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左拐右拐,把姜水清这个老鼎州都给拐迷糊了。也许这是人的通病,自己开车没问题,认道,可是一旦方向盘给了别人,自己好像就不认道了。姜水清这一刻就是这样,他看着这些小道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还真不知道魏建新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最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停下来。一个角门不大,可是看上去很正规,门口还有一个把门的老大爷,他们路过的时候问了一句,“二位是洗澡吗?”鼎州话,一听就知道是土生土长长的鼎州人。
魏建新很熟悉,进了院里,又是一阵拐弯,姜水清就觉得他们在围着一个大房子转了大半圈,才算是进了建筑物里面。这里与外面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首先是装修很上档次,地上红地毯,墙壁一人多高的软包,屋顶也是亮晶晶的,能够照出人影儿来。整个格局和外面的青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特别是进了里面,虽然也是灯光瓦亮,可不是自然光,而是靠各种颜色的灯泡照明。
有咨客很热情,见到两个客人,人五人六的,很客气,“两位?”魏建新就点点头,然后跟着上楼,好像这儿没有电梯,不过,这栋楼内的楼梯非常宽敞,并且楼层也很高,不大像新式建筑物。走到一半,分别朝两边分叉,然后转向继续往上爬。
到了二楼,灯光开始变暗,刚才漂亮的女咨客就把人交给了一个帅哥。这个帅哥穿了松散的短打,上下裸露出白皙的皮肤,如果不看脸色犹如女人一般。从这里过了一道门,是一个大厅,帅哥就问,“是先洗澡,还是先喝茶?”
魏建新看看姜水清,见到他一脸的疑惑,也就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说,“洗澡吧!”
这样他们每个人给了一个手牌和钥匙,然后就进入了一个神秘地带。从外面看有点像是东洋人饭馆的挑子,挡住上一半,露出下一半,而里边就是一排排箱子,像是四十年前浴池一样。这里是更衣室。
姜水清跟着换了衣服和鞋子,锁了柜门,围着大长浴巾,继续往里走。经过一道门,有个柳条筐,堆满了白色的浴巾,姜水清看到魏建新在这里扯掉了身上的浴巾,露出赤裸裸的身体,走进雾气腾腾的内室,姜水清也同样跟着进去。这里才是水池子。
姜水清四处看了看,和过去他经常洗澡的大众浴室没什么两样,只是池子小了点,装修高档一些,不远处还有两个搓背的。是浴室他就放了心,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享受。他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最后选择一个水温最低的那个池子。说是洗澡池,可是都不大,里面最多也就是能够坐下十来个成年人。这样一拉溜三个池子,中间的那个已经坐着几个人,聚在一起在小声说话,叽叽喳喳,不时地还小声笑出来。
“水清哥,你肯定不经常出来洗澡吧?”魏建新靠过来问。
“这几年很少。记得在大众浴池洗澡可能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姜水清就回忆说。
“这里浴池跟过去不一样了。”魏建新说。
“也没啥不一样的,过去人多,不论老少,鼎州也就那么几个公共浴池,否则就是大厂子里的浴池,普通人也进不去。”
“看来 你真是没来过,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到底有啥事儿,还要搞的这么复杂?”姜水清再次问。
“没啥事儿,整天在外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老乡,可以说说心里话。再说在这里没有家里那些莺莺燕燕的,不用心烦。”魏建新好像是很随意地说。
“建新,我怎么看每次你身边的女人都不同啊?今天吃饭的女人也是你的小三?”姜水清也同样是没话找话说。
“水清哥,在外头做生意,都是逢场作戏。过去对待她贺仙女那可是真心实意,可是没想到她会走上那条道,住了监狱,你说让我们魏家多丢人呀,我爹为这事儿都没法出去见人。”魏建新似乎提到贺仙女就觉得她是个罪人,愤恨不已,“不过,现在还好,我们各干各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这样也好,落得清净,省得她在的时候唠唠叨叨的。”
“你说了半天,就是说你和贺经理分居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姜水清觉得魏建新这是在绕弯子,没有一句说到正题上。
“也不能说是分居,只能说生意上还算是我们俩的,她负责装修业务,我负责房地产,互不干涉。这不是还有个孩子吗!”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们婚姻状况。姜水清明白了,所以他自由了,虽然没离婚,可是他人身是自由的,身边可以有无数个女人。就算是每天换一个,恐怕贺仙女也不管,因为眼不见心不烦嘛。
在这个池子里皮肤习惯了水温,还真是觉得这里的水不算热,正好,隔壁池子的人走了,姜水清就爬进了另外一个池子,这时候感觉这里的水温正好。同时,姜水清也是好奇,就伸手到另外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里,立马就把手抽了回来,他觉得似乎这个池子的水,可以把皮肤烫熟,不知道这么热的水,谁的皮肤可以经得起烫的。
魏建新好像没了耐性,直接去隔间里冲凉,很快过来给姜水清说,他先去休息了。
姜水清不想走,他觉得在水里面泡着很舒服,整个池子里就他一个人,他仰脸靠在池子边上,觉得生活挺惬意,就把眼睛闭起来,享受这种温存。
这时候,他忽然很想去游泳,他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在深圳小梅沙游泳的场景。潘月曦站在浅水区,看着他游泳,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很纯洁,可是后来遇到了席爱芳和她刚结婚的老男人,有点儿扫兴。不过当时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怎么肯下嫁给一个看上去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当然二十年前,席爱芳的行为还是很难被人理解,可是放到现在,一点也不奇怪。想到这里,姜水清就独自笑笑,看来时代真的不同了,人们的认知标准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罢了。等再过了十年二十年,猛一回头,也会发现,这个变化是巨大的,自己都会吓了一跳。姜水清这个时候就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
那时候他对廖平的爱情多么纯洁,尽管廖朤时不时都要表白一番,可是姜水清从来都没有动过心,直到有一天廖平突然跟人飞到了大洋彼岸,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是爱错了,自己应该不是廖平追求的终身伴侣,只是她跳山沟沟的一个台阶。可是一个不怕死的走了,另外一个信誓旦旦要为老家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女人前仆后继上来了,姜水清也接受了,可是没想到生活的变化再次让他想不到,她不愿意到巴黎去,她厌恶巴黎的生活,谁能想到为了一个儿子,躲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最后她爱上了可恨的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儿子也成了一个女儿。这时候,姜水清已经把婚姻看得很淡了,基本上就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解决身体需要的一种活动。所以就有了龚明。
想到这里,就听到有人说话,“先生,你需要搓澡吗?”姜水清张开眼睛,雾气腾腾中飘来一个声音,像是魔鬼,不过,他进来的时候,知道有搓澡师傅在,他就应了一声,“一等!”
姜水清就想,既来之则安之,偶尔享受一次,也不会掉下二斤肉,了不得算是旷工罢了,不过这个时候,谁还敢记他姜水清的考勤呢。
姜水清躺在了搓澡床上,一大盆温水,忽的一声,,泼在了他的身上,他虽然看不到自己,可是他可以想象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一个案板上,被人宰割的感觉。不过,搓澡不只是打扫卫生,也是一种被服务的享受。
十五分钟过去,他完成了搓澡环节,起身去冲凉。结束这个环节的规定动作,他就来到另外一个阶段,他知道魏建新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灯光同样是昏暗的,可是没有了刚才的雾气。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姜水清也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电视屏。他站住,让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开始寻找魏建新的座位。很快,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魏建新正在一个放倒了的座椅上睡着了。
他过去,轻声咳嗽了一声,魏建新很敏感,立马醒来,看到姜水清过来,赶紧坐起来,说,“怎么样,还舒服吧?”
“嗯,好久没有这么泡澡了,不赖!走吧,好长时间了!”
“水清哥,你是真没来过这种地方,还是装的?”魏建新瞪着眼睛看着姜水清,像是看到一个外星人,“这才刚开始,也就是一个序曲呢!”
“还要干啥?”
“按摩,足浴,随便挑!”魏建新脱口而出。
姜水清当然知道按摩足浴,可是他在鼎州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算了,早点回去,还有不少事情呢!”
“水清哥,这世界上,很多事永远是做不完的。再说了,就是我们不在,什么事儿也不会耽误的。说起来每件事儿都很急,可是真的就是晚了一天半天,也没啥了不起的。就像我们做工程一样,没有一件不急的,可是有时候就是晚了几个月,好像地球照样转,也没见到发生什么不测。当然,最重要的是工程的质量要有保证。”
姜水清本心也没想急于离开,只因他是市长,身份不一样,另外他还是方庄村队长呢,在魏建新面前,他还是大半岁的人呢,所以这个装逼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他也坐下来,靠着舒服的靠椅,先是喝了口,温茶,然后抓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面,觉得挺舒服。
“哥,”魏建新见到姜水清坐下,开始吃东西,就说,“咱们方庄小区的活儿怎么会让外地人做了呢?”
姜水清听到魏建新过去都是叫水清哥的,突然叫了一声哥,还真是不习惯。按理说,排着他家老四建忠那里这样叫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突然改变称呼,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还真是有点怪怪的。“那个工厂不是招标嘛,有个沈经理负责,肯定是按照规定程序来的。”
“沈经理我熟悉,一起吃过几次饭。不过好像是听说这个建筑队跟咱们村里人有点关系,到底是谁的关系,我打听了好久了,就是问不出,你说怪不怪?”魏建新侧着身子看着姜水清的眼睛。
“工程都干了将近三分之一了吧,现在你再问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呢?”姜水清当然不敢说是自己把工程给了龚明的哥哥,名义上的妻哥吧。既然他跟沈建川都吃过饭,仍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说明他跟沈建川的关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酒肉朋友而已。
“那倒也是,我只是觉得,咱哥俩没事儿闲聊不是吗。不过,我这里公司规模挺大的,这以后都在鼎州,有好事儿你一定要预先给我打个招呼,下面的工作你不用管,我会搞定的。”
“所有项目现在都是要公示的,没有一件是暗箱操作。只要你们注意看鼎州晚报鼎州日报,一定会得到信息。到时候去投标就中。”姜水清这个时候打起了官腔。
魏建新知道这是官话,他也不恼,继续说,“一般情况下,等到公示的时候,已经内定了,基本上大家都是陪标的。如果我能提前知道一个月,那肯定中标的都是我的公司。我想水清哥可能是刚到鼎州,还不了解这里面的内幕。”
魏建新所谓的内幕,姜水清不是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着,人家玩得天衣无缝,你就是去查,完全符合投标的程序。再说了,具体怎么投标,也不是你他一个市长应该关心的事情。老实说,不管工程给谁做,最重要都是工程质量要过关,其它只是投标价高一点低一点而已,根本影响不到整个市里发展的步伐。“你只是建房子,而不是真正的房地产公司,我看呢,你还是自建自卖可能利润更大,前途也会更广。”
“我也想过,可是我在鼎州人脉不行,拿不到好的地皮,这样就是想赚这个钱,苦于没有门路。”魏建新今天跟姜水清详聊,就是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个好说,回头我问问,给你介绍两个这方面的朋友。具体怎么接洽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放心吧,水清哥,只要你给我介绍,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魏建新这话里有两层意思,只不过他不说透,嘿嘿笑笑。
姜水清也算是实诚,说完就想打电话给范轶箧,他知道范轶箧最近跟鼎州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打得火热。可是他习惯性地摸了两下,发现手机被锁在了衣柜里,也只有作罢。
这时候,有人过来问,“修脚不?”
姜水清没说,魏建新就答应,“两位!”
不一会儿,修脚师傅就提了一个篮子过来,姜水清本来眯缝着眼睛,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脚指头的时候,还是看了一眼。他才发现,原来这里的修脚师傅也是这么漂亮,他就开始闭起眼睛,让想象去飞。不过,这一会儿,他可能是累了,慢慢睡了过去,等到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耳边移动的时候,他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位大美女,“对不起,先生,弄疼你了?”
“不。你这是?”姜水清问。
“掏耳朵呀!”姜水清知道了,原来还有这项服务呢。
他继续享受,觉得这里真不错,以后要是有时间自己要定期过来享受一次。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魏建新就说,“走吧,咱们是足浴还是全身按摩?”
姜水清这一次没有矫情,就说,“足浴吧!”其实他也想尝试一下全身按摩,可是他不想跟魏建新一起,,因为他听说过全身按摩的秘密。
从大房间出来,曲里拐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这里好像空气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是自然流动的空气。两个人的房间,进来两个服务员,端了两个大木盆,这个姜水清知道,足浴他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他知道所有的流程。
他就躺在靠椅上,继续睡觉,他觉得这个享受太舒服了,特别是泡完澡以后,有这一系列的享受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一个钟头过去,姜水清醒来,看到按摩脚底的技师正在提着刚才的工具,背对着他朝门口走去,姜水清就觉得自己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居然没有看到她的脸蛋儿。
等姜水清和魏建新出来的时候,居然是另外一个通道,魏建新去付钱,姜水清站在不远处看着,发现他有这里专门的卡片,只是刷了一下卡,就算是付了账单。
与此同时,姜水清觉得这里好像很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走吧!我送你回家!”魏建新说。
姜水清就看看表,马上就六点了,他们两个在里面居然待了四个多钟头,看来享受也是需要时间代价的。从正门出来,魏建新去开车,姜水清等待,他四下张望,猛然醒悟,这里不是过去爸爸刚恢复工作回到鼎州住过的招待所吗?
没错,就是那个招待所。姜水清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招待所成了足浴会所?也是,反正也算是继承了一个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