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燕九和姜水清还是约定晚上大家一起出来坐坐,为燕九的儿子这么争气庆祝一下。
姜水清从省城回到县里,已经是四五点钟,到了办公室只是打了一卯,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也没有开车,而是步行着去了说好的饭店。等他来到时,燕九和贾桂玲已经在包厢里等他了。大家见面,表面上一派和气,可是姜水清心里不大乐意,说好了兄弟两个好好喝一杯呢,怎么贾桂玲也来了。心里不如意,可是也不能说到明处,既然来了,也就忍着。贾桂玲跑上跑下帮忙安排了酒菜,然后就说了一声,“你们兄弟俩喝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姜水清就一愣,想说一句什么,可是门咣当一声已经关上了。
“水清,来,咱们喝!”说着两个人先是碰了一杯。
“我说嘛,咱们说好的,你也不会骗我的!”喝完几杯酒后,酒劲开始上头,姜水清还是把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燕九自然知道,也就赶忙解释,“它是这样子的。晚上我回家换个衣服,桂玲就问了起来,我就说跟你一起喝酒,结果她坚持要来。我明白她的意思,肯定是想见你一面,说说她想上班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啥见到你居然也没说。不管她,一个娘儿们家,咱们兄弟好好喝酒!”
从六点半,两个人一直喝到十点,就两个人,光是白酒就喝了两瓶,还有几瓶啤酒,等他们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姜水清嘴里还说,“燕经理,你大概不行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没开车来,我走着回去,透透风,凉快!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不是还有大事儿吗!”
就这样摇摇晃晃,两个人走了。其实姜水清没开车,是走着来的,而燕九是开了车来的,也是走着离开的。
到了第二天,已经九点钟了,也没见到姜水清来上班,小川就急了,四处打电话找姜水清,今天说好了九点钟就要到达方庄村呢,在那里聚合一起执行接待任务。可是现在已经九点了,怎么办呢?小川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方庄村,姜水清家里,凡是他知道的联系电话都打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姜水清去了哪里。最后他就问了厉逹队长怎么办,厉逹就轻松地说,“要不你先过来吧,说不了他有紧急任务不方便接电话,就把手机关了。”
小川去了方庄村,到了中午时分,就接到上级的电话,说是找姜水清,外国参观团马上就到了,这一下厉逹也急了,无奈地说,“姜水清已经在方庄村候着呢。”结果人家也就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厉逹带着村子里一行人,到了村口候着,不大一会儿,就听到轰隆隆车队开了过来,很快就看到从岭上到岭下,汽车就像流水一样,向着方庄村涌来。
村子里的接待工作已经准备到位,等客人一到,这边的解说员接上头,直接去了大庙。这时候厉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前后不到半个钟头,整个参观就结束了,然后就是在村子里随意转一下。这时整个村子无关紧要的闲散人等已经要求撤离,每家只留下被认为是可靠的忠诚的不会乱说话的人,厉逹也没过来陪同。就在一行人参观完毕,那个外国总统点名要感谢方庄村的领导时,厉逹被叫了过来。来到老外面前,他很紧张,可是看到廖平也在,他心里就稳定多了,这时候翻译,也就是刘冰儒,就帮助翻译,说,“他说有个礼品想送给你们方庄村,算是表达对这一次接待工作的谢意!”
厉逹也客气了一下,同时也把预先准备好的土特产,拿过来一袋,首先送给老外,不管好坏,人家特别感谢,嘴里不停地说喜欢。轮到外国人送礼品的时候,是一个精美的盒子,从外观上看,什么也看不到,当厉逹接到手以后,廖平就示意他打开,还解释了这是外国人的规矩,这样才表示对外国人的尊重。于是,厉逹就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层包装。虽说里层包装不是很漂亮,但是发现是铁制的盒子,上面还有密码,廖平递过来一串数字,厉逹就按照数字输入,盒子立马打开了。等到铁盒子打开的那一刻,厉逹惊讶了,怎么会是几根竹批儿呢,这算是什么礼物?不过,听到廖平小声说了一声,“这是三千年前的竹简!是大庙里发现的一部分!”厉逹就愣住了。“这可是国宝啊!”他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立即拱手表示感谢,可是这个时候,外国人已经准备好了要离开。
“姜队长呢?”看着外国人上了专车,有个女孩子跑过来问。
“你是哪位?”厉逹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看着这个着急的女孩子,只有反问了一声。
“我叫刘冰儒,是姜队长的朋友!”
“你不是刚才的那个翻译吗?”小川走过来,说。
“对,我是翻译,我已经完成了任务。快告诉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打不通姜队长的手机,他怎么了,他出了什么意外?”刘冰儒极端不冷静。
这时候厉逹的手机也响了,接起来,是廖平的声音,“厉队长,我是廖平,我已经到了县城家里,请你告诉我姜水清到底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不见面?”
“廖平,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也在找姜队长,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他的音讯。本来我以为他可能是有了特殊任务,手机关了,可是还有什么事儿能比这个接待任务更大呢?”
“你报警了吗?”廖平立马问。
“还没有,”厉逹一听说需要报警,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这里刘冰儒大概也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也说,“立马报警!”
她掏出手机,立马向当地公安局报了警。不到一个小时,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个男子,四十来岁,昨晚因为醉酒被汽车撞了,现在正在县人民医院急救,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所以一直没办法通知家属。
放下电话,方庄村几乎所有能离开的村干部,就连郝发财都去了县医院。
这么多人一下子拥进了县医院,人家害怕了,保安马上拦住,问明了身份,才允许派两个代表进去。结果厉逹代表村里,刘冰儒就撒谎说自己是病人的未婚妻,他们两个人被允许走入急救室。
在IcU,隔着玻璃窗,只能看到病人整个头部都缠满了纱布,根本看不到脸部任何特征。刘冰儒聪明,就要求进去看看他穿的衣服,说不了可以辨认出他是不是姜水清。结果两个人分别被放进去,可是两个人出来都摇摇头,据说他被人送过来是浑身都是血,所以进入手术室之前,已经把那些带血的衣服扔掉了。正在这个时候,廖平来了,她二话没说,进了IcU,掀开被子,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流下了眼泪,“姜水清,你这是做了什么孽,遭遇这么大的车祸!”
她这么一哭,大家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姜水清了!
廖平哭着出来,而刘冰儒已经在外面哭成了一个泪人。
厉逹好不容易把廖平哄住了,她就问,“这是谁家孩子?”
“廖平,你不认识她吗,不是他跟着你们过来翻译的吗?”
“你说是tracy,刘翻译?”廖平走到刘冰儒身旁,挨着她坐下来,然后用手先撩起她的长发,一张俊俏的脸蛋被泪水完全洗花了。廖平已经认出来了,没错,就是那个翻译,她就说,“tracy,怎么会是你?”
刘冰儒听到有人说话,才抬起头,这一下她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陪在外国领导人身旁的teresa thomas。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她太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没走?”
“tracy,你听我说。”这边廖平还没说出来,厉逹赶紧解释,“她是我们村里人呀!”
也许厉逹是第一个重新承认廖平属于方庄村。只可惜这一刻姜水清听不到,廖平她母亲也没听到。过去二十年了,廖平重新被方庄村接纳了。
姜水清暂时只能待在IcU病房,这些人就暂时到外面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相互重新做了介绍,这下子大家才真正明白每个人的角色。
“廖平姐姐,你就是姜队长的夫人呀!”
“错了,第一,你不能叫我姐姐,我儿子今年已经快二十了!跟你的年龄差不多少!”廖平这个时候应该猜到了这个漂亮翻译和姜水清的关系,不过,她判断现在两个人可能只是处于一种朦胧的阶段。或者只是小姑娘一厢情愿,单恋姜水清也不是没有可能。“第二,我也不是姜队长的夫人!他的夫人是我妹妹廖朤,现在都在巴黎呢!同时我也告诉你,他还有两个女儿,姜云翼十二岁,姜云端十岁!”
廖平有意这样说,主要还是想让眼前这个仍然稚气未脱的tracy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直接顶了回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刚刚从巴黎回来,我已经了解了姜队长的情况。我见到了他的妈妈,田茗。只是可惜,她没有提起姜队长还有一个前妻。”刘冰儒也同样讽刺了廖平,只是这种话对廖平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来说几乎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好吧,我理解和同情你的感情,我也尊重你的感情。但是,光靠激情是不能过日子的。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待着,我还必须赶回去,追上团队。只是你要好自为之洁身自好!”
廖平走了,她把厉逹带走了。到底给厉逹交代了什么,没人知道。
一个星期过去了,姜水清从IcU 出来,搬进了加护病房,这说明他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一个星期刘冰儒一直待在医院里。头两天,没人搭理这个太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到了第三天,忽然医院所有的人,包括院长都过来关心起这个女孩子的事情,好像她比姜水清还要重要。院方专门给她开了一个临时休息室,到了吃饭的时候,专门有人送饭,平时总有两个护士不离左右,似乎她才是真正的病人。刘冰儒不管这些,也许她已经习惯了,你送来我就吃,反正最后离开的时候,给你算账。
当姜水清搬到加护病房时,这里又成了刘冰儒的住室。因为她的存在,这里被重新安排过,多余的病床被搬走了,专门从院长办公室搬来了一组沙发。房间里吃的用的,像是宾馆一样。到了下午,刘冰儒靠在沙发上打盹,院长进来了。见到她进来,刘冰儒要说话,被她用手指暗示一下,让她出来,于是刘冰儒跟着出来。到了医生办公室,见到主治医生也在,刘冰儒坐下来,问,“不知道叫我来这里有事儿吗?”
“姜县长的生命特征已经稳定,只是我们很难保证他的面容会和车祸前一模一样。能理解我的意思吗?”院长先淡淡地说。
“这,”刘冰儒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事先她并没有考虑这么多,还是沉默了几分钟才说,“那么我现在就打电话,转院到省里去!”
“你都看到了,他目前的情况不宜颠簸。”主治医生说。
“你们的意思,将来他脸上会留下伤疤,对吧?”刘冰儒开始心思沉重。
“不只是伤疤的问题,我们担心会有些部位变形!”院长有点夸张的语气。见到刘冰儒没吭声,院长就继续说,“不过呢,姜县长也是我们县里的知名人物,我本人对他也非常尊重,我们会尽力来医治。即便是将来病愈出院,有了后遗症,需要进一步做手术,我也会帮助他联系我的老同学,重新做二次整容手术。小姑娘,你年龄还小,还需要工作,要是你不介意,听我们一句话,赶紧回去工作,你在这里对于治疗起不到积极作用!”
“不行!”没等院长说完,刘冰儒立马站起来说,然后她头也不回直接回去病房。这里院长和医生相互看了看,说,“没办法,我们也算尽力了!”
又是一个星期,姜水清已经苏醒,虽然他面部的纱布依然不能拿掉,可是他已经知道刘冰儒在这里陪着他,并且还能和她进行简单的交流。
“tracy,你回去工作吧!我不能耽误你的生活!”姜水清说。
“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了你打了无数次电话给我,可是当时我在国外,我手机不能用,直到我回到国内,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就是给你拨打电话,可是你的手机已经接不通了。姜队长,我已经爱上你了,我生活中不能没有你!”
“tracy,我不值得你爱,再说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还是回去吧!”姜水清这样说的时候,其实他的眼睛在流泪,只是被纱布挡着谁也看不到。在每天例行的查房中,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面部会留下后遗症,他不想继续耽误这个刘冰儒了,他已经没有了爱与被爱的权力。
“我什么地方都不会去的,直到你出院。”她的态度很坚决。
“我忘记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女儿。”
“你是说廖朤女士,还有姜云翼和姜云端,对吧?我已经见过她们了,廖朤女士已经有了新欢,你们只是没有解除婚约而已。至于你的女儿,我不想说什么,等将来有一天你见到她们你自己就会知道。”
“可是,我还,”姜水清差不多就要说出自己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儿子的时候,他还是打住了,不是他想继续欺骗这个女孩儿,而是他为了龚明母子的安全着想。
“不管你还什么,我是打定了主意。你不要赶我走了,还是好好配合治疗,早一天出院。对了,我听到厉逹队长过来说,这几天国内到处都在讨论你们方庄村大庙的事情,好像每天不少旅游者到村里来参观。还有,你的前前妻,teresa thomas女士,也不完全对,也就是廖平女士,打来电话,说是过去有个投资商,还希望继续投资你们的旅游项目。所以呢,赶紧安心配合治疗,早一天出院才是正道。”
刘冰儒拉着姜水清的手,耐心地开导他,姜水清无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他心里在想,自己是做了什么,能够有如此大的福分,享受到这般的宠爱。
又是一天,忽然来了两个人,看打扮像是国家干部,一个五十多岁,秃顶,一个三十多岁,非常精干,走进病房,什么也不说,就要求所有人员出去,刘冰儒不高兴了,“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我们是省里派来的,”说着,就亮出了工作证。刘冰儒看了,确实是省委的人,也就闷闷不乐地走出病房。不过,她还是通过那个小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动静。
那个秃顶的老头从包里掏出一封文件,对着姜水清念了一遍,刘冰儒把耳朵贴在了玻璃上还是听不清到底念的什么内容。然后让姜水清签字划押。刘冰儒看到了,姜水清顺从地在文件上摁下指印。然后就看到那人留下了一份文件,放在了姜水清的枕头下面。
临出来时,似乎看到两个人还跟姜水清握了手,打开门的时候,还听到他称呼姜水清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