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帮龟孙子,你等着,我去揍他们一顿!”姜水清还没说什么,厉逹不愿意了,发起了脾气。“魏兵,走哇,愣着干啥?”
洪魏兵也傻了,看到姜队长木呆呆地站在那里,这边厉逹又吆喝自己,到底该不该跟着过去打架,他心里没数。不过只是迟疑了两秒钟,他还是转身跟去了。
姜水清听了骗子两个字,当场傻了,自己这么辛辛苦苦的干活,不图名不图利,结果是得了这个名声,当时脑子很混乱。不过看到厉逹和洪魏兵走开,他忽然觉得不对,这样过去会出大事儿的,要是让队里人知道,再去一群人,把人家打出个好歹,岂不是将会酿成大错,于是他赶紧追过去,大声说,“厉逹,你给我回来!”
他越追越吆喝,厉逹他们好像故意的,更是走得快。就在一个岔路口,厉逹他们被从打麦场回来的人们截住,“干啥去,天都黑了?”
“回窑上,去揍死那些王八羔子!”厉逹仍然很气愤。
“发财叔,拦住他!”姜水清看到了,赶紧吆喝一声。
厉逹被拦下了,姜水清也赶上来,拉住厉逹就说,“都回家吃饭去,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
郝发财一帮人都纳闷这煤窑上出啥事儿啦,问了半天,姜水清不说,厉逹也不敢说,他知道说出去很丢人,先不管这件事儿本身到底真相是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队长是骗子,那不等于是自己在传谣嘛。
终于大家算是回家了,可是姜水清依然没有消气,“回来了,赶紧吃饭!”一进门,廖平就说。
“就知道吃!”说着直接进屋去了。这话娘和老四都听到了,廖平就觉得受了委屈,可是娘就努努嘴,暗示廖平跟进去。后来廖平还是进屋,“你这是咋了?一进家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惹你了?”
廖平只管问,姜水清就是不吭声,问得多了,又回了一句,“你有完没完?”
“你看你有啥事儿说出来,我要是能给你参谋参谋,出出主意,不也是一件好事儿吗?就算是我帮不到,说出来总会好受一点!”
廖平啰里啰嗦了半天,一点也不起作用,姜水清实在想静一静,如果这会儿廖平不吭气,说不了过一会儿他自然会好的,可是廖平越说他就觉得越来气。后来见到男人牛脾气上来了,廖平干脆出去不说了,可是在院子里廖平娘不放心了,屋里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别人有个小病小灾的,她都不会这么在意,可是这个女婿那可是她心里的宝贝疙瘩,说啥也不能生病了。于是,她就盛了碗饭,拿了两个馒头,推门进去,“这咋不开灯呢?”饭放在桌子上,顺手把灯开了,可是他看到女婿面朝里躺着,身体还在抽搐,她似乎觉得不对劲儿,赶紧过去摸了一下姜水清的额头,发现挺烫手的,就叫,“老二,你去卫生所拿两片儿安乃近,水清他可能发烧了!”
听到说发烧了,廖平和老四廖静都进来了,廖平摸了一下额头,觉得不烧,于是再摸摸娘的额头,又觉得确实有点热,于是匆忙出去,找赤脚医生去了。
姜水清没有睡着,娘和老四在这儿他也觉得不自在,这边廖平刚出去,他就坐起来,“不用了,我刚才太累了,躺了一会儿,好多了。你们去吃饭吧,我这就吃!”
一个晚上廖平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可是到了半夜,她发现水清身上确实很烫,应该是真的发烧了。她起来看看,他嘴唇都是干的,起了一层皮,她把水清叫醒,把昨晚取回来的药拿出来,出去舀一碗水,说,“把这个药吃了吧,你肯定是感冒了!”
“感冒就吃安乃近呀?”姜水清也觉得身体不舒服,可是睡了半夜精神还行。
“不是安乃近。你以为我就那么傻,娘说安乃近,我就取安乃近吗?吃吧,退烧的!”
姜水清接了碗,先喝了一口水,然后张开嘴,廖平把药丸直接放在了他嘴里,他才喝一口水,一扬脖子药片咽下去了。
“好了,好好睡一觉天亮了,也就没事儿了!”
别说,这退烧药还真管用,吃了药,姜水清睡得死死的,直到外面大亮,还是廖平起来上学去,弄出了动静,姜水清才醒过来。
“醒了,今天就别出去了,在家里好好歇一天!”临出门廖平交代一句。
姜水清也想休息一天,可是那么多事儿他怎么能歇得住。廖平前脚走,他后脚出门,直接去了窑上。到了,他见到那些钻探用的工具和架子都拆掉了,大部分已经装上了汽车,人家见到姜水清来了,虽然不是很热情,但是那个头头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姜队长来了?”
“耽误你们两分钟,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你。”姜水清表现得很平静,可是那头头似乎知道他要谈什么,就说,“那个化验单不管我们的事儿,我们只出钻探报告书。”
“那钻探报告书啥时候出来?”既然人家不愿意单独谈话,姜水清也没有办法。
“回去,回到局里,可能也就是一个星期左右吧!”
一个星期就等一个星期,姜水清他们送走了这个物探队,总觉得不安心,要是将来报告出来了,和他们听到的消息完全不一致,那可怎么办呢?于是当天下午,他就赶到了公社。
“李干事,代主任呢?”
“下乡去了,你稍等,应该能赶回来!”
“上次的事儿还没结果,我都不好意给你说。”李干事又补充了一句。
“不急。不过急也没用,等吧,只要咱们有人盯着,不要让人家给骗了就行!”姜水清说到骗了两个字儿,心里就觉得那么别扭,好像是在说他自己,因为有人看自己就是一个骗子。
“水清,你们煤窑的事儿进展咋样了?准备取个什么名字?”李干事一直陪着聊天。
“还没有决定呢。名字,你给取一个呗!”姜水清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你看叫方庄村煤矿,既简单又明了,怎么样?”李干事还真是热心。
“嗯,要是不加村,就说方庄,人家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地方!”姜水清想了一下就更正说。
“庄和村还不是一个意思?真不知道你们村的名字当初是怎么得来的,方庄本来就是一个村,可是后面还要加个村字,显得那么啰嗦那么多余!也中,等你们定下来了,就叫方庄煤矿,说不了人家以为这里和石家庄枣庄一样,是个城市呢!”说着李干事笑了,他的高兴心情感染了姜水清,姜水清也觉得有趣儿,他也笑了。
“啥事儿你们俩这么高兴?”门口,代主任出现了。
“代主任,你总算回来了,水清等你半天了!”
“哎,下面不少事儿,耽误了。水清,来吧,来我屋里谈!”代主任说屋里不说办公室,是因为这里的干部都是一个房间两用,也能办公,也能住。这是一个时代的特色。
“那些人都走了?”还没坐下代主任就问。
“今天上午走的。”
“有没有啥消息?”
“我派了一个人一直跟着,据他说,好像那些人私下说煤层很厚,可是我今天去送他们的时候,那些人似乎不是很友好,只是说出报告要一个星期。”
“嗯,按理说是这样。不过,这只是程序,这些人应该有经验,根据钻探出来的样本,他们大致就会知道结果。不过你今天来得及时,我还真有事要问你呢!”这时候,代主任才想起来去跟水清倒水,姜水清赶紧起来,自己主动去倒了水,一杯给主任,一杯自己端了喝。
“水清,这样子,我问一些不该问的事儿,你要是能说就说,不能说也就算了!”代主任一起头就这样说,姜水清就觉得事情好像很严肃,他点点头,“嗯,知道!”
“你爸爸到底落实了没有?”代主任这样问了,然后看着水清。
姜水清觉得有点奇怪,要是荆县长这样问,他觉得很正常,可是代主任虽然和自己混得很熟,并且相互感觉也好,可是从来都没怎么谈过家庭情况,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他信任代主任,还是照实说,“上个月,我妈说我爸可能要恢复工作,并且还和我妈通了电话,可是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哦!”代主任把这个哦字拉了很长的音儿,然后慢腾腾地说,“嗯,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收到了一个化验单,关于你们煤炭的?”
“是呀,我就想给你汇报这件事儿呢!”姜水清多少有点惊讶地说。
“你是咋看这件事儿的?”
“昨天我才看到的。当时我很生气,可是后来一想,煤炭质量好坏也不是我说了算,如果真是不好那也是老天爷赐给的。所以今天也不那么生气了。”
“看来你还挺相信天命呢!”代主任笑笑,然后又说,“你家不是在省城吗?要是啥时候回去,带点样品到省煤炭厅找个熟人再化验一下,两下一比对,我们心里就更明白了。”
到底是主任,想问题比较开阔,姜水清听了就知道是个好主意,要是昨天晚上他想到这个,也不会半夜里发烧,还吃了退烧药。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好幼稚。“嗯,好的,就是专门跑上一趟也值。”
“行,那就麻烦你跑一趟,要快,两三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就看化验需要多长时间呢,现在来回鼎州的汽车多了,当天去当天都可以来回呢!”
“你找我还有啥事儿,说吧?”
“代主任,我不说了,等我从鼎州回来再来找你!”
姜水清回家取了样品,匆忙赶回鼎州家里。回来时,妈妈田茗见了,还觉得奇怪,“不吭不哈地回来干啥?你不是信里说忙得要死吗?”
“妈,你认识煤炭厅里的人吗?”
“我不认识,咋了?”
“不认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这孩子,你同学范轶箧,找他,肯定行!”田茗笑着说。
“妈,我爸爸有消息吗?”
“谁知道呢,上次打了一个电话,让我激动了好长一段时间,结果这又无声无息了。不过我有一种直觉,你爸应该没事儿,早晚会出来重新工作的。”
“那就好!”
“喂,水清,你啥意思?你是想盼望早一天见到你爸爸呢,还是想着你爸出来工作的权力呢?”
从儿子细小的言谈举止中,这个当妈的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头。
“妈,看你说的,我是儿子,当然盼望早一天看到我爸爸了。我都七八年没见过他了。”
“没有七八年,说到天边也只是七年,不能夸张!”田茗乐呵呵的,看来最近工作很顺利。
姜水清带着样品,直接去了范轶箧的家,这一次他聪明了,专门挑了晚上的时间。可是同样不巧,范轶箧不在,姜水清多少有点失望,“轶箧啥时候回来?”
“下课就回来了!”
姜水清不明白下课是啥意思,他放下电话,干脆蹲在门岗那里等,既然说下课,应该不会很晚。的确,等了不到一个钟,那家伙骑着自行车过来,一下子被姜水清拦住,范轶箧没想到会是姜水清,再说晚上灯影底下,他也没注意,自行车差一点摔倒,“你疯了,走道不会看路吗?”
“对呀,我看的就是你!”姜水清才不给老同学面子呢。
范轶箧看清楚了,是姜水清,赶紧扶起自行车,“大半夜来干啥?不在村子里好好当你的队长,跑回来干啥,不会是跟那个吴碧霞约会吧?”
“胡说啥呀?吴碧霞一直就没有联系!”
“骗人吧,我可是听说,吴碧霞到处都说和你的关系亲密呢!”
“你信吗?”
“走,进家里说!”范轶箧就要让姜水清进家门,水清摇摇头,“轶箧,不进去了,你爷爷在,不早了,不打扰了。我这次回来真是有事儿,你看看谁在煤炭厅工作,我有一批样品需要化验,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
“水清,你外气了不是?啥叫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是谁,我们是死党,你放心吧,我明天就打电话,问好了,告诉你!”
“那,这样品?”姜水清从自行车前框里提出一袋煤炭样品。
“这样,我联系好,你亲自跟他们说,省得隔一个人,我也说不清楚煤炭这种事儿。要不,我陪你过去都行!”
“算了,你能联系好,我已经很感谢了,还要拉着你过去,你不上班了吗?”
姜水清回家,妹妹回来了,可是已经上床睡了,妈妈已经给他打了地铺,这样他就简单收拾一下睡下,想跟妹妹说说话,可是也没有机会。
天亮了,等姜水清被妈妈叫醒的时候,妹妹姜水红已经去上班了。
“妈,水红到底上什么班呀?”
“早班呀,咋了?”
“我还以为昨天晚上回来那么晚,是中班呢!”
“不是,晚上她出去约会了!”
“约会,不是那个禹家兴了?”
“你以为呢?”妈妈没有多说,姜水清也能猜得到。
“一会儿,我跟你一起,我把你办公室的电话留给轶箧了,他联系好会给我电话的。”
“你这孩子,你咋不给家里电话给他呢?”田茗觉得挺惋惜。
“装电话了?”
“对呀,这不是吗?”说着田茗把一条小手绢掀开,露出一步红色电话机,还是拨号的那种。
“妈,你咋不告诉我呀,早知道我打电话找你就方便多了!”
“算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没事儿就打电话。等着吧,将来你那里有了电话,再说打电话的事儿吧!”
母子俩一起去单位,姜水清开始发现妈妈已经有专车接送,并且还是新车。
刚过了九点,范轶箧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给了姜水清一个电话号码,马上就说拜拜,看来他那里很吵,应该是在大街上打的公用电话。
送样品过去,检验,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姜水清在家里等了三天觉得就像等了三年一样那么长。平常他很忙,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想睡觉,可是这三天,他什么都不干,反而不习惯了,心里空落落的,又觉得这样活着简直就是活受罪,一个人要是不干点啥事儿,那就是浪费,一点意义都没有。本来他想给同学们打个招呼,可是他又担心万一哪天结果突然出来了,这样岂不是耽误了时间。再说,他要是一打招呼,一大堆同学,见这个不见那个,到时候落埋怨,这个时候也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你来办事儿,可是人家还要上班呢?所以姜水清就鬼子进村静悄悄的。同时,他谁也不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不想让吴碧霞知道自己回来,范轶箧说的事情,其实姜水清也知道,他对这个女孩没有兴趣,再说现在他和廖平的关系很亲密,根本就没有任何别的心思,所以,这三天,他算是休假,除了在家里做饭吃饭,然后就是出去逛逛商店,买了几本书而已。