写诗歌,娶小老婆,玩权术争斗去了!所以,今天我们这个社会才算是真正清醒了,我们发现了我们的不足,我们需要补课,过去说的解放全人类,那都是口号,人家美国人,欧洲人需要我们去解放吗?解放过来干嘛,继续吃草吗?”
“龚明,打住,这是家里,不是辩论场。你们年轻,你们出去争论,我反正都要离休了,我要含饴弄孙,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了!”田茗的话让两个年轻人刹那间停了下来,这一次他们步调非常一致,几乎同时说,“你要离休?”
“对呀,很惊奇吗?要不是沾了水清他爸的光,估计我已经休息四五年了!”这是田茗正式当着姜水清的面说沾了姜洪的光。
“田总,你真的要离休?怎么预先一点消息都没有?”龚明首先问。这对她来说是件大事儿。因为她是田茗的助手,既然田茗要离开,自然她在这个单位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她过去的那个嫂子潘月曦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其实龚明的问题,也是姜水清的问题。
“我呀,从和Liz结婚那一天开始,就跟上面打了离职报告,可是一直拖到现在才得到批准。所以呢,这一次回来是专门办理交接手续的。从此以后,再不用考虑工作上的事儿啦,想想都觉得舒服,睡着了都会笑醒。从现在起,我要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花在培养我们云翼身上。”说到这里,田茗似乎才想起来孙女儿云翼,赶紧说,“水清,去把她们母子俩接过来,我做梦个都想看看我们家孙女儿长的什么样子!”
田茗说起来要看孙子,自然廖朤也是要来了,龚明就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不合时宜,于是她告辞要离开,田茗没有拦着,只是要水清送她回去。
姜水清开车,龚明坐车,两个人都默默地不做声,一直到了龚明下车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要是田总走了,我也不干了!你们公司有没有合适我的职位?”
姜水清没有思想准备,只是一愣神儿,觉得女孩子太敏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人走了,她就会必须辞掉现在的工作。所以他就开了一句玩笑,“这个我可是要问问跃进同志同意不?”
龚明根本没再接这个话茬,她觉得姜水清没有诚意。
带着廖朤和云翼到了妈妈家。不用说田茗那个高兴,差不多一个多钟头,都是她抱着云翼不肯放手,要不是云翼闹了,该吃奶了,说不了她这个奶奶还要继续霸占着呢。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晚,田茗和姜水清都在倒时差,云翼也在睡觉,那么廖朤觉得没意思,也就陪着一直睡到中午。看看表,都过了下午一点钟,廖朤才懒洋洋地起来,到厨房去看了一下,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赶紧洗漱打扮一下,提了个袋子就出门采购去了。
大概是屋里的动静,田茗也起来了,见到水清的屋门开着,就走进来,偷偷地把孩子抱走了。在她自己屋里,逗着云翼玩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水清站在了妈妈房门口,说,“她妈妈呢?”
“你说廖朤啊,应该是出去买菜了,我们几个人不吃东西怎么行。你看看你这个媳妇多勤勤,我给你说,千万不要跟着龚明那个爱人去学,那就是人渣!”
“妈,跃进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只是个人生活上有点不检点,工作能力还是很出众的。”姜水清不同意妈妈的看法。
“水清,人家的事儿我不管,也管不了,现在开始我也没啥兴趣。不过廖朤这会儿不在,你一定要对人家好点儿,要是家里都像龚明他们家,你将来啥事业都干不成!”
姜水清就想不通了,看上去龚明和姚跃进也很好,也许私生活上会有点小问题,可是并不像妈妈说的那么糟糕,如果是那样,就龚明的个性早就离婚了。
“妈,你要是退休了,是要一直住在国外吗?”
“不可能!我不是还有小云翼吗,我要看着她长大,将来把她带到巴黎去读书!”
“妈,这不可能吧!就算是我同意,人家廖朤能同意吗?再说,还有我爸,还有我岳母娘呢!”
“你这孩子怎么死脑筋,你们不是可以再生一个儿子吗?”绕来绕去,妈妈心里还是惦记着孙子。姜水清不是不想要儿子,可是见到女儿以后,他就觉得有个女儿也很好,如今国家有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要是生两个就会面临罚款或者开除公职的危险。姜水清被开除他觉得无所谓,可是廖朤舍不得那个公职的身份,这可是她经过艰苦努力才考上了大学跳出了农村,经过三年的学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所以说,再生一个,现在不是能力的问题,也不是养育的问题,而是政策和生育指标的问题。
可能是田茗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心思,就说,“这个容易,咱们家不缺钱,你们只管努力,要是廖朤怀孕了,就去巴黎,等生了儿子回来,不就是罚款吗,我出!”
“妈,要还是女儿呢?”
“找她爷爷出!”听到说不是儿子是女儿,田茗一下子恼了。
吃过饭,姜水清开车送妈妈去单位,结果也就是十来分钟,妈妈就出来,“走,回家,这一次轻松了!”
“交接这么快?你办公室没有私人物品吗?”
“今天不行,等过几天,那个要接收的领导还没到任呢。走吧,我们到山里头住几天!”看来无官一身轻,从妈妈 这个时候的状态就能看得出来。
回家的路上,田茗悄悄告诉水清,“你知道不,月曦为什么被调离外贸局?”
“怎么了,你不是说不知情吗?”
“对呀,那是过去,现在我知道了。她就是计划生育这件事儿的受害者。当然不能说是政策不好,是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不好。本来有了个儿子,在县里托人也上了户口,那个龚正也调到了鼎州,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可是,不,他又弄出了一个小三来。这一次倒是他坚持要离婚的,结果是这边跟月曦离了,那边就跟人家登记去结婚,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哇?要知道因为他的工作调动月曦花了钱找了人托关系,还陪人家k歌喝酒,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结果呢?如果单纯是这样也就不说了,可是离婚的时候,他坚持要两个孩子。那时候兮兮还不到一岁,怎么能离开妈妈呀?被逼无奈,月曦同意豚豚跟了她爸爸,这才算是离了婚。可是这个人就是个人渣,既然离了,各自过日子也就算了,可是他居然偷偷举报了月曦偷偷生了二胎的事情,离婚判决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外贸局领导,还有市委组织部门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破坏计划生育的典型,所以她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孩子,听妈妈一句话,这女人呀,有时候很难,如今她一个人带着兮兮,据说是到南方打工去了。”
“真的?妈,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
“你这孩子,我说了半天,你怎么没听明白,我就是让你跟廖朤好好过日子,不要吃着碗里,霸着锅里,那样到时候你会鸡飞蛋打的。”田茗生气了。
不过,姜水清还是庆幸得到了一点点关于潘月曦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